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潼石窟這個名字原本在江湖之中鮮少有提及之人,而自從靖州的大片疆土被突厥王庭侵佔,淮潼便是抵擋突厥馬蹄的第一道防線。
因此淮潼對於大楚而言,是及其重要的軍事重地。
而淮潼石窟山的位置就處於淮潼與劃州和靖州的交界之處。
而石窟山原本是歸於靖州靖北王府管轄,自從十三年前靖北王府的政權崩塌,這個地形難以讓突厥的馬蹄肆意踐踏的地方,就成了一些人的棲居之所……。
漸漸的,淮潼石窟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突厥人難以攻伐,淮潼與劃州的主事人又不敢接納,要知道石窟之中聚集的不止是靖州流離失所的百姓,很大一部分高層人員也曾是江湖之中臭名昭著之人。
也因此,石窟山在這三州的夾角之地成為了一個三不管地帶。
十余年來,一些被門派棄徒,采花大盜,滅人滿門的暴徒,走投無路之下也都匯聚於石窟山上。
一方面,石窟山地理位置複雜,易守難攻,另一方面,石窟山也算稱得上人多勢眾,也因此,進入石窟山地界之人,往往都能逃的一條性命。
但是,一人兩人如此,誰都不會有太多的關注,人數多了,便會牽扯各方勢力的目光。
故此,十余年來,不顯山不露水的淮潼石窟逐漸出現在各大勢力的眼中。
這其中自然包括飽讀詩書,勵志於為天下百姓開辟太平盛世的文淵亭。
而類似於淮潼石窟這種勢力出現之時,第一時間盯上它的便是文淵亭這種存在百年的古老勢力。
盡管文淵亭在江湖之中知之者並不太多,但是知道文淵亭存在的,遇上之後都會恭敬一些,就因為文淵亭的底蘊。
歷朝歷代,文淵亭皆有入朝為官者,乾元帝在位時隸屬文淵亭一派之人多大四十余人。
其中官位最為顯赫的,便是大楚得三朝宰相孫明達。
只可惜,知道其真正身份的,除了已然過世的白鷺書院上代院長,便只有泰山的掌門邵東陽了。
江湖中人都知道泰山劍派得罪不起,卻仍然有極少數人知道,如果要在泰山劍派和白鷺書院的文淵亭之中做選擇,大多數人都會寧可得罪泰山劍派,也不會去得罪白鷺書院。
因為你不知道會不會因此得罪朝中的某個大佬,亦或者是多個大佬,前一秒你可能還在談笑風生,下一刻你可能就會出現在某個牢房之中等待午時斬首,所以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這才是白鷺書院文淵亭的底蘊。
“師傅,那大先生拿的是什麽書?”
蕭遙聞言不由苦笑一聲,他哪裡知道書生所拿之物為何?
多年不曾下山,盡管經常聽的二師姐與四師姐提及一些江湖趣事,但對於在江湖之中屬於半隱退的文淵亭,蕭遙知道的恐怕並不比自己的寶貝徒弟多多少。
但是,為師者,便是為弟子傳道授業解惑,蕭遙又不可能不做解答。
沉吟片刻,隻好故作高深的回答。
“那先生手中之物,對於這淮潼七鬼而言,不亞於催命的閻王貼。”
“師傅,那你會出手嗎?”
公孫婼顯然對於武功更為感興趣,三兩句便又繞到蕭遙的功夫之上。
蕭遙聞言,眸光低垂,目光正落到那大漢的身上,少頃,這才悠悠答道。
“一切都言之過早,用眼看,用心聽,有些事,可不見得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公孫婼聞言所有所思,
“就比如,陸大叔的妻子其實並不其他人說的那樣強勢。” 蕭遙聞言,目光幽幽撇了一眼自家的寶貝徒弟。
呵,徒弟啊,你還是見識的太少了……。
又一想,自己這個師傅似乎任重而道遠啊!
