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堂課結束了。
當林拓轉身進入了書院,並關上了院門,那漫山遍野的學子們也終於從沉浸狀態中短暫抽離出來。
然而,沒有人敢浪費時間。
距離第二堂課還有六個時辰,不算短,但刨除睡眠,也不剩下其他什麽了。
必須抓緊時間。
朝廷的記錄官們強打精神,開始整理桌案上的堆雪般的,寫滿了文字的紙張,並放在箱子裡,由專人押運到山下。
幾十個小時的高強度學習讓年輕的國君也有些撐不住。
趕忙離席,下山補充睡眠,而看到國君離開,那些一大把年紀的重臣們才終於齊齊吐出一口氣。
“嘩啦啦。”
明亮如晝的南山上,人們紛紛起身,抱著筆記,向縣城中,或者早已安排下的營地走去,浩浩蕩蕩,蔚為大觀。
更有部分年輕些的讀書人,乾脆脫下外套,就這樣原地躺在山腰,或者趴在課桌上,昏昏睡去。
還有一些本就是休息好了,輪換過來聽講的,則乾脆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捧著手稿,興奮地交流談論起課上所講的內容來。
是夜,陶縣車水馬龍,幾無人入眠。
……
與此同時,林拓也將自己的身體扔在了書院的床榻上,做出入睡的模樣,實則將意識切換回本體。
離山武館。
“噸噸噸噸噸。”
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純淨水,林拓一口氣喝乾淨,這才擦了擦嘴角,後知後覺地苦笑著按了下喉嚨:
“怎麽講課的時候沒感覺,這講完了,才覺得口渴的要命。”
無奈地搖搖頭,他活動了下身體,又看了眼手機。
恩,時間流速1:1並不意味著沙箱內外的時辰是相同的,不過此刻,沙箱外也已然過了凌晨。
考慮到小鎮裡這麽晚也不會有幾家外賣開門,林拓乾脆又燒水泡麵,然後一邊吃,一邊坐在電腦前準備第二堂課的資料。
恩,可得好好備課才行。
……
……
翌日,正午。
天氣,多雲,微風。
當林拓再次切換意識,以分身為載體,從床上起身的時候,便聽到書院外低低的,嗡鳴的人聲。
“吱呀。”推開門,走出院落,果然,就看到南山上的學子規模,似乎又龐大了些。
怕是這六個時辰裡,又有不少人趕到。
也幸虧每一堂課時間很長,有輪換的可能,否則,林拓真懷疑很多人連入場的機會都沒有。
搖搖頭,不再想這些,林拓整理了下衣冠,捏起了一根粉筆,於是,那原本的嘈雜聲驟然如潮水般退去。
一陣山風吹來,天空中,雲絮飄動,山上,翠竹搖擺。
“林師,今日到底要講什麽?真的不講科學了麽?”坐在最前方的國君舉手提問道,眼神中,似乎閃著光。
“第二堂課,我們不講科學理論,而是要講科學的造物。”
林拓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然後環視漫山學子,稍稍停頓,轉身在黑板上勾勒出了一個思維導圖:
農業、工業、商業、教育、醫療……
寫完,他又在“工業”上畫了一個圈,引出一條支線,並依次寫下“蒸汽機”、“煤炭”、“鋼”、“鐵”四個小項。
這才轉回身,笑著解釋道:
“我說過,第二堂課的內容會更多,更豐富,更龐雜,而這堂課的核心,我稱之為‘工業革命’……
不過,
在講述工業革命之前,我們首先要談的,則是農業……具體來講,我們這堂課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擴大糧食產量?” 聽到這句話,大部分學子都明顯愣了下,似乎完全沒料到,第二堂課的知識,竟然是這般切合實際。
如果說第一門課的“科學”還是一種略有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那麽,這堂課,就明顯接地氣的多。
而與之對應的,則是坐在靠前位置的,池國國君以及一眾朝中重臣那明顯豎起來的耳朵,以及亮起的眸子。
他們敏銳地意識到,林拓今日所講,將會是真正的“經世之學”。
……
……
正如林拓所言,第二堂課的內容既雜且多,如果說,第一堂課只是為了強行在池國這群精英腦海中打開科學的門戶。
那麽,第二堂課,才是切實的,能快速推進社會發展的手段。
林拓此前查閱了大量的有關第一次工業革命的資料,並結合他這些日子,對池國社會情況的調研,整理出了一套資料包。
分別從農工商等領域,將歷史上的成功經驗搬過來。
當然,為了避免揠苗助長,林拓也對其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本地化”,並仍舊隻傳授一些“初級階段”的技術。
比如適合這個時代的“新式農具”、“化肥”、“規模化耕種模式”、“新式鋼鐵冶煉技術”、“活字印刷”等等。
一系列的,在當前社會水平,就可以掌握的技術流程。
而在這諸多技術中,刺激農業發展無疑是擺在第一位的。
根據他查閱的資料,工業變革的前提是農業變革,諸如歷史上“圈地運動”引發的一系列變化,手工業的發展……
最終才能衍化出“工廠”這種全新的事物。
而經過調研,大抵仍是源於沙箱衍化基於現實這個基礎,這片大陸上的許多動植物都與地球高度相似、重合。
這也方便了林拓進行技術搬運。
而隨著他開始分門別類講述這些涉及國計民生的知識。
不知不覺間,南山上無數學子看向林拓的目光再次有了變化。
尤其是其中的官員,更是神情激動,相比於在座的讀書人,他們才更加明白,林拓口中的那些技術,蘊藏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那是改天換地的力量。”年輕的國君輕聲自言自語。
……
……
“又開始了……不知道這次又會持續多久……”
“怕是一天都打不住,不是說了麽,這回要講的更多呢。”
“說起來,林聖這次講的是啥?”
