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兵告示四處可見。
我和小蚺來到一個港口,車馬如注,人流如梭。
我要參軍眼下有兩個難點:一是我沒有身契,算是來歷不明;二來小蚺不能隨軍,不知把她留在哪裡。
小蚺拉著我進了一間酒樓,她萬事都是吃飽了再想。
此時她正拈著一條香煎酥魚,邊嚼邊若有所思地對我說:“你覺得我盤個鋪子、開家酒樓怎麽樣?”
單看小蚺的手藝,這倒是個好主意,但考慮到她待客的脾氣,就覺得比較冒險。
我打趣道:“好主意。招牌菜便是‘紅燒蠍子’、‘清蒸蜈蚣’,誰敢鬧事或不給錢,就把誰蟄暈了下酒!”
小蚺氣得直瞪眼,回嗆道:“你吃了一路我做的菜,也沒見毒死了你。說起來我還真後悔,你這細皮嫩肉的拿來下酒,可不是比河鮮還對味兒。”
我趕忙對她諂笑了一下,也反思自己玩笑太過、挫敗了她的想法。
“對了!”小蚺把酥魚喂給變色龍,一時又來了主意:“我開家醫館罷!”
“什麽?”我感到意外,這主意不用多想,聽了就不靠譜。換著花樣把人置於死地,小蚺是行家;救人卻是另一門系統的學問,不單要熟讀萬卷醫書,還要有經年累月的診斷經驗。
我剛想反駁,對上了小蚺直勾勾的目光,那雙眼好像在說:“你隻管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的嘴縫上。”
顯然她自己想了想也覺得此議不妥,打開布袋子讓蝙蝠露個頭,喂了一枚葡萄,手指邊劃圈邊想。
“對了!”她忽然握拳擊案,把變色龍、蝙蝠以及周圍客人都嚇了一跳。
“對什麽?”我小聲問。
她說:“我開一家藥膳酒樓怎麽樣?”
這主意倒不錯,她懂些藥理,又善烹飪,做藥膳的話的確有些競爭力。
“我看行。”我點頭道,“只要能不再像之前那樣四處流浪,過安穩些。找個擅長的事情做,日子也能充實快樂……”
話未說完,只聽“咣當”一聲脆響,一人摔了杯盞。
所有客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
“你有本事再講一遍!”砸杯子的人說。
“有什麽不敢講的?要不是你們那位好公子,我們何至於落魄至此!”對方回懟道。
“你們將軍自己把短劍丟了,被罰也是情理之中,關我們將軍何事?”砸杯人問道。
“我們將軍丟了劍,也沒見事發。怎麽你們耿將軍一稟報,皇帝就連帶著把我們將軍也給換了?”對方反問。
“你們將軍丟了短劍卻隱瞞不報,依你說來倒有理了?”砸杯人也反問。
“誰不知道如今朝廷不管事,只要不報,就能相安無事。就連李將軍的事也存疑,又有誰問了?就你們耿家軍事多,搞得我們兩軍易主,如今倒要聽閹人安排!”對方憤憤然說道。
原來是兩桌歸屬不同隊伍的軍人吵了起來,聽內容事關耿家軍。
我下意識摸了摸包袱裡的劍鞘,全神貫注聽對話,余光瞥見角落一桌人很是奇怪。
那桌人將帕子墊在桌上,好像有潔癖一般。只是飲茶,桌上菜品一概沒動。坐主位的看衣著是個男人,嘴邊卻沒蓄胡子,細皮白肉、面如冠玉,看容貌還以為是個姑娘。
聽見他們兩桌說起“易主”、“閹人”,主位的男人忽然向說話的人投去陰沉目光。
我看久了覺得這氣質有點熟悉。
兩桌軍士越說越激動,
積累的矛盾一下子爆發,店家阻攔不住,兩夥人打了起來。 眼見耿家軍的人招架不住,我轉念一想,這正是結交的機會,忙出手製止。
店家也順勢來安排兩夥人坐遠些。那軍士雖被拉開,依然氣鼓鼓的,哪裡吃得下飯,帶著手下幾人甩袖離去。
耿家軍的人還留在店裡,為首者垂頭喪氣。
我上前作揖問好。
對方回禮謝道:“多謝方才出手相助。”
我提出訴求說:“我正有意投軍,怎麽聽方才所言,軍中有變?”
對方聽了,打量了我一下說道:“剛看你有兩下子,又有義氣。若要投軍,可願歸入我部下?”
我忙躬身作答:“原本就想投耿家軍的,若得您的便利,那更好了。”
對方歎了一口氣,說道:“耿家軍往後可能不姓‘耿’了,你若為這名頭而來,怕要失望。”
我看了看角落,那桌奇怪的客人已經走了,抱拳回道:“我投軍隻為男兒報國志向。久聞耿家軍大名,便如今有變故,精忠報國的軍魂總不會變。”
對方點頭道:“好,你叫什麽名字?”
我答:“陳子揚。有一點,我是個孤兒,沒有戶籍的。”
對方一笑說道:“我倆倒是本家,我也姓陳。 沒有戶籍倒也不難,如今軍中缺人,別說孤兒,街邊乞討的但凡能行走,也可拉去充軍。我是一名千夫長,你隨我回隊裡,我給你入軍籍。”
我道謝,隻說還有一個妹妹要安頓,可能要稍晚些去報名。
對方說:“好說,我先與登記處打聲招呼,你去報了名姓,隻說投在我陳某名下便可。”
他說完,帶著軍士也離了店。
小蚺看人走了,面帶得意神采,大搖大擺走上前。
我看見了,好笑道:“你好像有開心事。”
“可不嘛,閣下現在所在的酒樓,是我小蚺的了!”小蚺仰著笑臉說道。
一眼沒看見,她盤了一家酒樓。
手段一如從前,先拿寶石問人家要不要。
不要,亮蠍子,問你小命可還要。
要要要,寶石也要,小命也要,房契請拿走。
我說照她這做派,把整個中原盤下來做個女皇帝也不難。
眼下還有一件要緊事,我讓小蚺先留在店裡,隻說要秘密去尋一個人,稍後再回來找她。她老大不情願,看我神情嚴肅,只能答允了先留下。
我走出店面,見對面鄰居倚門而立,上前詢問,剛可曾見到店裡走出幾個錦緞加身的人。
那人問:“是跟那夥士兵前後腳出來的幾個人嗎?”
我忙點頭。
那人指了指左邊一條巷子:“都往那兒去了。”
我謝過鄰居,快步追上去,邊走邊尋,終於在一個背巷的陋室後面,發現了幾人身影。
剛打架的幾個士兵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