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法則是很殘酷的,狐狸這種犬科動物很難對體積遠大於自己的目標發動有效攻擊。 老白澤狐狸撲向錢逸群之後,被錢逸群禦起的餐盤砸中了面門,長鼻子首當其衝,劇痛之中伴隨著酸麻的感覺,如同破布袋一般落在地上,哀嚎不已。
錢逸群接住了落下的餐盤,退開一步,道:“你先別激動,小爺我知道你不是一般的狐狸,日後還有求於你。咱倆之間與其這麽各自謀算,不如推心置腹,對不?”
“你先失信於咱,讓咱如何信你!”狐狸眼淚汪汪,抱著鼻子怒道。
“唉,這是咱們欠缺溝通呀。”錢逸群放下餐盤,走近狐狸,給它扳著手指算一斤羊後腿肉多少錢,一條後腿多少斤,做成的熟食又價格幾何,自家老爹在縣衙裡的工食銀一月幾錢……一番苦口婆心之下,錢逸群道:“現在你知道剛才你開的價碼有多大了吧?”
狐狸心中叫苦:原本以為攤上了個有錢人家的小子就可以大快朵頤一番,沒想到卻是個驢糞蛋表面光的貨色,真真看錯了人!
“你定是在哄咱!”狐狸叫道,“看你家雙門大宅好幾進,哪裡有你說得那麽窮苦!”
“你是不知道這世情呀!”錢逸群歎道,“我錢家三代公門,城外還有幾畝好田,這才有了你說的大宅子。可這宅子也不足以讓你動輒吃條後腿呀?一家人一年能夠吃上那麽一次就不錯了!你沒見我妹妹都得親自下廚?家裡統共就玳瑁和他爹娘三個仆人,你還真當我家是有錢人家?”
狐狸不知道老公門之中自有來銀兩的門路,想想一路上見到的人都是面有菜色,心中已經信了大半,暗道:上次到人間的時候也是如此,看著盛世繁華,其實已經是夕陽薄暮,唉呀呀,真個是時運不濟,怎的就進不了富貴溫柔之鄉呢?
“你也忒沒出息!”狐狸不滿道,“家裡窮倒還罷了,你怎地自己不知上進,弄個官做做?”
錢逸群當即將自己無緣科舉,又沒有經商的門路、本錢和頭腦告知白澤。狐狸聽得一雙三角耳亂顫,終於無奈道:“看來咱這輩子想在紅塵快活又是水中月,鏡中花啦。咱勸你一句,這天下即將大亂,不下於五胡亂世,你家還是早作打算吧。”
錢逸群心中一驚:白澤原來也知道甲申之變?莫非這就是天命?現在這個時候,台灣香港都還是蠻荒瘴癘之地,肯定不能去,要不逃去朝鮮?日本?不行不行,我怎麽可以讓自己兒孫當棒子、鬼子呢?
看來隻有成仙這一條路了!就算不能成仙,學好了玄術,日後在亂世之中也好有個活命的依仗。
想到這裡,錢逸群又捏起了指訣,再次練習起來。狐狸雖然沒有告訴他訣竅,但是數十次習練下來,自己倒也是摸出了些許門路,主要還是靈蘊的調動和控制。錢逸群悟性本就不差,身負壓力之下,自然努力刻苦起來。何況這種刻苦比之高考之前的折磨,實在不算什麽。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錢逸群已經能夠熟練駕馭筷子了,不過換成是重一點的物品還是有些無力。狐狸雖然沒吃上羊腿,但是吃上了一籮筐的骨頭,倒也心滿意足。當然,如果它知道這是錢家吃剩的,恐怕就不會那麽高興了。
錢逸群聽著它咯嘣咯嘣嚼骨頭的聲音,看著外面天色漸暗,盤腿在床上坐了,手肘撐著膝蓋,手掌托著腮幫,展開《百媚圖》,自言自語道:“真不知道這周天魅靈去了哪裡。”
“就算召回來,
你也不會用,想它作甚。”狐狸吞了口骨頭渣,對錢逸群道。 錢逸群就勢倒在床上,腦中傳來書中仙的聲音。隻聽她道:“這《百媚圖》的魅氣會礙主,否則前任主家也不會將此圖封存在琅直鷦骸!
