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她不應該進到這裡來,她當初就應該聽蘇明的話,留在外面。
在這個世界,她的用處太渺小了,既無法與怪物對抗,也無法高效率地打探情報,而且很輕易就會死掉。
正如蘇明說的那樣……她給他拖後腿了。
不,還沒有拖後腿吧,至少現在還沒給蘇明造成什麽麻煩,就是不知道蘇明現在怎麽樣了,他有沒有打敗那個瘟疫使者呢?
他有殲滅模式,應該不會輸得吧,到最後他一定會追上來,或許會走正確的道路,或許會走她這條錯誤的道路。
但不管走哪條,最後他都會回到正確的道路上,這都是她的功勞……所以她才沒有拖後腿。
夏曉瑜把手放在火上,不斷舒張伸縮自己的五指,想要保持手指的靈活,但軀體的那種陌生感並沒有消失,反而愈加強烈,這擊碎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她的病情絕無緩和的可能。
她會死。
倒霉啊,真是有夠倒霉的,早知道就不應該這麽慢吞吞的,應該在剛認識蘇明的時候,就果斷推倒蘇明,和他強行生個小孩才對。
這樣即使死在裡面,也算在外頭留了個念想,蘇明出去後看到自己的孩子,應該偶爾也會想起她。
而且她從來沒當過媽媽啊,本來這輩子都不可能當的,這種難得的機會,早該好好把握才對。
啊,不對,按照時間來算,她和蘇明認識都不到一年,即使假設在地鐵裡就懷上了,到現在也生不出來,而且死的時候還要帶個孩子,那就太糟糕了。
未出生的嬰兒是無辜的,蘇明也可能因為她懷孕,不顧一切地想要救她,到時候,興許就是一拖三了,她可不想這樣。
果然,現在這樣就是最好的結局,就這樣一個人靜悄悄地死掉就好。
夏曉瑜仰臥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凹凸不平的岩頂,漫長人生中一幕幕畫面浮現在腦海,冰之島的風雪從她眼前飄過,身體仿佛沉入亞特蘭蒂斯的深海,前所未有的寧靜包裹了她。
之前在情侶秘屋中經歷的一幕幕想象,此刻重新在夏曉瑜面前回放,她看到自己在蘇明在月夜下的靈鹽地裡吻抱;看到自己在湖泊邊的木屋裡,和蘇明包著同一張獸袍;還看見了凜冬的湖泊冰冷且死寂,篝火照耀著岸邊的他和她,曖昧的氣息在他倆之間愈來愈濃。
等到她和蘇明變成了大人,有了小孩,心態發生了轉變,他們的相處方式也會發生變化,她會用最親密的方式呼喚他,應該叫什麽呢?叫他明,還是叫他老公呢?
夏曉瑜盯著洞穴的頂部,眨了眨眼,濃濃的血淚從她眼角滑落。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就這麽死掉,停滯了十年的人生才剛要開始向前走,就這麽直接結束了?
……算了,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接受現實,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其實仔細想想,自己也不是什麽好人。
當初和那幫魔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可殺了不少無辜的人,最開始為了尋找看得到自己的人,也做了不少瘋狂的事。
不管從什麽角度看,她都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像她這樣的人死了才是正確的。
但在死之前,還得稍微做點事,或許將來蘇明會偶然進到這個洞穴裡,然後發現她的屍體,到時蘇明一定會很難過,自己最好寫一封信,給他留幾句話,讓他開心起來。
哦對了,被病毒毒死的樣子,應該會很難看,果然還是不想讓蘇明看到……寫完信之後,就跳崖吧。
想到這裡,夏曉瑜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一點力氣都沒了,連動動手指都很困難。
她有點遺憾,眨了眨眼,密集的黑點從視野中出現,很快這些黑點布滿視野,她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了。
但之前產生的幻覺又重新出現,她突然對那個者有了好感,心想這種致幻效果,應該也是病毒帶來的。
如此看來,那種病毒倒是一種非常溫柔的病毒,雖然奪走人的生命,但卻不給予痛苦的死亡,略微的麻痹之後,就是美好的幻象。
夏曉瑜感覺有溫暖的臂膀抱住了她,那種觸感居然猶如實質,最後她竟然能在蘇明的懷裡死去……呵,太棒了。
在幻覺的作用下,夏曉瑜發現自己身體的麻痹感漸漸消去,慢慢的觸覺重新回歸,她舒適地歎了口氣,微笑著伸手回抱對方,然後抱住了。
眼前視野的黑點慢慢消去,一張臉出現在夏曉瑜面前,那是蘇明的臉。
“你還好嗎?”
