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靜靜地看著已是徹底說不出話來的王坤,知曉他心底的防線,已是被她徹底打碎。
只是,這樣還不夠,她手中其實並沒有他殺死彭靜的證據,若他後來知曉,又重新把自己武裝起來,死活不肯承認,事情又會變得麻煩。
她微微垂了垂眼簾,忽地轉身淡聲道:“待會我就會把證據呈交給宋城守,你——好自為之罷。”
這一句話仿佛判了王坤死刑,原本仿佛已是化作了化石的人猛地一顫,忽地抬起蘊滿陰狠之色的眼眸,低吼道:“你跟你那個奸夫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你給我去死!”
說著,他竟從袖子裡滑出了一把小刀,瘋了一般徑直朝不遠處的陳歌刺去。
陳歌心頭狠狠一跳,一轉眼,便見到小刀那冰冷的寒芒已是近在眼前。
一旁的鍾娘和藍衣失聲尖叫:“夫人!”
然而,她們一直站在夫人身後,方才事出突然,她們沒有及時反應過來,此時便是撲過去,又哪裡來得及!
在場所有人的心,一時間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小刀快要刺進她的胸膛時,一個黑影突然旋風一般襲來,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懷中一帶,另一隻手快如閃電,狠狠地劈向了王坤拿刀的那隻手的手腕。
頓時,隻聞一聲骨骼碎裂聲連帶著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起,王坤疼得一下子跌倒在地,死死握著已是像面條一樣垂下的右手不停呻吟。
這一系列變故發生得太快,在場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連帶著陳歌,也愣在了原地。
然而下一刻,她便被推出了那個灼熱熟悉的胸膛,向來冷峻的男人此時哪還有半點原來的模樣,死死握著她的手臂,黑眸中烏雲翻滾,瞪著她失控地低吼。
“你可知道方才很危險!若是我晚來一步,或者你身邊的人來不及阻止,後果便不堪設想!
你是覺得自己命太硬?還是自信他絕不會傷你?!你怎麽敢在身旁一個侍衛都沒有的情況下惹怒他!”
陳歌猝不及防被他吼了一頓,反應過來後張了張嘴:“我沒有……”
“你沒有什麽?”
男人顯然處於盛怒中,一整晚眼睜睜看著她被人欺辱的憋屈連帶著方才看到那刀尖就懸在她心口上的恐懼,在他心中巨浪一般不斷翻滾,讓他雙眸赤紅,無法控制地低吼著打斷她的話。
陳歌怔怔地看著他,忽地一撇唇,眼簾微垂,低低道:“前幾天你才說了,你不會再吼我。”
女子話語中的委屈讓盛怒中的男人身子一僵。
陳歌抿了抿唇,就要掙脫他的桎梏,“我不想聽你吼,也不想因為這件事跟你生氣,要是你不想聽我說話,便先到一邊氣完再來找我罷。”
“歌兒!”
男人連忙加重了握著她手臂的力度,生怕她真的會就這樣疏遠他一般,嘴角似乎有些懊惱又有些憋屈地一抿,再開口時,嗓音已是輕柔了不少,“我不是想吼你……”
陳歌瞪了他一眼,卻也沒再掙扎,“你方才那麽大聲跟我說話,你敢說不是在吼我?”
“……”男人似乎一時不知道怎麽解釋,好一會兒,才沉聲道:“我只是擔心你……”
眾目睽睽下,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的男人仿佛眼裡心中都只有面前的女子,原本仿佛要化作有形的怒火被女子三言兩語澆滅,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演變成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低低地、仿佛哄勸一般地跟她說著話,那滿滿的珍視之情溢於言表。
他們腳邊,還有一個因為徹骨的痛楚蜷縮成了一團不住呻吟的王九郎,他們卻仿佛視而不見,兀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在場的人無不驚愕詫異得說不出話來,面前這一幕,比見了鬼還要讓他們無法相信。
他們何嘗見過這個向來沉冷可怖的男人那般耐心細致地呵護一個女子的模樣,甚至,被一個女人輕而易舉地掌握在了手心中。
他們可不認為燕侯是個色令智昏的男人,若他是那樣的男人,他們早八百年前便拿捏住他了,又何須如現在這般,戰戰兢兢地生活在他的統治之下。
相反,正是因為知道燕侯表面看起來陰戾暴躁,實則心思再敏銳聰穎不過,他這般心甘情願地對一個女子服軟,才會讓他們如此驚詫。
陳芯悠是被這一幕衝擊最大的。
燕侯不是厭惡不喜這個女人嗎?那他現在的呵護備至又是怎麽回事?明明這一刻,那女人手中還拿著她當初送給那奸夫的如意結!
她猛地一咬唇,忍不住大聲道:“燕侯,你別被這女人騙了!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還在陳府時,她就經常跟那個沈三郎眉來眼去!
便是……便是王九郎真的就是殺死彭娘子和冀州城那兩個死者的凶手,也無法抹殺她還在跟沈三郎私聯這件事!
她口口聲聲說她已是把沈三郎當成了陌路人,是沈三郎在糾纏她,這話誰會信?沈三郎不在這裡,她當然怎麽說都可以!
您可別忘了,當初沈三郎把她帶去了萊陽,誰知道這兩人在路上有沒有發生什麽……”
陳芯悠的汙言穢語還沒說完,便被男人陡然射向她的冰冷目光刺得一個激靈。
那目光中的殺氣如有實體,陳芯悠隻覺得一股冷氣猛地從腳板底躥了上來,瞬間包裹住了她的全身,竟讓她渾身發抖,喉嚨仿佛被黏住了。
“十六娘,你夠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放過我們夫人?”
鍾娘不知道陳芯悠已是被魏遠的氣勢震懾,猛地握拳道:“夫人還在陳家的時候,你就百般刁難我們夫人,如今我們夫人已是嫁人了,你還不死心,你這是非要毀掉我們夫人的清白才甘心嗎?!
夫人父兄早亡,自小寄住在你們陳家,自認一直低調謹慎,不該想的東西從來不想。
便是你在大冷的天把夫人推進湖中,夫人發高燒差點去了,她也沒有指責你半句,還對郎主說,你不是故意的!
你還想我們夫人怎樣啊!是不是……是不是要我們夫人一輩子在陳家受你的欺負,你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