蕭遙頭戴鬥笠,身披蓑衣,一腳踩著那大漢的鬼頭大刀,一邊用著不急不緩的低沉嗓音為懷中孩童解答疑惑,在書生看來,無疑便是在書院之中,恩師曾經說起的江湖高手。
見此,那書生的目光之中不由得閃過一抹笑意。
笑意一閃而逝,淮潼七鬼本就被蕭遙提及到的文淵亭這一勢力有所忌憚,被那書生那剛正不阿的態度,震懾的心頭打鼓,又被蕭遙的隨意顯露的身手忌憚不已,此時此刻,七人正進退維谷,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那書生便趁此時機,閑庭信步向著蕭遙走了過來,在包圍書生的另外六人眼中,此時此刻,書生滿身都是破綻,但是,不知便無所畏懼,對於文淵亭有過了解之後,是否出手便成為了縈繞幾人心頭的難解之題。
而就在幾人猶豫之間,那書生已然踏步走出了幾人的包圍,來到了蕭遙面前,細雨打濕他的一身衣服,但是他仍然昂首挺胸,自有一股無懼風雨的凜然氣度。
那書生緩緩合上書冊,隨即用油紙包裹好放入懷中,緩聲說道:“然,淮潼七鬼雖聚眾於石窟,十余年來也算得上保下了靖州流民不受突厥劫掠,也算得上一番功德。”
“但是,你們犯下罪孽也是不爭的事實,因此死罪可免,活罪難饒……。”
還未等那書生的聲音落下,在書生身後,那手持鬼頭大刀的漢子,右手陡然松開手中的武器,拳頭輪圓了就向著書生的後背砸過去。
那漢子的拳頭來的又快又急,在這小雨的天氣,竟然帶起一絲絲破空之聲。
“嘭……,嘭……,嘭……,”
一拳又一拳,雖然沒有傷到書生分毫,書生卻能感覺到自己後頸之處有拳勢帶起的勁風吹過。
雖然蕭遙猜測的出書生的身份,但卻也曉得,文淵亭雖然底蘊深厚,但是,門中武功境界高超之人卻也少之又少,也因此,在那大漢有所動作之際,便踏前一步擋在了書生面前,一連三拳都被蕭遙運起內力之後輕松擋下。
漢子的外功練得及其精湛,招式也及其簡練刁鑽,要不是這漢子沒有內力,蕭遙想來恐怕也不會接的這麽如此輕松。
“狗娘養的還想判決老子,十幾萬靖北軍埋骨草原,你他娘的在哪?”
“突厥人披著馬兒在靖州的土地上虐殺那些平民時,那狗屁的白鹿書院在哪?”
“那些豪紳商賈屯糧哄抬糧價時,流民餓死不知凡幾時,狗娘養的文淵亭又他娘的在哪?”
那漢子含怒出手,一拳重過一拳,疾風驟雨一般襲來,蕭遙卻僅一隻手便輕易得將其拳勢化解。
而那書生矗立雨中,身上衣衫被拳勢帶起的拳風吹的輕輕浮動,他整個人卻如佇立的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盡管那漢子言語汙穢,但他卻未曾聽到一般,隻任由漢子發泄。
蕭遙之前所言,那漢子俱都聽在耳中,便也知道,蕭遙並不是一個人雲亦雲之人,又兼蕭遙的功夫準時太過高深,於是,那漢子便也停下了揮舞的拳頭,只是呼哧呼哧喘息著。
“一個個整天就知道拿書籍竹簡躲起來苦讀,打扮的人模狗樣的,便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乳臭未乾也想著行走江湖。”
“忒,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是個什麽德行,就你?可別糟蹋先生二字,在老子心中,靖北王那樣的人物才是英雄,孫相這樣的才稱的上一聲大先生。”
“老子雖然撐不上英雄,但也自許一聲好漢。”
“靖北軍埋骨草原,遍地盡是鮮血屍體,突厥狗都知道收屍,堂堂大楚,整個九州,除卻孫相,竟無一人為那埋骨北境的十幾萬人說過一句話。”
說著話,那大漢把胸脯拍的哐哐作響,“老子是大字不識一個,但老子知道何為義字當頭。”
“你說那些, 老子承認,就是老子做的,老子一點都不避諱。”
“豪紳是老子砍得,房子也是老子下令燒的,女人也是老子帶人搶的,錢財也是老子劫的。”
“今兒若是靖北王和孫相在這,一句話,老子不用他們動手,我就用這把這鬼頭大刀剁了自己的腦袋。”
“別的不說,十幾萬靖北軍就是老子帶著人一車一車埋下的,”
“孫相身死,老子千裡迢迢前來吊唁,就因為,這二人在老子心裡是個人物。”
“但是,你又算得上哪根蔥,拿本破本子便想要老子性命?”
那大漢說罷,推後兩步,有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大聲喝到:“某家大好頭顱再此,有膽自行來取。”
漢子雖然言語粗鄙,但話語之間卻盡顯光明磊落。
綽號,皆是他人取來,此時此刻,若這漢子所言為真,那這淮潼石窟鬼卻有些配不上這大漢的感覺,但是這大漢雖然魁梧健碩,但也確實是面容醜陋。
這樣一想,又不免多打量幾分……。
那大漢本一番宣泄,把心裡話吐露出來,一時之間竟然覺得難得的身心暢快,正在這時,便發現那個帶鬥笠的人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注視著自己,讓他十分的難受,大漢想都沒想,張嘴就是一句。
“你瞅啥?”
蕭遙被大漢懟了一句,對於這熟悉的語言,一時間竟有一種時空交錯之感,心中不免覺得有趣,便也回了一句。
“我看你像個鬼!”
說罷,竟有覺得難得的應景,隨即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