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層堆積的夜空看不見絲毫的星光,鵝毛大雪如撒鹽般簌簌下落。
深夜的東廷市黑石區漆黑一片,髒亂冷清的狹窄街道上,一塊蓋住下水道入口的鐵板微微的跳動了一下便沒了動靜。
夜再次安靜了下來,似乎一切如常。
……
吱吱——嘎哢——
突然,刺耳的擦刮聲響起,那塊之前動了一下的鐵板再次挪動起來。
聲音在雪夜中並不那麽大,周圍漆黑破舊的房屋沒一家開窗查看。
一隻纖細得宛若皮包骨的手掌從下水道的方形井口中探出,按在了堆積有十數公分厚的積雪路面上。
隨後是第二隻同樣乾瘦的手,然後是頂著濕漉漉長發的頭。
就像是從地獄中爬出的複生者,而事實上江西林也的確是這樣。
江西林很幸運的並沒有被汙水帶出城市,他被卡在了一堆垃圾堆裡。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慢慢的恢復了對身體的控制,才有了此時爬出下水道的一幕。
渾身濕透的江西林在爬出下水道後沒做停留,就一頭就扎進了旁邊的巷道裡。
這個世界可是存在著戰鬥教士團和執夜騎士團這樣專門追查黑夜裡一切不潔者的超凡組織。
江西林才穿越而來,對這個世界還不熟悉,也不知道他們對不潔者的具體定義,不敢冒險。
……
鵝毛大雪從巷子之間狹窄的天空中落下,江西林蜷縮著身子坐在牆角,抻了抻胳膊,結冰的單薄衣服發出細微而清脆的哢哢聲響,崩碎的冰屑掉落一地,奇怪的是他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寒冷。
從那些莫名出的記憶裡,江西林終究還是沒能搞明白這個世界的大概情況,只能從片段畫面中猜測這個世界冬季似乎已經持續了很多年,而且有很多奇怪的蒸汽機械。
不過轉念想想前身的身份,江西林也就釋然了,你不能指望一個正從奴隸制度向封建制度過渡社會的貧民對這個世界有多了解。
雙手橫抱在胸前,閉著眼睛,想著終於可以安靜的休息一會兒時,腦海裡卻開始莫名的囈語。
凝神細聽,那囈語又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
……
大雪雖然停了,但鉛雲依舊厚重,壓在整個東廷市的上空,抬頭仰望就會不自覺的產生一股窒息感,仿佛裡面正在醞釀著一場可怕的暴風雪。
街上有穿著厚革袍的類似環衛工的人正在清掃著積雪,駕駛室上頂著鐵皮貨箱的怪異蒸汽動力載具吃吭哧坑的跟在後面。
身上穿著兩件破舊棉服的江西林斜靠著巷道口的房屋外牆,沒精打采的打量著這些異世界的環衛工人和蒸汽造物。
無精打采是因為他一整晚都未曾休息,因為心神只要一放松,那些囈語就會在腦海中縈繞,而一凝神,囈語就會完全消失。
他也嘗試過不做理會,但結果就是囈語聲音越來越大,最終導致腦袋炸裂般的疼痛。
至於身上的破棉服,是擔心別人發現他隻穿一件單衣卻沒有凍死而產生懷疑才從垃圾堆了撿來的。
“從這輛車的造型和體量來看,這個世界的蒸汽能利用效率似乎已經不亞於早期內燃機。”
江西林一邊觀察,一邊推斷著。
隨著時間的推移,街道上開始陸陸續續出現了更多種類的蒸汽動力機械和穿著厚厚棉服的行人。
蒸汽機械的模樣太過五花八門,江西林不好描述,
但行人的面孔卻是東西混雜,有黑發黑瞳的類東方人,也有金發碧眼的類西方人,更有皮膚黝黑嘴唇肥厚的類非洲人。 “嗯,應該是碰上了冰河期,這個世界的人類經過遷徙,爭鬥,融合,穩定,最終形成了這樣一個個人種混雜的國家。”
“只是不知道這是小冰期還是大冰期。”
一般來說,小冰期大概會持續幾十年到數百年不等,而大冰期……呵呵,那可是成千萬上億年的全球性大滅絕氣候。
當然,這是前世地球的情況,這種異世界星球,江西林就不太清楚了。
……
邦——
就在江西林盤腿坐在巷子口,撐著下巴默默觀察著大街的時候,一記悶棍突然敲在了他的後後腦杓上,打斷了他的思考。
面無表情的回過頭,發現身後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三個人。
領頭持棍的是一個頭髮凌亂,胡子拉碴的中年漢子,後面是兩個異常邋遢的青年。
漢子塊頭很大,溝壑縱橫的粗糙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延伸到唇角的刀口,雖然已經愈合了,但看上去依舊猙獰。
此時的他滿臉的困惑,眼神中也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詫。
他自問這次揮棍的力度不低,考慮到面前這個乾瘦少年的身體狀況,或有些許減弱,但絕對不是面前這少年能抗住的。
但現在的情況卻是,他不止是抗住了,甚至還能扭頭看自己。
這就很尷尬了。
江西林直覺這群人不像是好人,但考慮到敵我的實力差距,他決定先不予追究。
“請問有什麽事嗎?”
