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眼球兀自離開了

　　陳厭眨眨眼睛，這才想起自己右手提著鐵錘，左手還揪著善德的後頸肉，他倆大眼瞪小眼。

　　你這憨批怎麽在我手上。

　　他嫌棄地撒手，貓從半米高的空中墜落，穩妥的四爪踩在地上。

　　回頭繼續盯著貓眼看。

　　“誰?”

　　貓眼外已經亮起了微光，門外站著一個穿紅裙子的女人，頭髮濕漉漉的披在臉上，看不清長相。

　　高霜市最近治安不好，而舊小區的治安尤其不好。

　　陳厭看過新聞，好像有一種叫做仙人跳的搶劫案，就是先讓一個女劫匪敲門，降低屋主人的警惕，結果一開門就會衝進來幾個大漢為所欲為。

　　嗯，好像是這樣。

　　不過自己雖然靠兼職攢了些錢，但從來不消費，周圍人也都知道他是孤兒，沒理由被這種專業搶劫盯上。

　　可惡，要真是來搶劫的，萬一我亂披風不小心錘死了人，算不算防衛過當?

　　這問題其實要看律師的。

　　就在陳厭準備開口，勸對方再不走的話他就要持鐵錘行凶了——

　　咚咚咚。

　　“是...是陳厭同學家嗎?”

　　一個弱弱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這時紅裙女人手裡的智能機也開了大閃光燈，她的五官模樣瞬間變得一清二楚。

　　“我們是白天的那對母女，你救了我女兒，還記得嗎?”似是環境亮堂了起來，女人說話也變的正常了很多，陳厭注意到貓眼左下角似乎還有個扎著衝天辮的小腦袋。

　　因為太矮，隻漏了半邊。

　　哢嚓。

　　陳厭打開了鐵門，燈光射入了門廊，照亮了一個不斷挽著濕漉漉的頭髮的紅裙女人，手裡一團揉成棉緒的紙巾徒勞的擦著臉，妝已經毀的差不多了。

　　他回頭掃了眼窗外，原來雨下這麽大了。

　　女人上半身濕的快要滴水，她旁邊的小豆丁，衣服卻大體乾爽。

　　這令從小母親難產去世的陳厭有些驚奇，一時想不明白她是怎麽做到的。

　　“你們找我有事?”陳厭門隻開了一半，另一隻手藏在門後詢問。

　　難不成是讓小豆丁躲在裙子底下.....

　　“我們......”似乎是有些羞恥，紅衣女人支支吾吾半天，終於鼓起勇氣，忽然鞠了一躬，大聲道，“謝謝你救了豆豆！”

　　謔，還真叫豆豆。

　　陳厭瞥了眼安靜站著的小姑娘，發現她在吃手手。

　　女人謝過之後似乎松了口氣，開始慢慢解釋起她們現在才來看他的原因。

　　原來早晨車禍發生後，當時飛到天上又摔到地上，最後滑行了十米左右的陳厭同學，樣子實在過於不可描述，完全不打碼的出現在眼前，母女兩個都差點暈過去。

　　準確的說，是當母親的差點暈過去。

　　然後勉強記得用手捂主小豆丁的眼睛，阻止她繼續觀看陳厭肢體抽搐，跌跌撞撞地逃離了現場。

　　交警找到他們的時候，紅裙女人正在心不在焉地上班，而小豆丁居然還在繼續上學！

　　聽到這陳厭就釋然了，原來是位不太聰明的母親。

　　後面就是送孩子去看了半小時心理醫生。

　　結束後醫生抱著創收的心思，隨口問了句媽媽要不要也心理輔導一下，結果馬上醫生就後悔了。4個小時後，心理醫生好不容易才安撫好紅裙女子的情緒，約好下次繼續梳理她的心理創傷。

　　女人這才恢復正常，

想起真正被撞的陳厭。　　打聽過他已經出院，於是大晚上的，火急火燎的帶女兒過來道謝。

　　陳厭聽完紅裙女人混亂的敘述，不明白這樣的人怎麽有勇氣結婚生子。

　　女兒衝上馬路了也不知道，發生這麽大事只顧著自己心神不寧。

　　大人的世界這麽隨意的嗎。

　　“不過，我當時明明看到你整個人都.......”紅裙女人不可思議的看著健康的陳厭，指著他胸口，有些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巴，似是心理陰影又要重現。

　　“幻覺，都是幻覺。”

　　陳厭虛著眼拿小張護士那一套敷衍她。

　　“呼，那就好那就好，你沒事就行，嚇死我們了......幸好你沒事.....”

