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的厚度讓錢逸群驚詫莫名。
身為沙土,神識仍日是人的感覺,故而他能夠輕松估算出所行的距離。
足足三丈!
這道石門,是由兩塊三丈寬的巨石做成的!
想想看,將近五丈高,三丈寬,這樣的石頭若不是隱沒在山體之中,足以自立為山了!
錢逸群不由心中感歎: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移山別海麽?古代修士的大能,竟然到了這種程度麽?為何秘法修行反倒一代不如一代?
身體再次緩緩凝固起來,錢逸群一抖身上道袍,人已經站在了石門之後,密室丹房之中。他從魚簍中取出夜明珠,運起草木之心,目力大漲。
這丹房用了那麽大的門,內中的格局卻簡單得發指。乃是一間八邊形的房間,最長的對角線也不過兩丈,應對八卦。這八邊形丹房的每一邊都有石台,上面擺放著凌亂無序的各種器物、簡犢、瓷瓶陶罐。 ——看來那位孫姑娘也不是個很講究的人啊。
錢逸群草草巡視一遍,將夜明珠放在了丹房中間的八卦爐上。
道門丹鼎一派在唐宋之際已經沒落,明朝時也就世宗嘉靖皇帝“中興”了一番。到了錢逸群這個時候,丹藥特指內丹,很少還有人煉製外丹的。若是寬泛說來,外丹也算是落入了醫家門牆,製煉一些丸藥罷了。
故而錢逸群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用來煉丹的丹爐X銅鼎。他好奇地摸索半晌,方才搞明白爐中如何生火,鼎內如何置藥,上面的滑輪又是如何升鼎開爐。 一—看這配置,難道那些重金屬金量超高的外丹竟然真的有效?
錢逸群知道孫姑娘能夠投影聖境,隨心轉世,稱願來去,修為絕非平庸。以她那般高明,竟然是專修丹鼎一脈,想來這一脈也的確有真東西。
這就像一本名為《永動機制造》的書,若是放在尋常中學生的書架上,多半會被人當做是科幻小說。若是這書的題名作者是世界物理權威,同時又放在另一位權威的案頭,搖身一變就成了科學巨著。
錢逸群滿意地探索完這間丹房,開始在周邊的石台上翻找神仙姐姐許給他的各種好處。有那麽刹那,錢逸群滿心歡心,差點連清心鍾的鍾聲都沒聽見。
這裡既然是丹房,丹藥和藥材是最多的。
錢逸群明知時日久了,就連仙家機括都會出問題,這藥材是否變質就難說得很了。只是作為一個拾荒者,他仍舊將自己所見的瓶瓶罐罐一並收入金鱗簍中,等日後再加辨析。
丹房裡的書的確不多。想想這裡光線不好,又處九地之陰,肯定不會用來當書房。只有在離位石台上,散落這幾卷竹簡X玉板,以及數本紙質發黃發脆的書冊。
錢逸群湊著夜明珠,仔細讀道:“《吳真人玄蘊書》、《茶劍劍譜》……咦,這個珠子是幹嘛的?”
《茶劍劍譜》之下,藏著一顆米粒大小的珠子。
雖然是米粒之珠,光芒卻比錢逸群手裡的夜明珠更甚。它剛才被劍譜蓋住,故而給了新主人一個驚喜。
錢逸群收好了書冊,拿著米粒珠走了一圈,見丹房裡凡是能移動的東西全都收入金鱗簍中。
就在他志得意滿,準備出去仔細研究一番這米粒珠的時候,不小心靈蘊輕吐,滲入珠子之中。
米粒珠砰然一炸,威力雖然不大,卻也讓錢逸群手心一扎。
炸開的米珠頓時化作光塵,懸浮空中,隱隱露出一個人影來。
這人影漸漸凝聚,顯露出孫姑娘的模樣。
錢逸群早在聖境見過神仙姐姐的容貌,此時看米粒珠中的成相,更像是孫姑娘年輕時候的影子。臉上帶著調皮的神情,目光凝聚,像是濃情蜜意地看著誰。
這影子持續了不過小半盞茶的功夫,漸漸消散!重又凝聚成了米粒大小。 一—這個……是神仙用的相片!
錢逸群撿起米粒珠,再次送入靈蘊。
米粒珠仍舊放出了孫姑娘的身影,仍舊是那個甜蜜蜜的笑容,就連衣擺上的褶皺都沒有變過。 一—果然是神仙玩的照片!
錢逸群繞著的神仙姐姐的光影走了一圈,發現竟然還是三維全角度投影,幾乎和真人立在面前一模一樣。雖然他隱約知道古代的玄術比現在更為發達,但是真沒想到竟然發達得幾乎成了另一個文明。
錢逸群最終收起米粒珠的時候,頗有些沉重。如果說過去他只是為了保家而努力,如今他卻是接觸到了更高的層面,必須思考一個問題‘一華夏文明該何去何從。
這個問題一度是那麽遙遠,遠得幾乎比天狼星更遠。錢逸群也只是泛泛認為解決了糧食問題,度過小冰河期,然後以明人對新技術新科學的強大熱忱,華夏肯定能夠主導工業革命,繼續在全世界領跑。
然而現在,他卻又想:如果能將汝種玄術推廣出共,使之利益百姓,華夏恐怕會踏上一條靈性文明的道路,未必就要比講科學技術的工業革命差。
而且,這其中有個最顯著的好處:
修仙是不會破壞自然環境的!
