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行開始了。

　與西奈山的交談沒有一次到位，而是選擇了逐漸深入的洗腦方法。

　在林拓構建的劇本中，“衍化沙盤”儼然充當了神靈的位置，而他自己，也從沙盤的掌控者，被描述為了依照沙盤指令行事的角色。

　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於戰艦內的那套大長篇小說裡的一個設定，也是林拓認為的，這套書中透露出的最有價值的一個信息。

　小說的故事背景處於一艘航行於靈界的戰艦內。

　在故事中，主人公一行人為了執行任務深入星海，與靈界生命戰鬥，間或主動，或者被動地降落於一個個星球文明，然後遭遇一系列的事件，最後破局，取得勝利。

　故事的第一卷裡，主人公一行人降臨於某個未知的星球，那顆星球上雖然誕生了早期的人類社會，然而文明仍舊處於一個很低級的階段，可是那裡的居民們卻擁有著超乎尋常的組織紀律性，仿佛是披著個體外衣的，遵循固定邏輯運行的0和1。

　在那裡，每一天都是重複的……這種描述並不準確，應該說是，每一天，那個星球的人都會去做同樣的事情。

　比如張三早上六點準時醒來，出門去捕魚，八點鍾她的妻子會在家中偷情，晚上五點鍾張三回來，發現一切正常，第二天六點醒來，再次出門，八點再次偷情……一遍遍循環。

　如果某天因為意外，導致其中的一環出了問題，比如張三的船遭遇了風暴導致死亡，沒有按時回來，循環被打破，妻子就會焦躁不安，陷入某種混亂狀態。

　然後就會有另外一個因為意外而擺脫舊有循環的李四進入家門，取代張三“丈夫”的位置，第二天繼續去捕魚……

　簡而言之，整個社會處於一個混亂與秩序交織並存的狀態，原本，在那顆星球上這種內循環是混亂而完整的。

　直到意外到來的主人公小隊打破了這個循環，導致整個文明運行邏輯出現了致命bug，從而發生了一系列魔幻的故事。

　最後，主角憑借超凡的智慧終於發現，一切的緣由在於這顆星球的土著們共同信仰的那個“神靈”，它的本質是一台固定了運行邏輯的超級計算機……

　整個文明都在“神靈”的邏輯下運行……

　後續就是戰鬥，對決，主人公帶領著同伴們打敗了“神靈”，將其作為戰利品帶回，而那個文明也終於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故事很簡單，也算不上有趣，但林拓卻覺得這裡頭隱約有點“寓言”性質。

　不一定是作者故意為之，但很可能是作者所處的社會某種集體思想的投射。

　正如生活在地球上的人類小說家構想的一切“架空世界”都不可能擺脫真實社會的影響。

　任何對未來的幻想都不是真正的未來模樣。

　生活在三維空間裡的生物也完全無法構想出四維的具體……

　林拓覺得這個設定有可能反應了一點什麽。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

　總之，借助這個設定，他完成了理論升級，成功讓西奈山認識到了“神戰”的真相是兩個文明主宰的對決。

　而他們這次要探訪的“帝國上野星區”，也只是另外一個“神明”神域內的智慧生命。

　邏輯通！

　而在成功洗腦西奈山後，一行人完成了思想的統一，剩下的，就是枯燥的趕路。

　正如林拓說的那樣，一樣的風景看多了真的令人厭倦。

　在靈界航行，與在大海中駕船真的沒太大區別，沿途都是一樣的景色，在海瑟薇的操控下，搜捕艦循著計算出的路線，利用那根名為“推進器”的天線製造擾動，實現加速躍遷。

　而從打離開了地球後，周圍也徹底安靜了下來，連一點以太波紋都看不見。

　並不意外。

　就如茫茫大海上也很少能遇見島嶼一樣，想在靈界中頻繁碰到智慧星球的難度亦是極高，大概只有在小說故事裡，才能那麽頻繁地遭遇了。

　戰艦內擁有合成食物的機器，雖然合成品當真是難吃至極。

　但考慮到十個人往返，即便最快也要兩個月時間。

　這還不算在帝國內部消耗的，不方便帶太多糧食，所以隻從地球帶了一大堆調料。

　月族人隻負責戰艦檢修，平常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做一些計算工作，忙著研究什麽的。

　這幫人對靈界躍遷技術表現出了近乎崇拜的狂熱，廢寢忘食的，也著實讓人省心。

　西奈山和花溪在習慣了航行節奏後，日常除了休息，剩下的就是在訓練室中捉對戰鬥，彼此磨礪。

　林拓在晉升七脈後，身體素質進一步增強，這段日子，已經有些能量化的趨勢，對睡眠的需求也進一步減少。

　相比於其余人，他最關注的還是分身與本體的聯系。

　為此，他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嘗試切換意識，返回離山，並通過海瑟薇操控戰艦，偶爾脫離靈界，估測所對應的在真實物質宇宙的位置。

