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趙禎看過了范宇和徐綬的本章,將之放在案台上,手指輕扣台面。
“呂相公,從這本章的用意上看,倒沒有什麽問題。安樂侯與這徐綬,是想以冗余的工匠之力,製造民用器具販賣,也好補貼造作院的支出。”趙禎沉吟道:“我以為,此事可以一試。”
呂夷簡沒想到,官家竟會如此輕易的便同意了。莫非這安樂侯一成了官家的妹夫,便更加受寵了不成。
想了想,呂夷簡才遲疑著開口道:“官家所言不錯,只是這樣做,豈不是與民爭利嗎?以軍器造作院工匠之多,民間哪裡有作坊可比。或者,這個口子一開,其余各地的造作院,怕也會爭相效仿。到那時,恐怕民間作坊會邊不小的衝擊,就是各地造作院,也無心再造軍器。”
對於范宇的這份請造民用器具的本章,呂夷簡是不喜歡的。不只是他與范宇之間有過矛盾,他也不想皇親做出成績來。這大宋,就應該是官家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皇親不過是些官家的親戚罷了,怎麽能胡亂摻和呢。
持有這種看法的,不只是呂夷簡一人,而是大宋的文官集體。在他們看來,這太平盛世,都是他們的功勞。趙普相公曾言,半部論語治天下。由此,便讓五代戰亂之後的文官們抬起頭來。大家不只是半部論語,整部都能背下來。
也正是如此,使得大宋文官們,極力限制武人,也極力的限制皇親外戚之流。
現在呂夷簡看到范宇要冒頭,不管對不對,只要摁下去那就沒錯。
可惜趙禎並沒有聽呂夷簡的,而是搖了搖頭道:“此事只在禦前軍器造作院試行好即可,若是不可行,亦可及時製止。這是好事,不用阻攔。”
見官家都這麽說了,呂夷簡在這等事情上,也不好再有激烈表現極力阻攔。他是當朝相公,哪裡能在這等事情上沒有分寸。先讓那安樂侯去作,到時做的越多,便錯的越多,再安排人彈劾便是。
“是,官家待安樂侯甚厚,他理應感恩才是。”呂夷簡笑道。
趙禎點點頭,提筆在范宇和徐綬的本章上寫了幾個字。
“你拿去吧,此事可讓安樂侯看著辦。只要不誤了軍器任務,其余的便由他。”趙禎笑道:“呂卿,近來新春將至,朝中可還有什麽事沒有?”
呂夷簡躬身道:“官家如此勤政,倒讓我慚愧。我大宋還好,如今並無什麽煩心之事。只是那夏國的趙元昊,自前年繼承西平王之位以後,性情乖戾屢次興兵於青唐。青唐的唃廝羅,數度向我大宋上書,求我大宋出兵。”
趙禎斟酌了一下便道:“我前次不是已經賜那趙元昊佛經,他竟還沒有罷兵嗎?”
呂夷簡苦笑道:“趙元昊雖喜讀佛經,但是此人卻是嗜殺成性極是殘暴。攻殺吐蕃之時,多以新割生牛皮將俘赤身裹之,予以曝曬數日。牛皮收緊,而俘亦突睛而亡。由此可見,其人的狠厲。官家對此人不可不防,若是假以時日壯大,必為我大宋之患。”
“此人確是暴橫。”官家趙禎點頭道:“不過,以夏國千裡之地,他豈敢捋我大宋萬乘之國的虎須。他祖上李繼遷,不也是驕狂不可一世,最後卻是死於吐蕃降人之手。夏地貧瘠,他無力犯我大宋的。擬旨斥責,讓他安生些便是。”
“臣覺得,可以在永興路布以重兵。”呂夷簡建議道:“我大宋雖不出兵,但可以兵勢壓之。既可全了與青唐之誼,亦可防范夏國走險來攻。官家以為如何?”
趙禎道:“此事可行,命曹琮為永興軍路的安撫經略使,坐鎮慶州。”
“如此,臣便告退。”呂夷簡躬身道。
呂夷簡回來之後,便將范宇和徐綬的本章回復了,只要不誤了軍器生產,便任其自做決定。
范宇這邊與幾個進士喝完酒,便帶著王小丁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王小丁便急忙小跑著進了府裡,將范宇給扔在了前院。
王小丁這小子著的什麽急,范宇卻是不知道。但好還如今府裡的人也多了,自有人上前給范宇行禮請安。
來的不是別人,卻是還玉身邊的小太監吳良。
“侯爺,府中有人來訪。”吳良躬身稟報道。
“這時候來訪,他可自報了家門。”范宇問道。
吳良點點頭道:“來人是彰信軍節度使,叫李用和。”
范宇想了想,自己不認識這樣一個人。不過對方也是個官,還是要見一見的。
“客人可在正房用茶?”范宇舉步便向正房走去。
“在的。”吳良急忙道。
范宇一進正房,便看到一個中年男子,正坐在那裡用茶。此人見了自己也不起身,卻是臉上露出溫和的笑意。
“見過李使君,我便是安樂侯,不知李使君來訪,可是有什麽事情嗎?”范宇說著,便坐到了主位上。
他看到這李用和也沒什麽禮貌,心裡就有些不太高興。
誰知道李用和一開口,就讓范宇又跳了起來。
“宇兒,我阿姐便是李太后,也就是你義母。”李用和笑著道:“論起來,我是你舅舅。這些年來,阿姐怕給我招禍,便沒敢讓人給我捎信。自己在外面受了這許多的苦楚,真是令我這做弟弟的羞慚不已。 不過,幸好阿姐遇到了你,也算是有個安慰。”
范宇連忙起身,對著李用和行禮。敢跑到自己的府上這麽說,應該不會假。只是這些日子一直沒有人說過,義母還有個弟弟。直到今日,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個舅舅。
“舅舅在上,請受我一拜。”范宇急忙行禮,然後又對吳良道:“快去請還玉公主來,一同見過舅舅。”
李用和卻擺了擺手道:“不用請公主了,我來宇兒你的府上,是有事情想要與你相談,公主在的話,便不方便了。”
范宇點點頭,便又坐了回去,親手給李用和續了茶水道:“舅舅有事盡管吩咐,只要外甥能做到的,定不會推辭便是。”
“如此便最好。”李用和坐直了上身道:“這些日子以來,我雖然聽說阿姐回宮。但奇怪的是,卻並無見我的意思。想必是阿姐忘記了,還有我這麽一個弟疵。若是宇兒方便,可否見到阿姐便提一提我。”
范宇聽到這裡,心裡便覺得有些意外。看對方這意思,裡面似乎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