江西林平靜的問道,目光卻是直勾勾的停在他右手提著的鐵棍上。
中年漢子撓了撓頭,同時把右手提著的鐵棒藏在了身後,哈哈笑著,
“哈哈……沒啥事,就是,我這兒有個工作,找不到人,不知道兄弟你有沒有興趣。”
“嗯……”
江西林陷入了沉思。
不出所料這家夥絕逼是想敲暈自己,所以工作估計是假的,人販子可能性更大。
江西林抬手摸了摸後腦杓,並沒有很疼的感覺,難道是這個大塊頭徒有其表,實際上內裡早已“衰敗”,連敲人的力氣都沒有了?!
“什麽工作?”
“就是給西特洛科學會做活體實驗的載體,每天一個銀琅,日結,考慮一下?”
西特洛科學會?活體實驗?載體?
那不就是前世的實驗小白鼠嗎?
雖然根據前身有限的記憶可知,一個銀琅的報酬可以說很高了,但……能不能拿到還是個迷呢。
倒不是說人家不給,而是……等到人家給的時候,還有沒有命收都是個未知數。
不過嘛……
江西林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嘴角微微上挑,勾出了一個陰險的弧度。
起身,突然前撲發難,直接抓住中年漢子的衣領,轉身一個過背摔。
但江西林並沒有真的把他摔在地上,而是在確定自己能輕松搞定對方後,就把他穩穩的放了下來。
被江西林一通操作的中年漢子驚魂甫定,他身後的兩個扮背景板的小弟也是被驚的目瞪口呆。
回過神來的中年漢子第一時間就暴怒的抓住江西林的衣領,猛的將他提起,懟在了冰冷的牆上,咬牙切齒的吼道:
“狗東西, 你特麽想放倒我?”
“不是的不是的,誤會,純誤會,這其實是我老家的一種打招呼的方式,只有在面對自己尊敬或特別感激的人時才用,寓意把對方放到自己的背上,自己給對方做牛做馬。”
江西林表情慌亂,語氣害怕的連忙解釋。
中年漢子深深的看了江西林一眼,然後又和自己的兩個背景板小弟交換了一下眼神,才放下江西林,並叮囑道,
“以後就別用你老家這種危險的方式打招呼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我這樣寬廣的胸懷。”
“是是是,小的記住了。”
江西林滿臉嬉笑,點頭哈腰的樣子像極了那些喜歡梳中分的翻譯官。
……
之後就是所謂的簽訂契約了。
中年男子從外套內夾層中取出了寫著契約條款的薄棉巾和紅墨水,問了江西林識不識字?
江西林將棉巾翻開看了看,發現自己的確是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認識,才終於接受了自己從一個高級知識分子、副處級幹部淪落到了“文盲”的地步。
見江西林的反應,中年漢子笑得更開心了,他指著薄棉巾上刻著的一行行文字,像模像樣的和江西林解釋起來。
“你能識字?”
“那當然。”
中年男子滿臉得意的微仰著頭,一副我識字我就高你們一等的憨憨模樣,
“你在這裡摁個手印就行了。”
這不科學啊?這麽落後的社會制度,人販子都能識字了?
江西林心中吐槽,但表面上還是很老實的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