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當時就想殺人了。

　　誰！

　　是誰在陰陽怪氣?

　　人家正爽在興頭上，你直接就上來打斷，就不怕遭天譴麽?

　　你看！白霧剛才都要噴出來了，被你這麽一說又憋回去了，這得多傷身體。

　　沈澤很受傷，原主這都造的什麽孽啊！

　　剛才自己累死累活，圍觀群眾的白霧卻猶抱琵琶半遮面。

　　結果現在不知道哪來的小子，僅僅說了一句，白霧就瞬間卡殼，甚至黑霧都有了反撲的趨勢。

　　沈澤咬牙切齒，眼神飛快在人群中掃視著，想要找出說話的人究竟是誰。

　　卻沒曾想，那人絲毫沒有隱藏的打算，竟直接撥開了人群，自己走出來了。

　　何敖?

　　沈澤皺了皺眉:“何大人！這是怎麽回事，公堂之上，也容許無關人員說三道四麽?”

　　何安平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兒子為什麽會忽然出現。

　　他對何敖使了個眼色，何敖卻對他堅定地搖了搖頭。

　　他頓時有些驚疑不定，這次跟沈澤的交鋒，他已經盡顯頹勢。

　　不僅跪了，還被沈澤站在道德製高點一陣奚落。

　　所以現在還有什麽可輸的呢?倒不如看看自己兒子能帶來什麽樣的驚喜。

　　於是他撫了撫胡須:“公堂上自然是不容許的，不過何敖只在堂外，並未踏入公堂。沈賢侄剛才也說了，我們要有法必依，我天明王朝的堂審就是要開誠布公，若是連話都不讓百姓說，未免也太過嚴苛了！”

　　沈澤嘴角抽了抽，這老狐狸鬥轉星移玩的還真溜。

　　他轉身看向何敖，面無表情道:“這位官二代，你有什麽看法呢?你莫非對郝政經所受刑罰有異議?”

　　何敖眯眼一笑:“那肯定沒有異議！”

　　“那你還擾亂公堂秩序?”

　　如果不是為了自己人設，沈澤早就一通王八拳打上去了。

　　這種感覺就像是剛打了一波零換五，正準備推對面水晶，卻忽然被叫暫停一樣。

　　不會真要重賽吧?

　　不會這也能翻盤吧?

　　不會吧，不會吧?

　　何敖咳了咳:“我只不過是看不慣你這種以法度為名，背地裡卻卑鄙無恥的行為罷了！”

　　眼見眾人腦袋上的白霧有縮回去的趨勢，沈澤更焦慮了:“我怎麽卑鄙無恥了?說清楚一些，不然我告你誹謗！”

　　何敖呵呵一笑:“你沈大少做的事，還需要證據麽?”

　　聽到這句話，眾人瞬間從十六字箴言的震撼中清醒了過來，紛紛開始竊竊私語。

　　“是啊！剛才那些話是別人說的還行，可這人偏偏是沈澤……”

　　“就是，一個因為毛巾太燙，就把貼身丫鬟腿打斷的紈絝，他也配講法度?”

　　“不止呢！就在去年，他因為相中的花魁接了他對頭的生意，直接花錢雇了一堆乞丐去照顧生意。從那以後，那個花魁就再也沒出現過，聽說是金盆洗手了。”

　　“你確定洗的是手麽?”

　　“那也都是往事了，萬一沈大少浪子回頭了呢?畢竟剛才一番話，還是很真誠的。”

　　“真的麽?我不信。”

　　沈澤有種不祥的預感:“那勞煩何大少告訴我，我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對我又有什麽好處?”

