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四周氣溫猛然劇降，天空中甚至飄起了冬初的劍鋒從未出現過的鵝毛大雪。

　　鹿妖的枝條在寒風之中瞬間枯萎粉碎，白天舞也掉了下來跌坐在地，脖頸處已是鮮血淋漓。

　　鹿妖一臉震驚地環顧四周，淒笑道:“你還真的來了。看來你寧願救一個自討苦吃的人類，也不願管一個走投無路的同胞！”

　　“放了那兩個人類，我不為難與你。”那聲音一如既往的空靈威嚴。可鹿妖眼中並沒有如那兔妖般的驚懼，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裡的瘋狂。

　　“保護人類是吧?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今天就當著你的面殺了他們兩個給我陪葬！”

　　鹿妖狂笑著抬手就要攻擊，空氣中忽然刮起一股勁風，嘭的一下打在鹿妖身上。那鹿妖就像是被那一股巨力扇了一個巴掌一樣，身體旋轉著飛了出去，徑直撞出了寨牆。

　　覺胤絲毫沒有在意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他默默俯下身用白色的衣袖擦去白天舞脖子上的鮮血，又從懷中拿出藥膏抹在傷口上。

　　“施主不要擔心，我這藥膏有奇效，不會留疤的。”

　　“謝謝。”白天舞感激地看著僧人那和善的眼神，暗暗對自己之前那冰冷的態度感到有些歉疚。

　　覺胤將白天舞拉了起來，平淡地說道:“貧僧沒猜錯的話，施主體內那股妖氣就是來自冰魄龍皇吧?”

　　白天舞茫然地搖了搖頭。覺胤也沒再追問，只是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道:“施主好福氣啊。”

　　鹿妖此時從那砸出的洞中走了回來，眼中噙著淚水，不知是委屈還是不甘。左頰上赫然有著一個殷紅的巴掌印，證明了之前那一下確實是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槐露，你可知罪?”那空靈而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有什麽罪?我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是你們一直不讓我活下去！植物妖獸有什麽錯?為什麽我只是因為父親是樹妖，一出生就要被你們迫害?”槐露的哭喊是那麽撕心裂肺，就連身為敵人的白天舞都有些動容。

　　“再說說你保護的這些可悲的人類。憑什麽我們不能獵殺他們，而他們就可以隨意獵殺我們取樂?你滿口的仁義公正，那我的兄弟姐妹被人類殺害，剝皮抽筋的時候你在哪裡?我的母親被妖族迫害致死，父親被打得失去靈智的時候你又在哪裡?身有植物血統又不是我的錯，憑什麽被命運詛咒的是我?！

　　我又做了什麽?我只是逃離那該死的萬妖森林而已。我只有在修煉需要之時才會吃人，我控制他們只是因為他們要殺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在這個該死的世界上活下去！我這七百年來殺的人類還沒有他們一年殺的動物多。難道只是因為我是違背倫理的產物，活著就是罪嗎?！”

　　說到這裡，槐露瘋狂的嘶吼轉為了低聲的嗚咽，“我活了一萬五千多年，只有一個人類願意給我溫暖。我只是想在這裡等他。你們為什麽都要對付我?！”

　　“他已經死了。你知道這一點。”飄渺空靈的聲音不帶一絲情感。

　　“阿彌陀佛……”覺胤輕歎一聲，閉上眼誦讀著經文，似乎是在為槐露祈禱，又似乎是在平複自己內心的波瀾。

　　“那他為什麽沒有回來?他答應過我的。”此時的槐露哭得像一個幽怨的小娘子。

　　“他並不知你是妖獸，亦不知你對他的情感，怎會特意回來探望一隻普通的梅花鹿?在他看來，你早就回歸森林了。”

　　冰魄龍皇的聲音頓了一下，

繼續道:“也許你就該回到森林之中。也許你的父親再也不會醒來，但畢竟還活著。有你陪在他身邊，他會開心的。”　　“你……不打算殺我?”槐露睜著哭紅的雙眸，疑惑地看著空中。

