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裡。
程晉陽剛進入夢境,立刻下意識就是一個嫻熟的翻滾。
然後便聽到熟悉的驚呼聲。
“晉陽!”蘇理理坐在沙發上,雙手抱著抱枕,神色震驚地看著他——自己剛才正好滾到了她的腳邊。
“小理?!”程晉陽的聲音也變形了,一時間聽不出來是喜出望外還是驚恐莫名。
“蘇理理回來了?”身後的邢沅芷也失聲問道。
王婉柔沒說話,只是抱臂站在旁邊。
她第一次進入夢境的時候,程晉陽和邢沅芷就帶她去隔壁的“安全屋”,對應了現實裡程晉陽家的位置。
結果卻發現蘇理理不見了,安全屋的機制也奇怪地失效了。
在那之後,蘇理理便再未回來過。
王大小姐當然也調查過這個女孩子的情況。祝家血脈,天賦太差,又是不被承認的私生女,嚴格上來說連寒門都不算,只是平民。與程晉陽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死於三年前的妖魔襲擊,卻奇怪地活在他的噩夢裡……如今居然又再次出現了。
順著邢沅芷的目光,她便看見一個抱枕懸在空中,似乎有某種看不見的手正拿著它似的。
“透明人?”王婉柔低聲問道,“聽不見我們的聲音?”
“而且也無法和我們產生互動。”邢沅芷便解釋說道,“只有晉陽能看到,能觸碰,而我們只能通過晉陽和第三方物體和她互動。”
“有意思。”王大小姐便露出笑容,“你試著和她交流過嗎?”
“沒有。”邢沅芷說,“他有顧慮。”
顧慮,是害怕修羅場嗎?王婉柔心中冷笑,沒說話。
“你怎麽會在這裡的?”程晉陽不動聲色地給兩個姑娘眼神示意,然後便坐在蘇理理旁邊的沙發上,親切問道。
“之前的晚上你沒有來,所以我就出去找你了。”蘇理理委屈地道,將他的手拉了起來,放在自己的掌心處,細細摩瑟。
“咳,抱歉小理。”程晉陽便想起來大概是家族定品測試的前一晚,因為要加緊提升血脈濃度,所以就沒有回去安全屋,“那段時間我有點忙……”
蘇理理畢竟是善解人意的青梅竹馬,聞言果然便不再追問,只是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道:
“那你今晚還走嘛?”
“啊,今晚……”程晉陽便有些遲疑。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那當然是今晚留下來。然而阿芷姑娘和王大小姐畢竟也在旁邊,沒了自己這個萬有引力操縱者,她們可沒法單殺妖魔。
沒有單殺妖魔的能力,就只能待在這裡看我和小理,那不就很尷尬嗎?
“我很奇怪。”王婉柔突然說道,“噩夢裡出現這麽個奇怪的要素,就差把‘我不對勁’寫在臉上了,你們居然都沒有想過調查一下?”
“當然想過。”邢沅芷說,“不過我沒法和她接觸。”
“那他……”王婉柔微微一怔,隨後便露出了然的神情來。
只有程晉陽可以和她說話,與她接觸。然而根據掌握的情報來看,程晉陽對蘇理理的感情可是非同尋常的。如今在噩夢裡見到死去的青梅竹馬,他真的願意去調查清楚對方是否為幻覺嗎?
唉,這就是典型的凡人啊。缺乏理性,感情用事,無視現實,枉顧未來……
“說到這個,我突然想起來。”邢沅芷沉思說道,“之前蘇理理一直待在隔壁程晉陽的家裡,我還以為她是沒有辦法出去,
而且妖魔也一直不敢靠近這裡。” “後來她消失了,安全屋的機制也失效了,所以這兩者會不會有所關聯?”
“嗯,那倒是可以測試下。”王婉柔說,“我們去看看妖魔是否會過來吧。”
於是邢沅芷便去了陽台,王婉柔則是來到門廳處蹲下,默默聽著門外的動靜。
這兩個姑娘一走開,程晉陽立刻便放松下來,笑道:
“小理,你這幾天都去了哪裡?我前幾天回到隔壁房間,都沒有看到你啊。”
“我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找你。”蘇理理淚光盈盈,“那裡到處都是妖魔,我有點兒怕……然後就很想你。”
“不怕了不怕了。”程晉陽連忙將她抱住,感覺少女顫抖的嬌軀在懷裡緩緩平靜下來,“我就在這裡陪你。”
“晉陽……”蘇理理摟住他的脖子,蜷縮在他的懷裡,定了定神,怯生生地問道,“你想吃葡萄嗎?”
“有別的水果嗎?”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葡萄有點兒澀。
“水蜜桃可以嗎?”蘇理理說。
“吃個桃子……算了,還是葡萄吧。”程晉陽說。
蘇理理看向沙發面前的茶幾。幾秒鍾後,那裡就出現了一盤葡萄,表皮上還有殘留的細小水滴。
“怎麽做到的?”程晉陽嘖嘖稱奇。
“這是夢呀。”蘇理理便柔柔笑了起來,“夢裡可是什麽都有。 你試試看,用力想象桌上出現某個物體,它就會出現了。”
“嗯。”程晉陽便盯著茶幾,幻想那裡出現一個Switch。
沒反應。
Switch可能太難了,換個簡單的吧,一雙跑鞋?
依舊沒反應。
跑鞋也不行,來根棒棒糖總行了嘛?
仍然沒反應。
“我做不到。”程晉陽向後躺倒在沙發上,無奈說道。
“你別急嘛,要集中注意力,用你的強烈意志去冥想。”蘇理理便將雙手捏起小拳頭來,放在胸前做可愛的打氣狀,“再試試吧,我給你加油鼓勁~”
程晉陽隻得再次坐直身子,集中注意力盯著茶幾,思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到了懷裡的青梅竹馬身上。
另一邊,邢沅芷站在陽台上,等了大約十來分鍾,果然看見對面陽台上出現了一個身影。
那是個身材高挑的漂亮女性,頭髮微卷,挑染成時尚的淺褐色,衣著也是精心挑選過的——如果妖魔會挑選服飾的話。
袖子裡面露出的手臂,在肘關節處就化為巨大的猙獰利爪,仿佛螳螂鋒利的前刃刀,昭示著對方的非人身份。
然而,盡管目露殘忍和饑渴的凶光,對方仍然逡巡畏縮地來回踱步,仿佛正在忌憚著這邊似的。
收到阿芷的信號,王婉柔也趕了過來。
“這就是所謂的安全屋機制嗎?”她盯著對面陽台上的妖魔,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哈哈,不敢靠近嗎,醜東西……你在害怕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