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遠眼神微凝,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內心深處洶湧彭拜,讓他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又張開,手心處已是出了薄薄一層汗。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隻想看著她,觸碰她,讓她也觸碰自己……
陳歌自然也察覺到了男人有些奇怪的眼神,但他這一晚上都挺奇怪的,她覺得自己已經習慣了,自言自語道:“那月團是我師娘做的,可好吃了,我還送給了呂副將,白先生和先前在軍營裡那些醫者。
嗯……還有張果兒,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吃呢。”
魏遠:“……”
聽著從她嘴裡出來的一連串人名,他突然覺得自己內心的洶湧彭拜仿佛被澆了一盆冷水,快速地從躁動難耐轉換為鬱悶惱怒。
那月團竟然是別人做的,最重要的是,她到底送了多少個人?竟然連那張果兒都有?!
那張果兒不過在萊陽時照顧了她幾天,她跟他感情便那麽好了?還有那些醫者,足足有五六個,她都一一送了?!
所以送給他,只是順道麽?
魏遠心頭忽地一陣憋悶,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咬牙看著她沉聲道:“你是不是對誰都那般好?便是只是相處了幾天的人,也會對他掏心掏肺?”
陳歌微愣,有些不懂這男人怎麽又生氣了,只是在猜錯了好幾回這男人的心思後,她已經放棄去揣摩他了,想了想,微微蹙眉道:“君侯為何這麽說?我只是給他們送了幾個月團,遠遠沒到掏心掏肺的地步,因為他們對我好,我也想回報他們罷了。
再說了,與人為惡多累啊,我想親近那些對我好的人,讓生活更簡單快樂一些,不好麽?君侯對我好,所以我也給你送月團了啊。”
掏心掏肺又哪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沒有積累到一定程度的感情,和經過漫長歲月沉澱下來的磨合相處,又哪裡能做到真正的掏心掏肺?
在這個世界,能讓她掏心掏肺的人,大抵還沒出現呢。
聽到她的話,魏遠心底的鬱悶惱怒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更為濃烈了。
所以她給他送月團,不僅只是順便,還僅僅是因為,他對她好,所以她想回報?
魏遠也不太明白自己惱怒的原因,他只是下意識覺得,不該如此,他可是她的夫君,旁的女子都是以夫為天,怎麽到了她那裡,他卻成了普通的、與別的待她好的人一樣的人?
陳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男人黑沉的臉色,忍不住暗暗歎了口氣。
誰說女人心海底針,明明男人的心思更難捉摸才對!
就在這時,前方忽地亮起一簇又一簇火光,在夜晚幽深的樹林中,星星之火,尤為顯眼。
陳歌心頭一跳,湧起一陣狂喜,莫非是找他們的人終於來了?
正要站起來,卻忽地,右手手腕被一隻灼熱有力的大手一把握住,隨即她見到身旁的男人慢慢地直起身子,一雙眼睛仿佛黑暗中隨時準備與敵人撕鬥的野獸,帶著寒芒一眨不眨地看著火光亮起的地方。
不禁微微一愣,是了,今晚馬車失控,很可能是人為,她又怎麽能篤定來找他們的就一定是自己人?
一時間,也警惕緊張起來,只是此時,有一個人在身邊,她倒是沒有產生如先前那般的惶恐不安了。
甚至,隱隱是感覺到踏實的。
那火光越來越近,腳步聲也越來越響,忽地,火光那頭傳來一聲帶著試探的問話:“主公?夫人?”
是呂聞的聲音!
陳歌心裡一喜,
連忙回應道:“是我們,我們在這裡!” 魏遠緊繃的身體也悄然松弛了下來,聽到女子用的是“我們”,不由得心頭微動,瞥了她一眼,感受到手間那纖細得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斷的手腕,心底又微微地躁動起來。
呂聞聽到陳歌的聲音,顯然很是激動,快步跑向他們道:“夫人!主公!你們沒事吧?”
陳歌也連忙站了起來迎向他,道:“我沒事,但方才掉下懸崖時,君侯為了保護我似乎受傷了。”
她滿心滿眼記掛著魏遠身上的傷,連方才自己掙脫了魏遠的手也沒有察覺。
魏遠感覺到女子的手從自己的手間掙脫,不禁心微微一沉,嘴角微抿,見呂聞聽了女子的話,立刻有些焦急地朝他那邊走來,站起身淡聲道:“沒事,只是小傷。”
說著,眼神一厲,道:“馬匹突然發瘋的原因,可知曉了?”
呂聞借著火把的光看到自家主公確實沒什麽大事的樣子,暗暗松了口氣道:“事情發生得突然,屬下和燕回負責來找主公和夫人,留下了長風在那邊查看情況,具體什麽情況,還得等回去後看看長風可有查出什麽。”
魏遠眼中掠過一抹森冷,冷聲道:“先回去罷。”
陳歌聽著他們的話,立刻便想到了今晚見到的那藍眼男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君侯,我今晚在市集上見到了一個有胡人血統的男子,他看著我的神情總是讓我有些不適,不知道這件事是否跟他有關?”
魏遠一愣,立刻看向她。
呂聞臉上浮起一絲訝異,連忙緊張道:“夫人,你可記得那男子的具體樣貌?”
陳歌點了點頭。
“他很年輕,應該只有二十五六,身高八尺,相貌生得很好,氣質淡漠清冷,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俯視眾人的模樣,看著便知道家境不差,身旁還跟著一個身手很好的圓臉男子。
對了,他的眼睛是仿佛天空一般的藍色,我生平,還沒有見過藍得那般清透的眼眸。”
隨著她的話落下,魏遠的神情越發冷凝,看著他這模樣,陳歌微微一愣。
呂聞皺了皺眉,有些糾結地道:“夫人這描述太籠統了些, 胡人中估摸有不少男子都能對上這個描述,不過倒是可以先按照這個在城裡搜尋一番。”
“若是你覺得我的描述不夠具體,我可以回去嘗試把他畫出來。”陳歌道,不由得又看了一聲不吭的魏遠一眼。
可是她覺得,也許魏遠已經想到那人是誰了。
“先回去罷。”魏遠這時候一轉身,大步往前走去,只是才走了兩步,便側了側身子,神色淡然地看了陳歌一眼。
陳歌一怔,奇異地讀懂了他這個眼神,他大抵在等她,就像上一回在侯府門前一般。
難道等人這種事也能成為習慣?等著等著,就等出了些紳士品質來?
不禁好笑地揚揚唇角,只是無法否認有人這樣等她,心裡還是開心的,連忙邁開腳步,走了上去,和魏遠一前一後地往樹林外走去。
他們都沒發現的是,這一幕看在呂聞眼中,直如晴天一個霹靂,劈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方才夫人說君侯為了保護她受傷,他已經無比震驚了,這會兒見到君侯竟然在等夫人,更是覺得比白日看到小偷光明正大地出入旁人府邸都要難以置信。
君侯何時這麽體貼過?還是對一個女子!
雖說他先前便覺得夫人對君侯來說是特別的,但當這一幕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面前,他還是覺得有些無法置信,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有些暈乎乎地跟上去了。
嗯,也許他在做夢也說不定呢。
唉,這個夢也太真實了些,竟讓他這麽久了才察覺在做夢,真是讓人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