錢逸群帶著一魚簍的寶貝,以及一腦袋的深刻思想,再次幻沙而出,看到了門口守著的以琳小姐。
“咦,我那朋友呢?還沒出來麽?”錢逸群好奇地問道。
以琳道:“他好像有些怕我呢。對了,你真的進去了?這下我只有追殺你了。”
“是呀。”錢逸餅說得理所當然。
兩人討論生殺之事的神情,就像是約會中的小情侶,討論看哪部電影一般。
錢逸群取出了米粒珠,投出裡面的影像,道:“這個你見過麽?”
以琳點頭道:“這是相珠呀。”
“相嘻……”錢逸群無奈道,“這主人的起名水平真是…… ……”
“你沒見過麽?你不是修玄術的道士麽?”以琳反倒好奇起來。
“這個……這到底是怎麽個原理?”錢逸群不經意間騰起一股自卑,頗有些小屌絲追求白富美的既視感。
“西海之荒有一種叫蜃蚌的貝類,大約就比我的手心還小些。”以琳豎起白嫩的手心,比劃了一下,“如果有沙粒混到了蜃蚌的肉裡,它就會凝成這種相珠。以前有個本領很高強的道士,發明了一種投影術,利用相珠存影的特性,可以留住當時的影像。”
“好厲害的道士。”錢逸群由衷讚道,“不過這相珠也實在難得,西海之荒又是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們的相珠都是家裡養的。”以琳大有語不驚人死不休之勢,“這種蜃蚌只要兩對,翻過年去便能長得滿池塘都是。”
錢逸群原本以為是舉世奇珍的東西,竟然在人家家裡隨便能撈到,腦袋瞬間便放空了。過了不知多久,心裡的鍾聲方才將他喚回來。沒見識的道人甩了甩腦袋:“這個相珠你有現成的麽?我來幫你照個相。”
“現在沒有了,都用掉了...” 以琳從錦囊裡隨手就抓出一捧,示意錢逸群攤開手。
錢逸群雙手一捧,生怕漏掉。
兩人索性找了個蔭涼處,坐在石頭上,一粒粒看起了相珠。
相珠裡都是雲台山上的風光,花草樹木,怪石嶙峋,飛禽走嘻……就像是個題材頗廣的個人攝影展。
錢逸群開始抱定了隻誇不貶的態度,看了幾粒之後,方才覺得以琳真是把攝影升華成了藝術。以自己的斤兩,完全沒有置喙的余地。
狐狸見兩人越坐越近,肩頭都快碰到了一起,終於從灌木中緩步走了出來。它故意加重了步伐,卻仍日沒有引起兩人的注意。
“咳咳。”狐狸乾咳一聲。
錢逸群和以琳回頭看了一眼狐狸,幾乎瞬間便將頭轉了過去,討論起如何將光線同時攝入相珠之中。
“若是讓我來拍,便以這株桂樹做背景,把你放在樹下,讓陽光從側面射到你臉上,一邊是光影,一邊是人影,肯定是美極了的。”錢逸群手舞足蹈說道。
以琳偏著頭,將自己代入到了錢逸群的描述中去,莞爾一笑:“好像是不錯呢,等母親大人這回過來,我求她多帶些相珠。”
“咳咳咳咳!”狐狸加大了音量。
“咦,你這朋友嗓子不好麽?”以琳說著, 掃視狐狸一番,突然道:“其實你是靈獸吧。”
“嗯,咱是上古靈種。”狐狸開口道。
“喔,難怪你這麽怕我。”以琳恍然大悟。
“跟你沒什麽關系,它本性膽小見什麽怕什麽,誰讓他是狐狸呢!”錢逸餅心情舒暢,哈哈大笑起來。
狐狸和以琳卻沒有笑。
很快,狐狸嘴角一咧,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
以琳仍日沒有笑,甚至眉頭微微收緊,嘴唇輕輕嘟起,露出不悅的神情。
“我、說錯了什麽?”錢逸群敏銳地意識到了氣氛變化,低聲道。
“誰說狐狸就是見什麽怕什麽?”以琳輕輕踢著腿,“膽小的狐狸我見得還真不多!”
錢逸群毫無節操地點頭附和,心道:有愛貓愛狗的,沒想到以琳妹子是愛狐狸的。咦,這不是說,狐哥能幫我加不少分?哈,果然有緣分啊!
“咱見到以琳小姐,倒不是怕,是不太好意思。”狐狸的音調中都帶著落井下石的味道,“靈種轉世,一般會回避狐狸,以免衝犯狐族,是咱不講究了。”
“狐族?”錢逸群臉上表情凝固了,對這個新名詞有了些許不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