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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第516章 延命
“承娧 ()”

相芙微微一愣,原先還抱著待小叔父清醒再探究一番的思維,隨著腳下小幾一同碎散在令人窒息的氛圍裡。

原來十數年來磕絆著自個兒修行武學的元凶,竟是她滿心想報恩之人。

相澤同奕王私交甚篤多年,與本家背道而馳,因未對島上造成什麽損害,祖母總是睜一眼閉一眼,然而這隱晦的神國遺術又是何時開始運用?

為何延命且以她為芯燭?

以所有曾救治他的人為芯燭?

佯裝鎮定的樂稚深怕被揭了身分,低垂著傖惶眼眸不敢四處張望,在床榻拚命絞著汗濕的手心。

數百年來雖未曾有過戰爭,然而相家可商可戰的海船,雖有效忠之名卻從未有效忠之實。

兩王想拿捏相家之心溢於言表,苦苦尋不到介入的契機,因此遣她帶來芯燭術法延長相澤之命。

一等數年,早對奕王提及的解法之法沒了念想,什麽神後再臨她也沒放在心上,僅僅作為一顆棋子安分的留在島上。

解除術法之人必為神後?

看著面前姿容清雋,矜貴疏秀的男子,眼底時不時流露的料峭之意,樂稚不由得嗆得慌,哪兒有半分神後的模樣?男人能成為神後?

兩王相鬥日久,近年天諭牽扯四國諸多事宜,多數傳言早不攻自破,連東越境內曉夷大澤也逐步回春,哪還有什麽頹圮之相?

作為隨時可拋的死士,在此處一藏數年,早對臨輝城沒了念想,留在相澤身旁作為芯燭又有何妨?

奕王等著解除術法的神後再臨,等來了個男子,消息傳回去能不笑掉大牙?

思及此,樂稚不自主地頻頻搖頭。

她不願意離開島上了……

“大姑娘——”撲通一聲跪落在相芙面前,樂稚不管不顧額際傷口尚未處理,又再次重重磕在地上,顫顫說道,“是我帶的芯燭術。”

相芙緩緩瞪大了雙眸,眼底冷意猶如凜冬霜雪,一時無法相信真有人將神國遺術帶上島。

抓著相芙襦裙末尾,樂稚顫抖地坦白說道:“相氏山莊歸順朝堂未有實際作為,兩王都惦念著此事,相府願意奕王與互利,一得知海難之事,便將芯燭術交與婢子,期望能延長家主性命等待契機。”訕訕抬眼回望道,“如今您看不是等到了?”

這對名為叔侄,實為表親的兄妹,心裡有什麽盤算,作為相澤身邊的大丫鬟如何不知倆人早就暗生情愫?

雖不清楚相澤究竟有幾分情真意切,相芙的死心踏地倒是不容置疑。

相芙退了半步,別過樂稚眼裡的希冀,心裡天人交戰著。

海難在先,施術在後,燃盡最後一絲光彩的燈芯會如何?

相澤心裡究竟怎麽想?

不認為她的武學造詣足以推遲相澤性命,如若她因內息停滯不前而荒廢武學,油盡燈枯那日又該如何是好?

緊閉雙眼不願再看向榻上面色漸緩之人,相芙深吸了口氣,心痛問道:“小叔父真選擇了我做為燈芯?”

“不是的,還有婢子啊!”樂稚惶恐不安的頻頻搖頭說道,“不管如何相家主也不會要了姑娘性命的。”

“不會要我的性命?”相芙唇際揚起了一抹涼薄淺笑,如鯁在喉地指著榻上之人哽咽說道,“如果我荒廢武學他該如何是好?不要我的命?他能以我為芯燭?”

笑話!芯燭的下場會如何,難道相澤不會不知,而他依然選擇那麽做了。

難怪多年來即便內息停滯不前,總是不斷和善積極鼓勵她繼續習武……

不管眾人如何訕笑她愚笨無用,依然不敢懈怠的勤練武學,

心中那抹溫暖陽光突然變質了,直覺傻得可笑啊!床榻上虛弱無力的男子,抓著床沿撐起身軀,嗓音沒了以往的清潤,喑啞說道:“如有那日,小叔父會與芙兒同去。”

相芙有如聽得天大笑話般的掩著唇際,揚首強忍眼眸裡數度幾近潰堤的淚水,悲涼淒愴地笑道:“是啊!如若無法解降,我們必然同去。”

若沒了芯燭一事,相芙真會為面前這雍容閑雅,溫雅綽約的男人死心踏地的再次相信,然而違背島上宗旨,與奕王勾結使用神國遺術,隻為延命如他,真會與她同去?

他已取舍在前,還有再次取舍的機會?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能信他的同去之詞,以人命為燭在前,叫她如何再信人言?

掌控芯燭之人一旦消亡,必然一同消亡啊!

相澤數度伸手想抓住那抹無助未果,撕心裂肺般地嘶吼問道:“芙兒不相信小叔父了?”

雖然他看似昏迷, 意識卻異常清醒的將所有一切盡收心裡,降蟲尚未完全解除,芯燭術法已破,身邊怎能僅有樂稚一人?

“小叔父的所作所為祖母全知道,她老人家與芙兒總想著再給一次機會,可若芙兒都能被犧牲,小叔父心裡還有什麽不能犧牲?”伸手抹去脆弱的淚痕,悲涼笑問道,“延命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小叔父心中的泰山之重又是什麽?”

父親尚在時,總教導他們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用之所趨異也,在兄長那海上男兒的磅礡大氣相較之下,相澤實在……

再次朝著相芙伸手,相澤氣若遊絲地惆悵問道:“芙兒正是我的泰山之重,難道不相信表哥了?”

相芙噙著淚花苦笑問道:“芙兒還能相信表哥?”

“能的!姑娘離家這些日子,家主日夜思念著,時常念叨著姑娘不知何時回島,老是感歎身子不好無法出島尋找,家主對姑娘是真心的。”樂稚著急地跪行到相芙面前為主子說話,“家主這些年為了姑娘,幾乎與奕王斷了牽系啊!”

相芙目光飄向自始至終都不再發話的倆人,只見顏娧恍若無事般地落坐在花梨木桌前,藕臂傾靠桌沿下頜枕著掌心,另手青蔥般雪白指節輕敲桌面發出不知名的音節,事不關己地說道:“人言為信,此人該不該信,輪不到我們置喙。”

十數載的情誼究竟如何?

叔侄情誼?抑是男歡女愛?本就不是他倆能決斷之事。

解降、解術都只是為了延命,相澤藏於飄然出塵裡淡然究竟為何?

呵!與她何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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