錢逸群沒有回應,總覺得有那麽些許不對。若這《百媚圖》不是好物,那附著其上的書中仙又是什麽呢?還有這天下,到底是因為白澤現世而成為亂世,還是因為成為了亂世白澤才現世?
就在他腦中漸漸放空之時,隻聽門外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啪嗒啪嗒,顯然是女子的繡鞋,在這個宅院裡也隻有妹妹錢小小了。
哐當!
錢小小推門而入,急聲叫道:“縣衙來了話,說是那采花賊又出現了,要招爹爹回去抓賊呢!”
錢逸群一個翻身從床上跳了起來:“這如何使得?爹爹的傷勢未愈,怎是那賊人的對手?”
“所以隻有靠你啦!”錢小小上前拉住錢逸群手臂,硬是將哥哥拽下床,“你快換了爹爹的服色,怎麽也去應個號,免得又被那綠帽公尋到了由頭髮落咱們爹爹。”
“妹子說得有理。”錢逸群拖遝了鞋子,正要出門,突然鼻尖一股幽香挑逗,正是自己妹妹身上的處子幽香。想想自己妹妹也算是吳縣有名的美女,要是被那采花賊一招調虎離山,自家後院著火可如何是好?
“妹子,你先去幫我將爹爹的刀取來。”錢逸群道。
“你可快些,爹爹硬要去呢。”小小著急道了一聲,連忙跑了出去。
錢逸群連忙跑向狐狸,道:“狐哥,我能把妹妹托付給你麽?”
狐狸腦袋轉得多快,瞬間就了解了其中關節,想想這也是彼此增進情誼的辦法,當下應承道:“咱現在靈力有限得很,想保你家宅頗有不足,要想保你妹妹倒也不難,你盡管去吧。”
錢逸群這才放下心,正要朝外跑去,只見狐狸追到了腳邊,差點絆倒。狐狸攔在錢逸群面前道:“你五行強木,往東、北方去可無大礙。”
錢逸群笑道:“我怕什麽?我要拿住那采花賊為爹爹免了後禍才好!”
“怕的就是你這想法!”狐狸尖聲道,“那人既然敢出頭作案,肯定有所依仗,你這禦劍訣才學了幾個時辰?而且禦劍訣雖然能夠以訣禦劍,卻也要靠劍中真靈,你連劍都沒有,豈能將它當禦物訣用?”
錢逸群聽到妹妹去而複返,也無暇追問“禦劍”與“禦物”的區別,當下快步跑了出去。小小雙手捧著爹爹的私仿繡春刀,見哥哥來了連忙雙手送出。錢逸群抓起刀:“妹妹好生在家,緊閉門戶,切不要讓宵小乘機。”
“我自然知道!”錢小小雙眉一挑,臉上溫和了許多,“你自己也要小心些。”
錢逸群又接過爹爹的腰牌,取了件藍灰的鬥篷,大步朝門外跑去。
錢大通是經製正役,是吏部掛了號的,在錢逸群理解裡屬於有編制的公務員。在他手下還有一群人,名為公役,但是不在編制,屬於臨時工。
吳縣雖然富庶,人口也屬於上縣,但是靠近蘇州府城,所以錢大通這種“經製正役”的人數並不多,又分了皂、壯、役三班,平日各司其職,輪流上班,雖然熟絡卻也不常碰見。
這回縣尊被套了綠帽子,一聽那賊人再次出現,登時發了牌子,三班衙役齊聚縣衙。偌大的公堂上擠滿了烏壓壓一片人。三班班頭在前,使役在後,另外還有征發的民壯、弓兵、糧差、門子、禁子……足足有三百來人。
錢逸群趕到縣衙的時候,連大門都進不去。他仗著自己臉面熟,好不容易擠開人群,剛走到門廳就聽到堂上在厲聲喝問:“快班班頭錢大通呢!”
縣令是不能直接罷免經製正役的,但是他卻可以尋個由頭弄得人家破人亡。姑且不說別的,大明律規定了比限,小案五日一比,大案三日一比,若是破案不利就得被抓起來打板子。錢大通已經因此挨過一通了。
聽到縣尊發怒,錢逸群連忙在人群中跳了跳,高聲道:“回老父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