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東是被一小聲“啊嗚~”吵醒的,理由倒也簡單,他家本該除了他這一個生物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有能力發出這種聲音的存在,可那傳進耳朵裡的聲音……哪來的?
外間正盛的光線刺的簡東合了合眼睛,半睡半醒的腦子隱隱忽然想起了一個滿是褶皺的大白臉。
那大臉桑眉耷拉眼的看著他也就算了,還沒等簡東開口,大白影子突然“哢”一聲,這連脖子都看不出在哪的白團子,已經相當精準的一頭砸在了他那扇房東武大姨特意設計的愛心玻璃上。
咚!
咚咚!
簡東捂著被那白毛嚇停了的心臟,慢慢長舒口氣後,這才想起他家今天還真有客人在。
其實也不算客人,勉強能算一個不經念叨的人,簡東想起晚上那個大半夜在他家樓下花園子裡扮鬼的陳究,從前隻覺得這個年輕警察看著有點憨,自昨晚後,簡東還是很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陳究那純粹就是傻!
余男讓他跟著保護,陳究竟然真的跟著他到了樓下,來了你悄摸摸的也符合這個隱秘保護的任務,可陳究就不,昨晚被簡東隨便一喊,大老遠的就自己蹦噠了出來。
還帶著那個毛團子,老毛團子……
簡東正想著余男那讓他看不明白的所有行為到底是為了什麽,一聲低低的“哇嗚~”軟軟糯糯,聽得簡東渾身上下忍不住一起抖了一下。
什麽鬼!
“東哥,東哥你醒了嗎?”
敲門聲打斷了簡東對那細弱聲音的探尋,陳究的聲音被隔在一門之外,每想起有這麽個人,簡東總也忍不住抑製不住腦子裡那個在手電筒的白光裡傻樂的怪異鬼臉。
“東哥我煮了面,然後我看你家也沒啥菜就只剩了一把蔥,就煮了點蔥油,你嘗嘗啊。”
陳究聽到房間裡咯噔的一聲悶響,料及應該是簡東起來了,手裡正端著的一鍋白面又被舉得更高了些。
“唔~”
對陳究的話簡東還沒想好怎麽答,門邊的一聲低鳴引得簡東低頭看了過去。
白毛團子?簡東看著自己床邊那個白乎乎的東西就開始頭疼,腳邊的小東西像也感知到了簡東的召喚,自下而上,高高的仰起了自己那毛乎乎的臉蛋。
毛……呢?
簡東半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著床下那白乎乎一團的東西,滿身的白毛雖然只是遠遠看去便已經覺得十分細膩,尤其那昨晚見它時印象深刻的滿臉墜褶,如今,也絲毫不見了蹤跡,像是一切都是簡東做的一場夢一樣。
它……昨晚有現在這麽乾淨又精神來嗎?
簡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不遠處一根黝黑的棒球棍還躺在地上,手上被玻璃割傷的口子也已經被處理妥當,一塊又一塊像是補丁一樣的創可貼歪斜的貼在手上,這是陳究昨晚非要給他看的傑作之一。
看著床上的簡東蜷了蜷手指,白色的團子以為簡東在召它,嗚嗚低叫兩聲,便拖著長長的身子繞過地上一雙拖鞋躍到了床上。
“嗚嗚~”
小東西有毛,有身子,竟然還會叫!
簡東看著爬進自己掌心的小東西睜大了眼睛,這是活物還是隻魘?
“陳究……”簡東低聲念叨一句。
“陳究!”簡東托著手上玩的正開心的小東西大喊了一聲。
聲音嚇到了正擺碗筷的陳究,簡東家裡太乾淨了,鍋碗什麽的竟然都隻準備了一個人用的,他可是在廚房找了好久才找到了半個洋蔥和一副外賣餐筷勉強又給湊了一套出來。
簡東喊他做什麽?余男說簡東很重要,陳究也不敢耽誤,兩手在身上把水珠胡亂的一抹,腳下不過剛跨了三五步,就在這個不出六七十平的小家裡到了距離簡東最近的地方。
“東哥!怎麽了!我好像聽見你喊我了!東哥?”
陳究的聲音慢慢帶了焦急,簡東卻對自己掌心裡的小毛團子越發的有了興趣。
雖然小東西好像在他指尖玩鬧,但卻無半分重量,低低的聲音,細密的皮毛,柔軟的身子如貓一樣,它是隻魘,是個會說話的魘。
簡東興趣大盛,正想仔細研究下這毛團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門外的陳究久等不見回答便忍不住心生了幾分壞事了的心思。
“東哥!”
伴著一聲距離的撞擊,簡東家裡最後的一扇完整的門也被陳究給一腳踹進來同圈那老弱病殘的行列裡。
“東哥你……沒事吧……”
撞擊聲讓簡東快速的收回了被毛團佔據的掌心, 門口剛進來的陳究還沒等擺好“我來救你”的架勢,眼睛在剛一觸到簡東那惡狠狠的余光時,便被一陣沒邊沒落的陰風吹熄了心裡剛燃的熱火。
“對不起,”陳究從簡東仍赤裸著的半截身子上移開目光,無聲的沉默壓的陳究心裡負罪感越發的沉重。
“我……”陳究想給自己再解釋一下,他真不是來給簡東添麻煩的。
“行了。”沒等陳究話說完簡東便出聲攔了下來,低頭確認了下懷裡的小東西還自己玩的好好的,便不覺連語氣也松了不少。
“給你們老大打電話吧,就說我們下午過去。”
簡東的話每一個字陳究都聽的清楚,可所有的組合在一起,陳究便有些忍不住犯了傻,“東,東哥,你是不是嫌我太弱了保護不了你,沒事的,你放心,其實我很厲害的,我們隊裡就老大,方隊,劉隊,張局,還有……一組那個石頭能打過我,其他都不是我對手的!”
簡東本想給陳究解釋下他誤會了,可聽到最後,簡東又忍不住笑著給陳究掰了掰手指頭,這有一個算一個,陳究看著瘦瘦小小的,竟然還是個有排名的。
“行了,你這都排第幾了啊,你們那小局子裡一共才幾個人,你怎麽不數數你打的過誰呢。”
那樣不就快多了,簡東伸手想要碰碰那毛團子的一身軟毛,直到期望落成一聲“啪”的輕響,簡東這才稍稍的回了回神。
他手裡的是隻魘啊,一個摸不著的怪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