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郡的土地上,到處都是農夫在熱火朝天的工作,更熱火朝天的是地裡的秸稈,哪怕是從鬱水上順流而下的船隻上,都能夠清楚的看到田地裡的火焰和衝天而起的煙塵。
一條官船上,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人正負手而立,遠遠眺望著鬱水兩岸的田地,在他的身後,是一個三十歲左右,文士模樣的人。
農夫們一邊乾著活,一邊還唱著歌謠,哪怕離得這麽遠,聽不清他們在唱什麽,可是中年人也能感受得到他們那種豐收的喜悅,他不禁也被這種喜悅所感染,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看了一會兒,中年人回頭道:“原以為南海是邊地鄙郡,不料今日一見,似乎這繁華處不遜中原大郡啊!”
其實中年人想說的是,許多中原大郡看上去都不如南海郡。
中年人便是新任南海郡守陰修,他這次是從雒陽來,途中不知道經過多少人煙稠密的中原大郡,可是今年北方大旱,民不聊生,叛亂頻頻,許多田地都龜裂了,根本就沒有什麽收成,哪裡有南海郡這樣豐收的景象?
南海郡這副景象,就是一副大治的景象啊。
陰修對南海並不了解,他只知道去年南海郡發生了梁龍之亂,朱儁形容南海郡是白骨盈野,十室九空,他還以為他到南海來會看到一片淒涼呢,可是誰知道,他能看到現在這副景象呢?
這真的是一個驚喜,沒有哪個郡守會希望自己治下的土地是一片淒涼。
那個文士點頭道:“府君,此乃意外之喜!”
陰修又指著一塊田地裡牛拉的畜力收割機道:“不知此為何物?”
文士仔細看了半晌,才說:“此物似乎可以收割田間的莊稼,應是奇技淫巧之物。”
陰修道:“雖為奇技淫巧,然我觀此物令一人可抵十人之力,南海郡人口稀少,缺乏人力,此物亦有可觀之處。”
對於北方的高門大族來說,他們一般是十分保守的,特別是這些熟讀聖賢之書的人,是很排斥新技術的出現的,至少在口頭上是排斥的,這也是如今工匠的地位低下的主要原因。
所以那個文士對畜力收割機的評價只是奇技淫巧四字,這個評價明顯是帶著貶低的意思,不過陰修身為南海郡守,他需要考慮如何治理南海郡,南海郡缺乏人力,這畜力收割機能夠節省大量人力,正是南海郡最需要的東西,因此他對畜力收割機的評價還是比較公正的。
文士是陰修的幕僚於紀,既然陰修都認可了這畜力收割機的作用,他自然不會在這種小事上跟陰修爭執,他也點頭認可了陰修的說法。
官船順流而下的速度很快,沒過多久,官船便停泊在了龍口津,陰修和於紀下了船,龍口津就有牛車可以雇,陰修也沒讓人去番禺城報信,他讓於紀雇了一輛牛車,在一小隊官兵的護送下,徑直去了番禺城。
下了船,陰修就感覺到番禺城的不一般了,因為龍口津的碼頭上都用水泥做過硬化,碼頭上也廣泛的使用著滑輪組來卸貨,使用的人力也明顯比其它地方的碼頭要少得多。
而龍口津到番禺城的路,也用水泥做過硬化,哪怕是朝廷修的官道,跟這水泥道路也沒有可比性。
雖然這條水泥道路也就是後世村道的水平,可是在這個時代,就代表了最高的建築水平,陰修根本都看不出來這是用什麽建築材料修築的,可是這條路上沒有泥土,牛車的車輪怎麽軋也軋不壞,連條車轍都沒有。
牛車雖然速度不快,可是龍口津離番禺城也不遠,只有二十裡路,道路也很好,
因此也就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到了番禺城。番禺城還算是一座大城,跟北方一般郡郡治的規模差不多大,不過路上行人的精神面貌都很不錯,進城之後,陰修撩開車簾,番禺城給他的第一印象也是乾淨,實在是太乾淨了,哪怕是都城雒陽都不如這裡乾淨。
雒陽的街頭上,也是隨處可見乞丐,垃圾也是到處都是,路旁的水溝裡也是汙水橫流。
而番禺城的街道寬闊,街道兩旁都是暗溝,沒人亂扔垃圾,看來這已經是番禺城約定俗成的規則了,路上也沒有一名乞丐。
陰修並不知道,在番禺城,專門有人巡城,若是看到有人亂扔垃圾,不但要罰他打掃,還會罰款,罰款的數額絕對會讓那個人刻骨銘心,以後永不再犯,而如果再犯的話,不但罰款的數額會翻倍,還會罰做幾天苦役,這樣的話,哪怕是有錢人也不敢再犯了。
而乞丐更是不可能有,在番禺城,乞丐會被歸為流民之列,若是登記了戶籍,可以在官府領二十畝田,若是不肯好好種田,屢教不改,那對不起,他會被送去服苦役,幾年之後才能出來。
至於那些小偷小摸,做奸犯科之輩,抓到之後直接送去服苦役,依罪行大小,決定服苦役的期限。
以上種種舉措,才是保證番禺城市面整潔乾淨的秘密,當然,就算陰修知道這些事情,他多半也會同意周曄的做法,因為南海是大亂之後的大治,必須要用重典才行。
而且這樣做的效果就擺在面前,如此整潔乾淨的一座城市,誰不願意住在裡面呢?
陰修一行人直接到了郡衙,才讓一名隨行官兵進去報信,誰知道,郡丞周曄現在不在衙中,只有郡中倉曹蘇懷、功曹唐崇幾人慌忙出來迎接,他們告訴陰修,周郡丞去了田間視察今年二季稻的收獲情況去了。
於紀怫然作色,不過陰修倒是不以為忤,他不是一個喜歡擺架子的人,他如果想要擺架子,現在就應該留在官船上,派人通報,等周曄他們出城去迎接了,既然他沒有提前通報,就不能怪周曄沒在衙內等待,他怎麽知道陰修來了呢?
陰修示意於紀不必如此,然後便跟著蘇懷、唐崇幾人進了郡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