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宣布完新的情報，眾人的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節奏，生活沒有變化，連勞作的省略了，除了吃飯喝水之外，所有人都坐著聊天，打發無聊的時光，不安在每個人心裡盤踞滋生，但所有人都想盡可能忽略。

貓頭鷹小隊的眾人，在遠離人群的角落，清點著剛剛從蘇明那裡領回來的罐頭和水，剩下的食物若是省著點吃，大概還能堅持十多天。

“哥，已經有很多人從蘇明那裡把食物拿回來了，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白羽飛問道。

“找到機會解決幾個人，然後把他們的東西搶過來，先填飽肚子再說。”白馳飛笑道，“只要仔細挑選獵物，就算有一部分人消失也不會有人察覺，而我們就可以獲得更多的食物和水。”

‘真是一個好計劃’一個陌生的聲音，突兀的在白馳飛的腦海中響起。

白馳飛一愣，看了看四周，確定剛才那句話不是外界傳來的。

這就是蘇明剛才說的魔鬼的誘惑?

白馳飛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心裡嘀咕著為什麽這種怪異現象會在自己身上發生，這種怪異現象是隨機的嗎?還是說是自己符合了什麽條件?

‘為什麽要對我這麽警惕?那家夥說的話難道你都覺得是對的?你需要一點自己的判斷力啊。’

白馳飛沒有回應對方。

然而，腦海中的聲音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對怪異的事物既然這麽排斥，那為什麽還要接受那些怪物提供的食物和飲水?因為你沒有其他選擇，你如果不吃東西不喝水很快就會死。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深思一下我出現的原因呢?我真的是來誘惑你的嗎?還是說是來幫你的?’

“毛球，你去找適合我們下手的目標，其他人先自己休息吧，我也要休息一下。”白馳飛說。

“哥你沒事吧?你剛才臉色有點奇怪。”白羽飛關切地詢問道。

白馳飛笑著搖了搖頭，示意自己完全沒事。

他沒有回答腦海中的聲音，但腦子裡的聲音卻不斷重複著。

‘蘇明和你都在競爭，他現在做的那些事，也是為了他自己最後能活著出去，你如果不想辦法從他手裡奪取資源，那一定會比他落後，到時候你和白羽飛都死在這裡，你想看到這樣的結局嗎’

‘蘇明他本來就是殺人魔，一旦確定這個身份，他的人格魅力根本比不上你，你完全可以替代它。’

‘他說不應該相信我說的話，你信這句話嗎?在這個地方本來就是公平競爭，這個古怪的空間只是提供了惡劣的環境，但必要的生存條件依舊滿足，你們吃了那些食物並沒有變成怪物不是嗎?’

‘你為什麽不把我也當做水或者食物這樣的東西呢?我其實是一種資源，而不是危險，如果你真的這麽相信他，那乾脆全都聽他的好了，為什麽之前還要和他唱反調?你是有主見的人，你應該能判斷我說的話對不對。’

白馳飛一句都沒有回應，但他並不覺得腦子裡的聲音有什麽危險，至少對方說了那麽多，都沒對他的精神造成任何影響，甚至大部分都挺有道理的。

但白馳飛依舊認為腦子裡這個聲音是危險的，如蘇明所言，那是惡魔的蜜語。

……

從蘇明開放了食物取回政策，並且公開腦中聲音的情報後，十天一晃而過。

十天裡，這座死寂的莊園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但又好像發生了些什麽。

有的人因為取回了食物，不想呆在人口密集的莊園裡，於是帶著吃的回到了自己原來居住的地方。

本來，他們靠領救濟，

不得不一直呆在莊園裡，但現在有了自主權之後，就等於變相獲得了人身自由，就算蘇明號召他們做一些必要的勞作，也完全可以逃避了。不少人抱著這樣的想法，但卻很少有人注意到，之前雖然他們不得不待在一起，但至少擁有強大的凝聚力，所有人受到固定的秩序束縛。

