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夏天

　　第六章父子

　　陰冷的屋子裡，瓦絲燈的光線有些昏昏然，樓上的家人忘記關好水管，水滲了下來滴在嬰兒的額頭上，一位父親用豆子磨成的粉仔仔細細地調著水……

　　這應該是第五個星期的早晨，蘇芷若等在許萌萌家門口。

　　“媽，我不想吃你做的早飯了，蘇叔叔在門口等我。”

　　“吃早餐沒?”

　　“想吃什麽?”

　　“都行。”蘇芷若努力讓他的聲音具有人情味，而許萌萌的聲音仍然是冷冷地就像是冰櫃裡的死人不情願地發出聲音。

　　“這是我寫的劇本，講的是一個男孩用刀殺死欺辱他的其他小朋友……”夏天的早晨熱氣逐漸從地面爬了起來，破舊的電風扇發出詭異怪誕讓人聽得心底發麻的聲音。

　　“大概是在我九歲半的時候，一個比我大的壞孩子騙我去了錄像廳，《天生殺人狂》是我看的第一部電影，同一天我還看了《索多瑪120天》，自那以後我對電影裡的畸形深深著了迷。”許萌萌依舊是冷冷的，好像是在訴說著另一個與他無關的怪物，可蘇芷若卻看見了他眼裡閃爍著的光。

　　“你寫的東西不像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夠寫得出來的，很棒！”蘇芷若說話時悄悄把碗裡最後一塊肉夾給了許萌萌。

　　“蘇叔叔，那天我雖然拿出了刀，後來是周立國故意推了張龍龍，結果張龍龍的喉嚨就被戳穿了。”許萌萌的眼睛仍然是直直的，他並沒有什麽想要辯解的。

　　“我會調查明白的，等會我們去錄像廳看電影吧！”蘇芷若摸了摸許萌萌的頭，許萌萌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輕輕抿起了嘴。

　　一個男孩，總喜歡跟蹤這樣一對父子，夏天的時候父親總喜歡帶著自己的兒子去小公園玩兒。

　　“安安，那裡有賣棒冰的，一角一個。”

　　“我媽不讓！”

　　“沒關系的，天氣太熱了，吃一個吧。”炎炎的太陽濕透了這對父子的背心，但，男孩能夠感覺到這對父子話語間洋溢出的溫暖與快樂。

　　“朵朵，給爸爸講講你看的書吧。”回憶中朵朵輕輕牽起自己的手。

　　“爸爸，我想去動物園看大象。”那時朵朵還小，他記不得她是八歲還是九歲，可她的笑容總在他心裡揮之不去，剛下了一場雨，天空出現一道彩虹，蟬兒輕輕唱著，他多想那年夏天是永恆的。

　　“萌萌，給叔叔講講你想看的電影吧。”

　　“《四百擊》，這電影我看了三遍，還不膩！”錄像廳內電風扇壞了，悶熱的空氣聚成一團又一團，幾個街上的小混混粘在一起，正聚精會神地看著蘇菲瑪索的某部電影，女神的身體赤裸著，熱熱的空氣在不良青年當中徘徊，蟬兒一直唱個不停，欲望在混混心裡頭開出了花。

　　“這女的，真他媽……”其中一個忍不住暴了粗口。

　　“我們再等一等，他們還未放《四百擊》，你看門口有個賣冰棍的老爺爺，要不然?”蘇芷若正想牽起許萌萌的手，許萌萌下意識的躲了一躲。

　　“走吧，叔叔，那老頭賣的牛奶味的冰棍可好吃了。”許萌萌拍了拍蘇芷若的背，兩個男孩微笑著，門外的陽光溢進了錄像廳，他們臉上都掛著久違的笑容。

　　“蘇隊，我們剛查了查，周立國是副市長周志剛的兒子。”

　　“看來這個案子有些不好辦呐！那這樣，明天我們走好程序，未滿十四周歲的未成年殺人只會進行教育，

今天我再去陪一陪那孩子。”蘇芷若又一次猶豫了，就像朵朵被侵害時那樣，他點燃一支煙，用方言咒罵著，自己卻無能為力！　　“蘇警官，我的兒子讓我把這盤磁帶交給你。他說，他剛拷貝了一份準備送到周志剛那裡，這會，可能他已經在路上了。”突然下起了一陣暴雨，蘇芷若臉色有些蒼白，前幾個星期他與許萌萌在一起的情形不斷在他腦海中回放， 突然，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片沙沙的雪花，就像破舊的電視因為接收不到信號那樣……

　　“再者，叔叔給你講講現在的少管所吧，你進入那裡的話仍然會被打，會受盡欺負，我想那種侮辱你也受夠了吧，你為什麽不想想辦法把那幾個孩子送進去，或者讓他們再也出不來?”

　　“再者，叔叔給你講講現在的少管所吧，你進入那裡的話仍然會被打，會受盡欺負，我想那種侮辱你也受夠了吧，你為什麽不想想辦法把那幾個孩子送進去，或者讓他們再也出不來?”蘇芷若一遍遍地放著磁帶，他感到惶恐，嘩啦啦的雨聲弄得他有些心煩意亂，他關掉磁帶，拿起一盒地下絲絨的磁帶將音量調到最大，他知道，如果得罪了那個人他會死的很慘，除非……

　　“叔叔，前幾天，我跟蹤了周立國，並將他的上學和放學路線做成了一張圖，我發現了在他上學的時候，中間有個空蕩他們家的保鏢都會不在。”突然，蘇芷若的小靈通響了，他關掉車內的音樂。

　　雨仍然嘩啦啦的下著，雨打亂了燈光的軌跡，恍惚中他又看見自己的女兒。

　　“爸爸，那個李振國傷害了我。”

　　“爸爸一定會想辦法的。”

　　“蘇芷若，你做為一個父親當得真的很失敗，我下輩子再也不要當你的女兒。”

　　“我以後再也不要回到這個家！”蘇芷若的嘴唇變得冰冷，他打著顫點燃了一支煙。

　　一個父親會不會為了自己的子女而不擇手段，這是蘇芷若從未想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