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整支使節隊伍倒是平靜,並沒出什麽妖蛾子。
護衛和禁軍們的吃食,也改成了一天肉一天素。神衛軍的人倒是想再鬧事,可是看到副使護衛們的吃食也一樣,便沒了脾氣。其實也不奇怪,這便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人性使然。
並不是范宇舍不得讓這些家夥們頓頓吃肉,而是漢人就沒有那個胃,吃多了反而容易出問題。
平時范宇則表現的中規中矩,並沒有再搞出什麽特別的事情。
但是汴梁之中,卻是接連又收到了范宇的文書,使政事堂的呂夷簡和蔡齊兩位相公有些頭疼。
兩人在政事堂中對坐,有些相顧無言。
但是范宇所奏之事,卻也不能不理。最先收到的,是范宇告那段少連勾結軍需官樸增壽克扣糧草,引得軍卒嘩變不說,還要強行將罪責推到安樂侯的身上?
這告狀文書簡直是匪夷所思,讓人瞠目結舌。
蔡齊拿著范宇的告狀文書,不由捋著胡須道:“荒唐,那段少連豈是不知輕重之人。若是鬧出這等事情來,他就只有在嶺南和瓊州選一個地方養老了。安樂侯怕是與段少連兩人不合,因而告的刁狀,有些言過其實。”
呂夷簡卻不急著下判斷,而是笑了笑道:“蔡相公莫要急著下結論,我也知道這是安樂侯的一面之辭。不過,這安樂侯與段少連不合,兩人一路上這樣鬧下去,想必也應該有個結果了。先將這份文書壓下,等等看再說。若是安樂侯服了軟,乖乖聽正使的話,便無事了。”
“呂相公說的有道理,那麽這份告狀文書便先壓一壓。”蔡齊點點頭道:“等安樂侯心境平複,想來會回心轉意。”
只是他們兩位相公正說著話,通進司便又送來了新的文書。
政事堂的舍人剛剛將這些文書挑選分類,便臉色異樣拿著一本新的文書,送到了兩位相公的面前。
兩人一看落款,居然又是安樂侯范宇所寫。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由得心中膩歪。
這安樂侯是受了多大的委曲,一封接一封的文書往汴梁裡面送。出門不過數日,喊冤叫屈加告狀的文書便送了好幾封回來。若是大宋的官員們,都這樣搞,怕是整個政事堂的人都累死,也乾不了幾件正事。
膩歪歸膩歪,但是人家送來的文書還是要看的。
結果可好,這份文書之中,還夾有段少連的授權文書,連批了范宇一千貫錢的事,都被寫在這封文書之中。
再與上一封文書一對照,安樂侯不但被欺負了,還要擔負起整支使節隊伍的責任。段少連想必是為了息事寧人,許了安樂侯一千貫錢。
只不過安樂侯心中意氣不順,便將這段少連給告了,並且提供了證據。
蔡齊無話可說,這種事要壓著嗎?那也不可能壓住。他心中不由得埋怨段少連,當初便告訴你讓著安樂侯一些,你卻給人穿小鞋。這下子可好,事情鬧大了,對你一點好處也無。
“呂相公,你看此事怕是不好收拾啊。”蔡齊對呂夷簡拱拱手道:“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是不是要去面君?請官家發落。”
“還能如何。”呂夷簡搖了搖頭道:“押送歲幣的使節隊伍,竟鬧出這等事。若是出了差錯,怕是禍事不小。你我現在便去求見官家,請官家定奪吧。”
兩人來到崇政殿,官家趙禎也有些奇怪,什麽事情勞動了兩位相公的大駕一同前來。
結果兩人進殿之後,便將范宇的兩份文書都交給陳琳,請官家過目。
趙禎本來還覺得安樂侯有些小題大作,出門在外受不得半點委曲。可是等他將兩份文書都看完,也不由得大怒。
“這段少連,枉我如此信重他,命他為正使出使遼國。可他倒好,竟然屢次欺壓安樂侯。”趙禎挑起眉頭道:“欺壓也就罷了,竟還想將惹得軍卒鬧事的罪名,扣到安樂侯的頭上。更出格的是,隨意批送千貫公帑,想買安樂侯封口。若非安樂侯假意答應,怕是反會被那段少連給惡人先告狀!”
“官家息怒。”呂夷簡急忙躬身道:“此等事情不宜委過於一方,想是那安樂侯,對段少連也有不小的意見。”
趙禎不由冷笑,“受了這等欺壓,泥人還有三分土性。若是還沒些意見,怕是氣也氣悶死了。”
蔡齊一看不是個了局,便拱手道:“官家且請冷靜些許,此二人皆為我大宋國使,身但與遼國結好的重任。若是一個處置不好,恐使我大宋國威受損。”
他這麽說,等於是在保段少連。若是讓官家盛怒之下做出不理智的決定,就不好再改正了。
呂夷簡看了蔡齊一眼,便也對趙禎拱手道:“官家,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這兩人偃旗息鼓不再爭鬥。可下旨斥責他們二人,命其精誠同心以國事為重。其余處罰,等歸國再議。若就此事枉加懲罰,只怕有人久駐遼國不歸,就有損我大宋顏面了。”
趙禎聽了呂夷簡的話,便點了點頭道:“也好,擬旨,命他們兩人不得再節外生枝。”
“如此最好,官家英明。”呂夷簡躬身道。
蔡齊也急忙躬身拜服,表示同意。
只是這兩位相公的心裡,都不太輕松。官家此時處置的越輕,以後追責怕是越重。下旨不痛不癢的斥責兩句,起不到多少懲罰作用的。以官家的性子,事後會慢慢算帳。
范宇他們這支使節隊伍眼看著就快到了遼國,就在出境的前一晚到了雄州便,他與段少連兩人接到了官家的斥責旨意。
對此范宇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不會有什麽問題。這事情都是自己捅上去的,只怕段少連的處境不太好。
段少連接了旨意,便對范宇拱了拱手道:“范副使,這等小事都上達天聽,卻不太好吧?”
范宇笑了笑,“我也不願意,可是有些人出手之前,就沒想過後果嗎?好在我現在也不計較,官家也斥責過了,還能如何。”
段少連對於眼前這位安樂侯是真有點怵頭, 想了想便轉身而去,沒再多說。
次日一早,隊伍從雄州出城,走十余裡便是白溝河。一過白溝河,便遼國境內。
此時正是寒冬時節,白溝河中水不多,而且也已上凍,來去甚為簡單。
也因為這樣,范宇他們的使節隊伍快到白溝河時,竟碰到了一隊遼國騎兵。這些遼國騎兵人數並不算多,不過三四十騎而已。
可是這些家夥的馬上,卻是掛著大包小包,還有漢人的婦人被橫按在馬背之上。
段少連的馬車在前面,他先下了車,卻對那遼兵為首之人道:“我等是大宋使節,押送歲幣前往南京,你們正可護送我們過境。”
那遼國騎兵的首領,卻是先看了看自己馬上的包裹還有婦人,怔了一下,才點頭道:“也好。”
這個過程完全落在范宇的眼中,卻是讓他皺了皺眉,他沉聲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