　　就看見她居然真的信了。

　　陳厭表示惹不起。

　　“還有事嗎，沒事的話，早點回?”

　　紅裙女人愣住了，眼前這個半大少年連門也沒讓她進，這半天也沒見對方父母過來。

　　想了想說:“今天太晚，我來的也匆忙了點，什麽都沒帶，這樣，我們改天再來拜訪好了。咱們加個微Q吧，你救了豆豆，如果這幾天身上哪裡不舒服，我一定......”

　　“不用了，肇事車主給了我補償，你們以後就正常過日子吧。”

　　感謝什麽的就算了。

　　陳厭不關心孩子爸爸為什麽大晚上放心這母女倆去一個治安不好的舊小區，也沒有提醒她記得好好教孩子過馬路，只是委婉地說了句。

　　“再見。”

　　目光略過錯愕的紅衣女子，陳厭準備關門，忽然看到門縫中的小女孩正努力地仰著頭，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著他。

　　臉上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陳厭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句:“以後過馬路的時候，先看左面，再看右面。”

　　砰。

　　關上鐵門。

　　陳厭靠在門上，仰著頭。

　　如果說遲來正義未必是正義，那這種遲來的感謝......

　　呸，都一樣，反正感謝這東西從來就跟放屁一樣，都是空氣傳導震動。

　　兩年前，心理輔導室的醫生曾說，青少年時期的心理成長很重要，如果他沒錢進行專業的長期治療，為了防止“情感冷漠症”衍變成反社會人格，建議他經常做點好事。

　　陳厭當時已經像個溺水的人，於是拚命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所以他行善一直是為了自己，從不在乎別人真心感激，還是假意的口頭道德。

　　不過，我這嘴角怎麽翹起來了。

　　陳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納悶道。

　　就在這時，敲門聲又響起。

　　咚咚咚。

　　陳厭扭頭看了看貓眼，再次把門打開。

　　“你還有事?”

　　“那個，能不能借我們一把雨傘?”紅裙女人窘迫地請求道。

　　她在原地猶豫半天才敲門。

　　自己裙子濕透了，這麽回去的話肯定遮不住豆豆了。

　　“哦，”陳厭懵懵懂懂地把手裡的鐵錘遞了過去，看到紅衣女子一臉錯愕，老臉一紅，又忙連忙縮了回來，“這錘兒順手了哈。”

　　匆忙回屋找了把藍色的折疊傘。

　　這次母女倆終於走了。

　　想了想，陳厭走到在窗邊站了一會兒，看著她們從漆黑的樓道裡出來，直到瑟瑟發抖卻安全的等來了81路末班車， 暗紅色的車燈消失在雨幕中，這才關上窗，轉身拿起了手機。

　　水輕籌APP。

　　“愛心接力！雲州清潔工為癌症妻子求生機:幫幫我老婆！”

　　熟練的點進微Q通道，陳厭看著捐款界面，猶豫了起來，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小手一揮，在金額選擇頁面，點選了史無前例的1000元！

　　回來前他已經在ATM上查過了，勞斯萊斯給的卡裡足足有十萬。

　　他一邊心疼一邊念念叨叨。

　　今天日入100K，捐1K就當是提前完成一月一次的大指標了。

　　叮。

　　微Q支付成功。

　　“感謝‘要有光’，您成功支持了[滾蛋吧腫瘤君！抗癌之路]”

　　“人在，家就在！”

　　陳厭神情有些恍惚，衝動消費了啊，就因為人家來道謝?

　　忽然，手機屏幕亮的刺眼。

　　仔細一看，屏幕上還有一些小亮斑。

　　陳厭皺了皺眉。

　　這新買的二手炎為該不會要壞掉了吧。

　　接著他發現不是屏幕亮，而是自己的身體在發光。

　　我居然發光了……

　　乳白色的幽光像泉水一般湧出，在他的身體周圍漂浮著，光斑如螢火蟲一般彼此交織，如夢如幻。

　　陳厭看著自己的手掌穿過光暈，螢光纏繞在他指間。

　　“這什麽鬼東西?”

　　不過驚嚇歸驚嚇，身上還挺舒服的。

　　嚶～

　　足足過了一分多鍾，光芒才慢慢淡了下去，最終彌散在空氣裡。

　　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