但現在一切都改變了，無形之間，凝聚力已然消散。

在十天裡蘇明統計了三次人數，三次人數都不齊，第一次八百人，第二次七百人，第三次五百人。

而仍舊把食物寄存在蘇明這裡的，僅僅只有二百九十人。

情況看起來空前糟糕，許多人都很不安，一些小團體的領導人察覺到了潛在的危機，主動找上了蘇明，希望蘇明能出台一些新政策，讓現狀改善一些，但都被蘇明拒絕了。

篩選已經開始了，讓這個他親手創造的大家庭分崩離析，就是篩選的第一步。

他解開所有人的道德約束，給予任何人作惡的機會，只為了看到誰能堅守底線道最後一刻。

在蘇明看來，大家死的還不夠多。

雖然這種想法很惡劣，甚至非常邪惡，但現實就是那樣，死的人不夠多，就不能找出最適合存活的那些人。

這一天，焦慮感達到極限的周笑笑，再次敲響了書房的門。

“咚咚咚！”

沒有回應。

“咚咚咚咚！”

依舊沒有回應。

周笑笑皺起眉頭，打開門，卻發現書房裡空無一人。

詢問過埃爾頓之後，最後蘇明在主屋的樓頂找到了蘇明，他找到他時，他正站在落地窗的邊緣，俯瞰正前方廣闊的花園——以前平日裡花園裡總有許多人，就算大家不乾活，也喜歡聚在一起，但現在花園裡一個人都沒有。

“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周笑笑扶著眼鏡，鼓起勇氣對蘇明說道。

蘇明緩緩地轉過身，看向周笑笑，他邁步靠近對方，伸出手從對方臉上取下眼鏡，用衣服替對方擦拭。

“鎮定一點，現在發生的事，是很正常的。”

“不！這不正常！”周笑笑用力搖頭，從蘇明手裡搶回眼鏡，“今天的人數統計出來了，只有六百人！這一次我叫埃爾頓派人去找住在莊園外的那些人，能找到的人全都找來了，只有六百！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周笑笑神情激動，臉頰的肌肉都在微微發抖。

他說的這個數字背後的含義，蘇明當然知道，能找來的人都找來了，但只有六百，這證明有將近四百人失蹤了。

這失蹤的四百人是遭遇了什麽才失蹤的，完全可以想象。

“人性就是這樣，老周我記得我和你說過，我要篩選出最值得活下去的十三個人，當時你好像沒這麽大的意見。”

“這樣的選擇不公平……那些被殺的人呢?他們也沒有墮落，就這麽被殺了。”

“如果他們沒有從我這裡拿走屬於他們的那一份食物，他們會被殺嗎?如果他們沒有離開我的莊園，回到自己原來居住的家，他們會被殺嗎?

不夠聰明的人，本來就不滿足活下去的條件，如果只要單純善良就有資格活下去，那現在我們也不用糾結了。

事實證明，單純善良活不下去，只有我們一直在希望單純善良的人能活下去！”

蘇明聲音越說越打，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幾乎是咬著牙齒說出那句話。

“不夠聰明的人，要被舍棄掉！”

周笑笑愣愣地望著蘇明，頭腦一片空白，直到蘇明再次開口問他。

“你還好嗎?你的手在發抖?”

周笑笑握緊了拳頭，克制自己的顫抖，他也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總之就是很糟糕，很難受。

“你覺得我是錯的嗎?覺得我很可怕?……我知道，如果我什麽都不做，和你們一樣每天領著固定的食物，每天擔心下一次的遊戲會是什麽規則，那樣他們就不會害怕我了。

人為的從一千個人裡選出十三個人活下去，比一千個人互相競爭，隨機存活十三個要來得更加可怕。

這是很有意思的心理現象，我最近發呆的時候常常在想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是人類的感性，所以才希望命運是隨機的嗎?

