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藍衣出於女子的天性,直覺地不喜歡那魚文月看向夫人的目光,不禁移動了一下身形,擋在了自家夫人和那個沒禮貌的女人中間,狠狠瞪了她一眼。
讓你看!讓你看!她家夫人是什麽阿貓阿狗都可以看的嗎?
魚文月似乎微微一愣,嘴角抿了抿,倒是垂下了眸子,沒再看她,行了個禮道:“小女見過君侯,見過夫人。”
她的聲音就如她的人一般,沒有多少女子的婉約輕柔,帶著幾分爽朗大氣,卻也不難聽,別有一番風味。
動作也絲毫不見扭捏,爽利大方,也算爽心悅目。
陳歌卻怎麽看,怎麽覺得哪裡有些奇怪。
為什麽這女子,處處給她一種不和諧的感覺呢?
心知自家主公尿性的呂聞立刻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見他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臉上現出一抹沉怒,不禁有種無言問青天之感。
果然還是他熟悉的主公啊,只怕等到這個天下重新統一了,主公還是改不了這見到女子便下意識厭惡的性子。
心裡不由得暗罵這魚城守實在拎不清,他們夫人還在這裡呢,就讓他女兒一同出來迎接,這是打的什麽心思?
連忙打哈哈道:“屬下聽茅將軍說,魚城守為了迎接主公,還特意備了一個接風宴,可是如此?”
魚叢洋自然也看出了魏遠臉上的不快,慌不迭地點頭道:“是,是,主公,夫人,請往這邊走。”
魏遠瞥了他一眼,轉身看向陳歌,直到她走到跟他並肩的位置了,才協同她一起走了進去。
這一幕看呆了魚叢洋。
這世間向來是男為尊女為卑,便是夫妻倆,也沒有並肩走在一起的道理,從來都是妻子緊隨著丈夫!
然而,主公不但讓夫人跟他並肩走在了一起,還是主動停在那兒,等著夫人走上來的!
看來傳聞當真不可信,主公這哪裡是不喜夫人的樣子?分明是喜到了心坎裡!
也是,早在見到夫人竟然入了這常州城那一刻,他就該知道,這不是一個尋常的女子。
他暗暗地瞪了自家女兒一眼,用眼神警告她收斂一些,這才匆匆追了上去。
魚文月被自家老爹瞪了,不禁咬了咬牙,眉眼間滿是不甘。
那個女子,憑什麽就能得到所有人的簇擁,受到所有人的愛戴?!
同樣是女子,為什麽她可以,她就不可以?!
魚文月站在原地,眸中的情緒幾經變幻,才走了上去,臉色不善地跟在魚叢洋身後。
正如魏遠所說,如今常州疫情還未完全平複,魚叢洋也不是沒腦子的人,縱然有著一顆無法按耐的拍馬屁的心,也不敢把這個接風宴弄得太隆重。
只是在城守府的廳堂中擺了幾張桌子,遣廚房的人做了幾個菜,便算是一場簡單的接風宴了。
大家都坐下後,魚叢洋立刻執起幾上的酒杯,朝魏遠和陳歌舉了舉,興奮得一張圓乎乎的臉都通紅一片。
“想當初咱們常州絕望無措之時,屬下還以為便是天上的神仙來了也救不了我常州了,卻誰料主公和夫人神乎其神,眨眼間便讓常州脫離了火海!
如今常州的情況一日比一日好,這實在多虧了主公和夫人找出了那天花的抑製法子,這便是對整個天下,也是千古奇功啊!
屬下今日定是要好好地敬主公和夫人一杯!”
其他人也紛紛拿起了桌上的酒杯,對著陳歌和魏遠的方向,朗聲道:“敬主公和夫人!”
陳歌見魏遠拿起酒杯舉了舉,便一飲而盡,也微微一笑,拿起酒杯示意了一下,嘗試著淺酌了一口。
現如今的酒還是以栗黍釀造的黃酒佔主流。
黃酒本就適宜熱飲,這杯子裡的酒分明是溫熱過後呈上來的,在這樣寒涼的秋日喝下,酒液異常溫和柔順,直入脾肺,隻覺得把體內的寒氣都驅散了,很是舒服。
陳歌有些驚喜,她雖然沒怎麽喝過黃酒,卻也能品嘗出,這黃酒的質量絕對屬於上乘,不自覺地便把一整杯酒喝下去了。
一旁的侍婢立刻又給她滿上。
藍衣在一旁看著,不禁有些擔憂。
她記得夫人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啊,還是因為在這樣的場合,或多或少要喝一些意思意思?
就在這時,坐在左下角第一個位置的茅旭明劍眉飛揚地舉起酒杯道:“屬下也要敬主公和夫人一杯!
想當初屬下還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常州城裡了,死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孤家寡人地死,連個嬌嬌柔柔地在一旁為屬下哭的娘子都沒有,那多可悲啊嗷!
誰料夫人突然就像天上那觀世音菩薩突然降臨一般,屬下這才知曉黎明的曙光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嗚嗚嗚,屬下永遠也忘不了第一眼見到夫人時的樣子!”
要說今天最興奮的人,莫過於茅旭明了,想起當初自己連覺都不敢睡的樣子,他深深有種終於脫離了苦海的激動,邊說邊狠狠地一抹眼睛。
嗷,要不是為了顧及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形象,真的好想放開大哭啊!QAQ
他這番話分明主要是跟她說的,陳歌好笑地一揚嘴角,舉起了酒杯。
“按小女的說法,夫人確實是個奇女子呢。”
忽地,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響起,陳歌一愣,看向了坐在魚叢洋身旁的魚文月。
卻見她微微一挑眉,看著陳歌道:“旁的女子都循規蹈矩地在待在家裡,平日裡至多出門會會友,踏踏青。
便是嫁了人的女子,也沒見她們一天到晚往外跑的,不是在家侍奉公婆,掌管家務,便是相夫教子,和睦親友。
像夫人這般拋頭露臉親自給百姓看診治病的女子,小女還是頭一回見,一時還有些不敢相信!
便像所有人都說是夫人和張大夫一同找出了抵禦天花的法子,小女也是不太相信的,小女身旁的人和一些閨中密友也跟小女是同樣的想法。
若說只是張大夫一個人找出了那個法子,可能還比較容易讓世人信服罷!”
陳歌眸色淡然地看向她。
也不知道是這女子的真性情還是故意做出來的姿態,她說這些話時,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她,嘴角微扯。
雖說她的話頗有點暗搓搓踩人的意味,但她的神態不像一些心思深沉的女子,表面笑得無懈可擊內裡把你踩進地心,倒是明明白白地把挑釁和不屑寫在了臉上了。
不禁嘴角微揚,眸中起了一絲興味,正想說什麽……
忽地,隻聞“砰”一聲巨響,在場的人霎時都嚇了一大跳,紛紛惶恐地看向突然發狠把手中的酒杯拍在了幾上的魏遠。
卻見他臉色沉厲,一雙眸子帶著讓人心顫的濃黑之色,仿佛一頭沉怒的、蓄勢待發的雄獅,不帶一絲感情地盯著魚文月,就像盯著一件死物,直把她盯得面如金紙,身子輕顫。
爹爹以前一直說,魏侯一怒,這天下都要抖上三抖,天底下能承受魏侯之怒的人,也不知曉喝到那孟婆湯沒。
她以往還沒什麽感覺,現下卻是切身體會到了。
這男人的眼光,能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