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些,陳琳嘴角一抖,有點不忍直視。
大宋皇家禮儀,何曾有過如此粗鄙狼狽的時候?官家用飯,都是上兩道菜嘗一嘗便會撤換,每兩道菜還有專門的佐餐美酒。一餐數十道菜,官家淺嘗即止甚為優雅。
而陳琳在這安樂侯府中,卻看到太后娘娘及侯爺、總管等人,都是嘴角帶有食物殘渣兩手油漬,實在是不成體統。還有兩個伺候的丫頭,也當著侯爺與娘娘,一起在啃肉餅,也是夠了。
“寧總管,你身為太后娘娘的宮中總管,應當謹慎自律。娘娘如有不當之處,你亦有勸諫之責。”陳琳淡淡的道。
“下官知錯了,請陳公公見諒,我這便進去向娘娘和侯爺通傳。”寧總管心下忐忑,對方可是大內總管,是頂頭上司。
但這個時候,范宇在正房已經看到門外的兩人,便對義母道:“娘,又來了一位公公,想是宮中有事。咱們慢些用飯,聽他說些什麽。陳芳,取手巾來。”
他上次入宮給楊淑妃賀壽之時,卻是沒見過陳琳,自然是不認得。
“宮裡誰會過來?想必是官家有些不放心吧。”李太后卻有些失望道:“宇兒這肉餅甚為好吃,外酥內嫩回味無窮。娘才來不久,便要催我回去,等下我回宮便是。”
既然是宮裡來的,范宇也知道不能讓義母失儀,急忙取過陳芳遞過來的手巾,替義母擦了嘴上的肉汁肉沫與手上的油漬。然後又換了一塊,自己也擦拭整理了一番。
陳琳在外面看著,不由皺眉。太后可是宮中除了官家之外,最為尊貴之人。可在這侯府之中,卻如同尋常人家的老婦一般。不過這位侯爺也是孝順,竟親自給太后娘娘擦拭嘴角雙手,確是暖了人心。
寧總管進門,躬身抱拳道:“啟稟太后娘娘與侯爺,大內陳琳總管前來求見。”
范宇起身道:“寧總管不必這麽麻煩,我已經看到陳總管,請進來吧。娘,是陳總管到了。”
這時范宇心中才有了數,知道外面這位就是聽說過的陳琳了。
“哦,是陳總管,快些進來。”李太后端正坐了,卻也恢復了一國太后的威儀。
“見過太后娘娘,見過侯爺。”陳琳進門,便立時行禮如儀道。
李太后擺擺手道:“陳琳免禮吧,當年如果不是你,怎麽會有日的官家。如不是你佐證,我如今又怎麽能順利回宮。說起來,你對我與官家,是有恩情的。在官家面前,那是一國之君,要講規矩。在我的面前,便隨意一些,莫要如此客氣。坐下說話。”
范宇向陳芳陳圓兩姐妹道:“給陳總管看座。”
兩個丫頭抬了張椅子,放到陳琳身後。
“謝太后賜座。待我傳了官家的旨意,再坐下與太后娘娘說話。安樂侯范宇接旨。”陳琳聽了李太后的話,也是感慨萬千,但現在卻不是敘話之時,身上還帶著任務。
“臣安樂侯范宇,接旨。”范宇急忙對陳琳躬身道。
他心裡卻在嘀咕,讓自己做個安樂侯,卻不讓做個大宋的閑散侯爺,也不知官家給自己安排了個什麽職務。
“朕紹膺駿命,今得權知開封府包拯舉薦,言安樂侯擅軍器事……命安樂侯范宇,為軍器造作院知事通判,欽此。”陳琳念畢,將手中的聖旨交到了范宇手中,同時還有一份作官的告身與印信。
憑著告身和印信,范宇便可出入於大宋汴梁的軍器造作院。
陳琳從外面又叫來人,
取了一套緋色衣袍交於范宇,這便是通判的官服了。 “恭喜侯爺,有了實差,便是代表官家對侯爺的重視。將來侯爺只要本分做事,定然步步高升。若有功績,便是這爵位也未必不能再升一升。”陳琳笑著向范宇道賀。
范宇將手中的東西都交交紅了陳芳,對陳琳一抱拳道:“陳總管,我有一事相問。”
陳琳傳了旨,此時無事一身輕,很是隨和的道:“侯爺身份尊貴,有什麽不明白的,盡可相詢。”
“我這通判之職,是幾品官,俸祿又是多少?”范宇看著陳琳問道。
“侯爺這官職不低,是五品官,每月隻正俸便為二十貫錢,其余還有每月三十石月糧,其中米麥各十五石。柴二十捆,草料四十捆,和二十頃無須納糧的職田。另有每月一千五百貫公使錢,一百貫添支錢。除了這些,每年都有三十匹絹,十匹綾,二匹羅,絲棉百兩,炭十五秤及廚料、肉、醬等物。不知道侯爺可還滿意?”陳琳對於這些很是熟悉,當即便給范宇一一羅列出來。
范宇的嘴巴張得老大,心中不由暗歎,大宋竟這麽富有?給官員的俸祿如此之高,簡直驚人。但轉念一想,公使錢和添支錢屬於公費, 自己要是全揣到自己懷裡,怕是不大合適。不過就是這樣,也不算少了,吃香喝辣不在話下。
李太后此時也點了點頭道:“我兒莫要嫌少,若是不夠你開銷,娘可每月再給你一些體己錢。在宮中娘也用不了許多,補貼補貼你,就算是娘自己花了。”
范宇急忙道:“娘可莫要再說,孩兒不是嫌少,而是覺得太多了。以前哪裡有這些錢,如今卻一下子有了這許多俸祿,有些不適應。”
陳琳卻笑了起來,“侯爺,你既然為官,便不可能事事躬親。這若大的侯府,也要養上不少的仆役才成。現在侯爺覺得錢多,只怕過些時日,便覺得錢少了。”
“不少了,我不是還有一份侯爵的俸祿嗎,那可是從三品。”范宇對著陳琳笑道。
“侯爺說的是,倒是咱家忘了還有這一份。侯爺這個從三品是爵位,沒有公使錢,但其余都要翻倍還多。”陳琳不由失笑道。
這麽多嗎?范宇自己都算不清。除了銅錢和交子,其中還有實物。具體多少,宋代官員的俸祿是比較亂的。
范宇憑著毅力從錢眼裡鑽出來,才想起問正事,“陳總管,我這造作院的知事通判是管些什麽的?”
“造作院並無主官,隻受三司管轄。侯爺這知事通判本是監督的官,但侯爺去了造作院,便是主官一般無二。若有事,可直接向官家報備便是。”陳琳對范宇解釋道。
這意思就是,范宇去了便是造作院的負責人,而且直接向官家負責。
等於說,范宇是歸官家直接管的,可隨時去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