蘇明臉色蒼白,眼白布滿血絲,看起來就像中毒一樣,夏曉瑜心裡一驚,想要從對方懷抱中掙脫,但卻被蘇明牢牢抱住。
“別動!還有毒素沒有去除,稍微再等等!”
“蘇明?你怎麽了?你也中毒了!?”夏曉瑜大驚失色。
“不是,我正在把你身上的毒素轉移到我身上,所以安安靜靜的,不要亂動。”蘇明淡定道。
雖然他現在外表看起來十分可怖,像是身負劇毒,無藥可醫的樣子,但其實蘇明淡定得很,這些毒素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他感覺得出毒素進入他的身體後,擴散的速度明顯變慢,近乎停滯。
要不是夏曉瑜的身體染毒嚴重,蘇明動用【夏曉瑜專屬】之後,甚至不會出現中毒症狀。
“不,你不能這樣!”夏曉瑜手足無措,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冷靜點,我現在已經對毒性免疫了,不要打擾我治療好不好?”蘇明略有不耐。
夏曉瑜一愣,眨了眨眼,幾滴眼淚掉了下來。
她重新安靜下來,乖乖躺好,她相信蘇明說的是真的。
對毒素免疫?而且還能轉移毒素,這樣一來,自己和蘇明不就都可以活下去了?!
太好了,神明的恩賜嗎?
“你活下來了……真是太好了……你打敗了那個瘟疫使者嗎?”夏曉瑜輕聲問道。
“嗯,我超猛的,連殲滅模式都沒開,用異能就直接把他乾掉了。”蘇明吹噓道。
夏曉瑜用頭蹭了蹭蘇明的胸膛,嘴角微微上揚:“為什麽沒穿衣服?”
“燒光了呀,衣服畢竟不耐燒,一下子就全都變灰了。”
夏曉瑜聞言,在蘇明的懷抱中探出手,伸進旁邊的七號置物箱裡,抽出一張毛茸茸的皮毯,把蘇明和自己包裹起來,她看著熊熊燃燒的篝火,呼出一口熱氣:“這樣就暖和許多了。”
蘇明一直抱著夏曉瑜,夏曉瑜已經進入了瀕死狀態,想要將瀕死的負面狀態全都轉移到自己身上,需要耗費不少時間,所以他開口道:“曉瑜你先睡吧,一覺醒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夏曉瑜本想說她想陪他,但興許是剛才身體為了對抗病毒,消耗了太多的體力,導致她真的很困很困。
現在被蘇明抱著又非常暖和舒服,所以沒有反對,頭一偏往蘇明懷裡一鑽,身體動了動,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就睡過去了。
……
“曉瑜……曉瑜。”
夏曉瑜被隱約的呼喚聲吵醒,聽到蘇明的呼喊,夏曉瑜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明亮的篝火,她披著皮毯躺在地上。
夏曉瑜直起身,迷茫地朝四周看去。
“我在這裡。”
聲音從身後傳來,夏曉瑜轉身,看到蘇明的樣子,大吃一驚。
“蘇明你怎麽了!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夏曉瑜跌跌撞撞地跑到蘇明面前,。
對方全身的皮膚都呈現一種病態的蒼白,紫青色的血管浮現在表皮下微微跳動,他的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血紅色,眼角正在淌紅淚。
夏曉瑜想出手觸碰蘇明,對方卻說:
“別碰我!可能……可能會傳染。”
“等等,你,你不是說你不會有事的嗎?”夏曉瑜訝異道,她的手停在半空,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也沒想到這個病毒這麽厲害,我……失算了啊。”蘇明臉上露出一個淒慘的苦笑,“夏曉瑜,其實我一直都喜歡你……雖然這個告白來得有些遲了,但我不想把這份感情帶到墳墓裡……我喜歡你啊。”
“別說了,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
夏曉瑜抹了抹眼角,把手放在蘇明手上,蘇明的手溫度高得不像話,滾燙滾燙的。
“把這些毒再重新轉移到我身上就好了!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嗎?或者我們一人一半啊!撐一點時間或許我們都能得救!
兩個人能堅持的時間總比一個人多,我們只要馬上出發去找下一個人,只要找到下一個人,你就能把所有的病毒都轉移到那個人身上!這樣不就能活下來了嗎?”
“抱歉,我覺得……可能性不大,我……咳!”
蘇明一口血吐了出來,血液裡似乎還有一些肉片。
“快啊!!!”夏曉瑜聲嘶力竭地哭喊。
蘇明眨了眨眼,搖頭,慘兮兮地笑:“太晚了……太晚了。”
說完,蘇明的頭顱便耷拉下去,手也無力地摔在地上。
“蘇明!蘇明!蘇明你醒醒啊!不能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