　　“你修行不易，又未鑄成大錯，只要今後不再迫害人類，我便既往不咎。”

　　槐露緊抿著雙唇，兩隻耷拉著的鹿耳動了兩下，眼含淚光地掃了眼白天舞，眼中看不出是愧疚還是憎恨。接著又抬頭望向空中道:“謝謝你。”旋即再次看向白天舞，“也謝謝你，希望我們不會再見了。”說罷便在轉身的同時身體化做一隻與那畫中一模一樣的梅花鹿，蹦跳著跑走了。

　　寒意在槐露離開的同時也消失無蹤。筱賦禪在不遠處目瞪口呆地看完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在寒意消失之後跑到了白天舞身邊，遞還白龍劍的同時呆呆地問道:“這世上居然真的有妖啊。”

　　白天舞接過白龍劍，插回劍鞘，微笑道:“我以為你見到槐露時就知道了。”

　　白天舞的兜帽在之前的戰鬥中就已落下，這還是筱賦禪第一次完整地見到她的容顏。即使有些灰塵和血跡，那傾城一笑還是頓時令他面紅耳赤，心臟狂跳。

　　覺胤向白天舞和筱賦禪微微施禮，緩聲道:“二位施主，既然妖患已經解決，貧僧就也告辭了。”說罷便拄著禪杖昂首而去。

　　白天舞看著筱賦禪窘迫的樣子，嘴角抽搐了一下，伸手把兜帽戴了回去，冷冷道:“我們走吧。”說罷兀自向寨外走去。

　　“去……去哪?”筱賦禪趕忙跟了上去。

　　“找馬。”

　　“怎麽找?”

　　“妖獸走了，強盜還在。他們一定有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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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那遊龍大俠和風雲大俠聯手，解決了盤踞西南官道五年之久的匪患，把令人聞風喪膽的地獄路又變回了那熱鬧的商業要道。”

　　啪！

　　“好！”

　　驚堂木一拍，筱賦禪第一個拍手叫好，飯館之中隨即爆發出來雷鳴般的掌聲。

　　筱賦禪走出人群，來到角落中一個披著黑色鬥篷的女子桌前，搬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你還真能吹啊。”白天舞微笑道。

　　“說書的就喜歡刺激的劇情， 風雲大俠和遊龍大俠並肩作戰，這人們多愛聽啊。總比個什麽無名小卒好多了。”

　　“那鹿妖明明是被冰魄龍皇趕走的，你怎麽說是被我們乾掉的?”

　　筱賦禪嘿嘿一笑，“不懂了吧，人們要的是一個所向披靡的大英雄和完美的結局。英雄落難，壞人繼續逍遙，這故事沒人會喜歡的。真相什麽的誰在乎啊?這是評書，又不是歷史記載。”

　　白天舞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問道:“你這故事賣了多少錢?”

　　筱賦禪笑著從懷中拿出一個錢袋拍在桌上，傲然道:“整整十兩！”

　　“夠你後面幾天的生活了吧。”

　　“足夠了！你不要一半?”

　　白天舞搖了搖頭:“我不需要。故事你編的，你拿著吧。”

　　“那我就不客氣了！”筱賦禪興奮地把錢袋裝回懷中。下一刻，他的臉卻苦了下來，“我們來無鋒城也有兩天了，可還是沒打聽到我師傅的消息。他到底會在哪啊！”

　　自從二人聯手剿滅了地獄路的土匪之後，白天舞就對筱賦禪產生了一些興趣。她決定先把復仇之事放下，幫這個本事不大口氣卻不小的朋友找到師傅再說。他們已經在無鋒城待了兩天，打聽了無數酒館飯店，卻沒有任何白廉清的消息。

　　“實在不行的話，可以去安平府問問。”白天舞說道。

　　“安平府?他們會願意幫一個普通百姓找人?”

　　“我可以幫你試試。”

　　“你還認識安平府的人?”筱賦禪驚喜道。

　　“算是吧。”白天舞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