最近我知道答案了，因為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優秀頂尖的只有極少數一批，所以對他們來說，隨機還有活下去的機會，但讓別人來選就沒機會了。

從這一點看，人其實是一種非常聰明的動物，所謂的感情表達，也只是優化了理性分析之後，得到的直觀表現。”

周笑笑皺著眉頭，蘇明看得出他很困惑。

於是蘇明擺了擺手:“一些無厘頭的猜想，用來打發時間而已，忘了我說的吧。”

“蘇明，你不改變一下規則嗎?當初不能互相傷害的規則是你第一天親口定下的。”

“老周，冷靜點，這麽簡單的事，你總看得透吧?大家都要死……早死晚死罷了，所以淡定點。”蘇明不再看周笑笑，將視線從周笑笑臉上移開，轉而投向下面的花園。

現在是白天，紫色的光籠罩在一片狼藉的花園上，詭異死寂。

蘇明所處的閣樓裡浮塵遍布，空氣安靜，時間仿佛都靜止了……時間，靜止在這個煉獄般的地方，給人的感覺倒是不錯，竟出乎意料讓人感受到了一種安詳和平靜。

忽然間，蘇明覺得很孤單。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一種抽離於現實的感覺。

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殘酷環境中，覺得情況不可能變得更壞的時候，他能看到不遠的未來會發生的更糟糕的事。

這種遠見讓蘇明無法體會大家現在的絕望感，但卻讓他品味到即將在未來降臨，但仍未降臨的絕望。

死點人，是很正常的事，如果就這樣死到最後十三人，蘇明恐怕會笑死。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用不了多久，喪失人性的怪物就會出現，怎麽殺死那些怪物，是現在他需要考慮的首要問題。

————————

將整個篩選進程加速的一件事，是在周笑笑和蘇明談話之後的第二天發生的。

一群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了莊園，在花園裡大吼著蘇明的偽名，聲嘶力竭。

莊園平日的死寂被打破，其他還暫住在莊園裡的人，陸陸續續從周圍的房屋裡走出來，好奇地看著這一批突然跑回來的人。

蘇明自然也到場了。

“怎麽了?”

“夏先生！夏先生救命啊！”為首的一個男人直接撲上來，死死拽住蘇明的褲子，他的身體因為恐懼劇烈顫抖，身上沾了不少血，卻沒有傷口。

顯然，那些血並不屬於他。

“咻！”

一個鐵釺子不知從何處破空而來，瞄準的正是這個男人的後背，蘇明閃電般出手，穩穩握住了那一根鐵釺子。

蘇明抬頭往前看去，看到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邁著大步，滿臉怒容地向這邊走來。

蘇明腳邊的男人看到追殺者已至，嚇得哇哇大叫，連滾帶爬的朝蘇明背後躲。

男人揮手間，又是許多鐵刺憑空出現，向著其他逃跑至此的人射出，旁邊那一群人直接被射到在地，鐵刺洞穿胸膛，像是受到鮮血滋養的花朵一般，在受傷者的體內生長出新的分支。

短短幾秒的時間內，一根小小的鐵刺直接變成了布滿尖刺的鋼球，將那些人開膛破肚。

連綿不斷的慘叫聲中，鮮紅的肚腸和熱騰騰的內髒被鋼針拉扯出體外，白色的蒸汽在微冷的空氣中升騰，而那些將死者，還眨著眼睛盯著自己的肚子，一個個被嚇得呆傻。

他們還活著，但必死無疑。

唯一一個幸存者，是躲藏在蘇明背後的男人，他已經被嚇得精神失常了，嘴裡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語，褲子潮濕且惡臭。

“讓開！”憤怒的男人盯著蘇明怒吼道。

蘇明面無表情，冷冰冰地開口:“為什麽要殺人?”

“讓開！”

男人沙啞怒吼，他對蘇明舉起手，空中又出現了一些鋼釺。

那些冰冷的鐵器直直飛向蘇明，但在飛行的過程中，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干擾似的，每根鋼釺都偏離了軌道，直直墜落，插進地面。

“你也失去了理智嗎?”

蘇明一步上前，雙手閃電般掐住男人的脖子，單手將魁梧的男子提起。

“告訴我理由！否則就殺了你！”

蘇明的手指像是鐵鉗，死死扼住的男人的喉嚨，讓他無法掙脫。

同一時間，這個被壓製的男人，從蘇明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令人膽寒的殺意，他全身的汗毛，全都起了反應。

一瞬間，他沸騰的頭腦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