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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第832章 慈悲
看著勤昶面若死灰的神色,顏娧眼底笑意不減地利落起身,揚起下頜深吸了口氣,揚著似笑非笑的感慨說道:“心裡求的東西一旦過了,大羅神仙也勾不著手。”

接著,她沒理會眼前滿是困惑的男人,逕自在他眼前踩著快意的腳步往栩生殿走去,只要她自信美麗,難過的就不會是她。

“請聖上處理吧!”

平淡冷然的嗓音緩緩傳進立夏耳裡,拘謹地在主子身後頷首後,即刻將眼前男人給紐往承鳳殿的方向。

眼裡從來只有自身欲望的男人,又怎會發現宮內有何異常?

小黎後的作為如何,如若勤昶能細心些定能發現端倪,然而只要入了夜,他滿腦子全沈溺在溫柔鄉裡,哪有心思查證的身份?

他雖然不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生活,卻也是真實妥帖的衣食無憂,雖說一切謀劃全為了所生的孩子,卻也是貪心過了頭。

果真啊!人一旦起了貪念,心思也就不再純粹了,否則怎會沒有察覺雍德帝幾乎不讓進到承鳳殿服侍?

……

顏娧藕臂輕靠於膝,自在坐落在栩生殿閣宮門前的飛簷上,看著一室冷清的寂寥宮殿,質而不俚的裝設楠木裝設,透著沉著低調的冷然氣息,正院內沒有香花為伴,也沒有逗魚賞荷的吉祥缸做為擺設,乾淨純粹得令人質疑,這兒是否有人居住。

顏娧第一次來到這裡,也想不透為何能將居住的院子搞得這般冷清,不光是感受到居住者的孤寂,更能深刻體會有種莫名的絕望。

那是種比困獸之鬥還要低迷的氛圍,似乎隨時都會被扼殺生機的消沉,一時間顏娧也看得糊塗了,那頹敗不像是勝利者該有的,本以為見到的會是志得意滿的模樣,怎麽也沒想到竟會是這般蕭索。

該有的宮娥與內監全都不見人影,只有一盞殘燭余影映在花窗,殿裡冷清得像是沒有任何人存在,輕悄悄躍下飛簷,走在空曠的院落裡,正想拾級而上便聽得裡頭傳來如釋重負的話語聲。

“妳來了。”

半隻腳停在台階前,考慮著是否該進殿,再想想走到這個地步,似乎也沒有什麽需要害怕的了,於是她綻出淡雅的淺笑,落坐在羅漢榻上的小幾前,靜靜看著正撩撥著炭火的女子。

李璐在香灰裡輕輕埋下炭火小心撥弄著,在銀葉裡放好的水沈香粉沒多久,恬靜怡人的氣息便緩緩溢散開來。

此時的她終於抬眼凝望眼前的小姑娘,冷然眼眸浮上興味,“本宮以為妳會有很多問題。”

“本來很多,見著妳之後,反而什麽問題也沒了。”顏娧嗅著滿室的淡雅氣息,心裡也跟著沉靜了幾分,能等著她上門,想必有什麽話早就想說,只是尋不著機會。

此次勤昶定會被卸除內監的職位,日後如何尚未可知,李璐卻在這等著她來不是挺有意思的?

“我還能自稱本宮嗎?”李璐清冷的眼光裡染了些許黯淡。

顏娧怔了怔,從她複雜蒼涼的眸光裡,看懂了她的疑問,原來李璐當真是后宮裡的人間清醒,一句簡單的話語就道盡了她這些年的悲涼,若非不停提醒理智,只怕她也要對那婆娑淚眼感到心疼。

畢竟不管多大的宏圖之志,都不該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因為她產下皇子而開始了李家的一連串謀劃,為家族利益謀劃了北雍所有的變故,這些年多少人付出了無法計算的辛酸血淚?

聽這口吻似乎打從入宮開始,李璐就知道有問題,然而她卻一言不發地忍了下來,明知孩子不是皇家子嗣圖的又是什麽?

“芯艾是最能理解我的人,

這些年如若沒有她陪著本宮,恐怕這座栩生殿會更加了無聲息。”抿了抿早涼透的茶水,李璐戲謔問道,“想問如何知道的?”兩人相視一笑,李璐無奈搖頭,輕輕點了點鼻尖說道,“都怪我這惱人的鼻息,總是聞到一些不該聞到的氣息。”

自幼她的鼻息就比常人靈敏,只要她曾接觸過的香氣,再細微的差異她都能輕易分辨,正常人無法分辨的細微差異,對她而言不過小事一樁。

因此,又怎可能不清楚睡在她榻上之人?

她也曾羞澀地問過其他姊妹侍寢的情況,也得知從沒有人在榻上見過聖上的真容,細思極恐又如何?在這皇城裡丈夫將她送給了別人,連被送給誰都無法得知又能如何?

從沒質問雍德帝為何要這樣待她,日複一日地陪侍,只能無法抗拒地忍受一次又一次地侵犯, 直至她有孕才告一個段落。

在她有孕產子後,皇帝為她進了位份,成為栩生殿的一宮之主,跪在院內聽授封之時,一陣徐徐涼風送來了勤昶身上的氣息,頓時所有的委屈都湧上心頭,原來令她有孕的,竟是皇上身邊的大監……

白日裡雍德帝在前朝的百般妥協,讓她明白自個兒成為了被利用的工具,用於報復前朝咄咄逼人的官員們,因為忠勇侯府也是逼親的其中一家……

知道雍德帝報復的手段又能如何?

她終究不再是以往的李璐了,如果雍德帝拋下她們已是既定的事實,橫豎都不是能說出口之事,那豈是傷心難過所能解決之事?

她寧可如開敗的花朵凋零在宮牆裡,也不願意再成為勤昶的玩物,凋零的不光是她的殿閣,還有她沒來得及盛開便錯付的真情。

入宮時,誰不知道雍德帝對黎後的如何情深一片?當時不過是閑王的他,一腔心思都撲在黎後身上。

聽從父命入宮原以為能締造良緣,未曾想只是癡人說夢,然而君要臣死,臣又怎能不死?身為他的妃妾除了順從還能如何?

侯府的謀劃她全都清楚,落得這樣的境地,說心裡無恨誰又能信?該不該為孩子拚上一拚,也是困擾了她好些年。

因此,默默看著父親將目標移往了魏國公府,牽動了嶽貴妃,而她始終沉潛在後,當那個事實點醒之人。

她的丈夫為摯愛守節,再欽服也沒能將滿腔的恨意化為慈悲,她終究還是成為了仇敵扎向心上的那把利刃。

心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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