　靈界航行的確極快。

　在受到地球“以太引力”的作用下，也隻耗費了兩個小時就抵達了海王星。

　到了第二天，一行人正式脫離“奧爾特雲”，這也意味著，他們真正意義上離開了太陽系。

　這讓林拓恍惚間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而在離開了奧爾特雲後，他仍舊完成了與本體間的意識切換……這讓他大為振奮，因為按照他的估測。

　衍化沙盤如今呈現的那片星海的邊界應該就是奧爾特雲。

　也就是說……

　“我在徹底離開沙盤區域後，也可以隨時返回。”這讓他安心了許多，起碼不會失去與地球，和諸多沙箱的聯系。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危險。

　在確認了這點後，林拓也終於放松了下來，這樣幫助他不至浪費掉這三十天，按照他的計算，或許等抵達上野星區，自己的晉升也將得以穩定。

　……

　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兩周即過。

　林拓已經不清楚自身來到了宇宙的哪裡，只知道距離太陽系，已經無比遙遠。

　即便是以光速飛行，也需要漫長時日才能抵達。

　期間，他們沒有遭遇什麽異常，一切平穩。

　直到地球歷4月24日，離山武館入夜的時候，再一次將意識從地球，切換回搜捕艦的林拓瞬間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

　“你可算醒了。”睜開眼，就看到海瑟薇正飄在自己臉上，做出松了口氣的神情。

　“發生了什麽事?”林拓皺眉，四下望去……

　他此刻正半靠半躺在大休息室的沙發中，房間明亮，溫暖。

　然而花溪、西奈山都站在旁邊，就連月族維修小隊也罕見地跑了過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緊張感。

　“發生了一點小問題。”海瑟薇說著，指了指“窗外”。

　林拓望過去，便見弧形玻璃幕牆外，仍舊是寂靜的靈界，然而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在空間中蕩漾著淡藍色的波紋。

　就如同深海中湧動的水波。

　那波紋的源頭似乎與此處有段距離，無法捕捉，至於波紋更是無比巨大，直徑百米的搜捕艦放在其中宛若五線譜上的某個音符。

　“文明?”林拓眼眸閃爍亮光，忙站起身，“我記得距離上野星區還遠，這……難道我們附近存在某個文明?”

　“應該說可能有過。”

　海瑟薇小心翼翼糾正了下這個用詞，見林拓望過來，她攤開雙手:“根據戰艦的測算，在我們的左前方約1.5光年的確存在著魔力……

　呃，以太反應，不過並非是吸入，而是吐出，你明白我意思吧。”

　林拓皺眉道:“你是說，那個文明正在發生倒退?”

　已知的信息，文明發展時，以太會從靈界流入物質世界，倒退時，則相反。

　從以太波紋的方向，可以推算這點。

　就像是地球此刻正在蓬勃發展，所以就瘋狂吸納以太，導致出現了“以太引力”，朝地球去，會加速，想要離開地球，就會減速。

　與真實世界中引力相仿。

　“恐怕不只是倒退那麽簡單，”花溪臉色複雜，“海瑟薇檢測到，波紋的源頭擾動十分劇烈，正常的戰爭、疾病導致的倒退應該是緩慢的，而不會是這樣，除非……”

　“祈願蠟燭?”林拓眸光閃爍了下，終於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

　如此快速、劇烈的擾動，很可能是前方的文明出現了類似當初二號沙箱，蛋糕瘋狂增殖的狀況。

　即，某個與祈願蠟燭同等級的物品出現，正在瘋狂滅殺那個陌生文明，這樣才能解釋出現如此強烈的以太回流。

　“文明的毀滅麽……”林拓表情變化了下。

　海瑟薇的表情也有些複雜，但還是開口道:

　“因為波紋在左前方，所以，我們如果要按照原有路徑前行，就會與波紋相逆，這將會導致我們需要用更長的時間趕路。”

　逆風而行，速度自然會慢。

　原本三十天就能抵達，可能就要拖延到五十天，六十天，甚至更久……

　“所以?”林拓問道。

　海瑟薇看了他一眼，說:

　“現在有兩個方案，一個是繞路，從右前方走，繞過去，這同樣會浪費些時間，不過根據我的測算，肯定比直線走劃算很多。”

　“另外一個，是離開靈界，進入物質界，然後在真實宇宙中直線航行，這樣，我們只需要航行到那顆星球的另一面，再進入靈界。

　到時候，就可以借助以太波紋向外擴散的性質，進行提速。

　如果運氣好，不僅不會浪費時間，反而會縮短路程。”

　說完，她看向林拓，花溪與西奈山等人也看了過來。

　等待“艦長”做出選擇。

　短暫的沉默後。

　林拓果斷道:“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