　　“哈哈哈哈！”

　　何敖仰天長笑，仿佛要講一件極其荒謬的事情:“目的?無非就是掩蓋之前的惡名，想留一個好名聲罷了。

但沈大少你別忘了，以前你做的惡事，盡管都被權力和金錢擺平，卻沒有接受法度的裁決，你這樣的人……也配談法度?”　　沈澤:“我特麽……”

　　他望了門外一眼，每個人頭上都是一團黑霧，連成一片就像暴風雨前夕一樣。

　　要知道！

　　頭上冒黑霧的，可不止郡衙門前這些人，還有數不盡的說書先生……

　　這些黑霧要是壓過來，自己就冬泳一輩子吧！

　　沈澤很慌，可偏偏不知道怎麽反駁，反倒是何敖得理不饒人，終於拋出了殺手鐧:

　　“大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麽?沈大少以前作惡，都是王爺出面道歉，並且用金銀填平。今天沈大少來到郡衙，就是為了告訴我們，法度已經成為他手中的利刃，以後大家還有好日子過麽?惡少不可怕，就怕惡少拿著律法的武器保護自己！”

　　何敖哼了一聲:“大家還記得，沈大少說完那十六字箴言後那享受迷醉的表情麽?那就是最好的鐵證！”

　　眾人紛紛點頭。

　　“是啊！明明這麽熱血嚴肅的事情，他為什麽這麽享受?”

　　“就感覺在逛青樓一樣，在他眼中，難道我們跟娼妓一樣麽?”

　　“沈大少這麽變態，都不加掩飾的麽?”

　　沈澤:……

　　“轟！”

　　他隻覺腦海轟隆一聲，緊接著就覺得臉上濕濕的。

　　嗯?

　　下雨了麽?

　　他有些迷惑，不知這是雨水還是淚水，抬頭一看，人都呆住了。

　　原來黑霧真的能夠液化啊！

　　此刻，原本晴朗的天空，早已是陰雲密布，漆黑的雨滴不斷落下，在天空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向沈澤口鼻灌來。

　　“噸噸噸噸噸……”

　　沈澤手腳冰涼，全身發抖，腦袋一陣眩暈，迷茫地坐在了地上。

　　此刻，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我們紈絝惡少，什麽時候才能真正地站起來?

　　“殿下！”

　　看到沈澤坐到地上，小柔趕緊撲了上來，看他渾身發抖雙眼無神的樣子，心頭刀割一樣難受。

　　她回頭望了一眼，發現眾人還在對沈澤評頭論足，頓時心中一陣灰暗。

　　原來偏見不僅是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大山，還是扎人心肝的利刃啊！

　　她緊緊抱著沈澤，聲音帶著哭腔:“殿下，我們走！不要理這些冷血的人！”

　　沈澤:“噸噸噸噸噸……”

　　何安平終於松了一口氣，絲毫不敢耽誤:“來人！將郝政經二人打入死牢，快備馬車，送世子殿下回府！退堂！”

　　“威~~~~~~”

　　“武~~~~~~”

　　退堂很爽利，人散得乾淨利落。

　　沈澤慌了。

　　別退堂啊！

　　給個機會！

　　我能翻盤的！

　　他急忙開口道:“噸噸噸噸噸……”

　　等沈澤被拖走，公堂內何家父子終於松了一口氣。

　　“敖兒，你做的很好，如果沒有你，為父這次真要一敗塗地了！”

　　何敖苦笑:“只不過佔了一些嘴皮子上的便宜，這次對您的威望打擊太大了。”

　　何安平歎了一口氣，這話說的不錯，過了今天，不止外人會認為自己是當眾下跪的軟骨頭，黑澤會內部也會因此動蕩一番。

　　這次，是真的傷筋動骨了。

　　何安平望著王府的方向，神色憂凝重而畏懼:“鎮西王有個好兒子啊！他終於要露出獠牙了麽?”

　　……

　　馬車搖搖晃晃，小柔緊緊地抱著渾身顫抖的沈澤，淚水簌簌地落下來，陳伯也在一旁唉聲歎氣。

　　黑霧凝成的液滴，此刻也灌滿了沈澤的身軀，陰陽魚再次爆發出一股吸力，周遭的液滴頓時被吸取一空。

　　而沈澤的腦海中，也出現了一本幽暗如黑洞的書:

　　《法度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