“聽說,是在教滿朝文武種地、打鐵。”有消息靈通者說道。
聞言,陶縣茶肆中一片靜默,隨後,一群人大搖其頭,笑道:“怎可能?聖人就教這個?”
“聖人就教這個。”
……
陶縣越來越熱鬧,然而陶縣聚集在茶肆中的民眾們,卻是越來越疑惑。
他們發覺,自己有些看不懂了。
越來越多的消息表明,那位年輕的聖人似乎的確就是在教授這些,不只口授、筆錄,甚至還在書院那面巨大的牆壁上,畫起了所謂的“圖紙”。
可滿朝重臣,不僅不失望,反而是愈發來勁了。
而這第二堂課,也是格外的漫長。
轉眼間,便到了天黑,然後在“天地異象”的幫助下,繼續授課。
一個晝夜過去。
“林聖”沒有停止。
又一個晝夜過去。
“林聖”依然沒有停止。
南山聽講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林聖”卻仿佛不知疲倦,除了每隔一陣的“課間休息”,便再無一刻停歇。
沙盤外,林拓這回也是拚了,以他如今的體能,加上咖啡、茶水輔助,他乾脆連睡覺的時間也節省了下來。
反正年輕,肝功能強勁。
主要也是怕一旦停下來,情緒不連貫……反正準備充分,乾脆一口氣講完再休息,更踏實些。
可這就苦了滿朝文武,好在池國人多,記錄官輪班抄寫記錄,倒也撐了下來。
等到又一個清晨,林拓終於放下粉筆,看著寫滿了字跡,且擦了不知多少回的黑板,宣布第二堂課結束的時候,漫山遍野的學子都幾乎癱倒。
然而,饒是身體疲憊,他們看向林拓的目光,卻已然比前幾日更加敬畏,如視神靈。
要知道,在他們眼中,連續三天兩夜的講述,林拓別說吃飯,連口水都沒喝過,卻仍舊神態自若。
那寫滿了幾大箱的筆記,更是全程脫稿。
這等體力智力,讓人連半點嫉妒心都生不出,剩下的,只有敬畏。
林拓倒不大清楚他們的想法,只是整理了下板書,才道:
“第二堂課的內容大概就是這些了,記錄如有遺漏,可以下堂課找我詢問。”
頓了頓,林拓繼續道:
“仍舊是六個時辰後,我將在此地,開第三堂課,也是最後一堂課。
呵,放心,不會像這次這般漫長,需要記錄的內容也很少。
大概隻用一兩個時辰就能講完,剩下的,則是答疑時間,大家有什麽問題,也可以準備好,介時一並解答。”
說完,林拓強行抑製住打哈欠的衝動,轉身返回了書院,切換回本體,然後毫無形象地爬上床,呼呼睡去。
隻留下南山書院,上萬名學子面面相覷。
“最後一堂課?這麽快就要結束了?”
不少人心中生出這樣的想法,旋即又被好奇所取代。
經過這兩場授課,但凡還能留下來,堅持下來的,都已然徹底被林拓折服。
因此,也愈發期待,這所謂的“最後一堂課”。
……
……
連續數日授課,從全國各地趕來的人終於漸漸少了,然而已經來的,無論是真的聽懂的,還是僅是湊個熱鬧,都沒有離開。
尤其在聽到說,“林聖”的課只剩下最後一講,就更沒人願意錯過。
甚而,正因為這“最後一堂”的“噱頭”。
當六個時辰後,睡飽喝足的林拓再一次推開書院的門,看向山坡,便有些愕然地發現,那漫山遍野,竟站滿了人。
因為人數太多,以至於除開有座位的,其余人,只能站立。
粗略計算,這裡的總人數怕是比前兩場加起來還更要多些。
倘若林拓此刻切換回本體,就會發現,整個陶縣,幾乎已成了座空城!
萬人空巷,便是如此!
“發生了什麽?”林拓很想大聲問一句,可顧及到自己飾演的角色身份,終歸還是沒說什麽,只能努力讓自己顯得平靜些。
在數萬道目光的注視下,走到了院牆下。
“林師,今天,講什麽?”坐在第一排的年輕國君目光敬畏地開口詢問。
林拓深深吸了口氣,抿了抿嘴唇,沒有立即給出回答,而是沉默了下,這才緩緩摸出一隻粉筆,卻並未在黑板上寫下任何字跡。
只是將粉筆隨意掐斷,扔在地上,輕笑了下,然後用看似平淡而輕松的神情看向國君,以及眾人,平淡道:
“今天是最後一堂課,所以我想和大家聊些輕松的,沒那麽費腦,可能很有趣,但卻異常重要的事。”
“是什麽?”國君忍不住追問。
旋即,南山上下,數萬名聽眾,無論男女老少,便於這同一時刻,聽到了那從山上傳來的,放大了許多倍的聲響:
“我今天,就來講講,池國未來三百年。”
話音落下。
人群短暫的寂靜。
隨後,南山上下,轟然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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