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眾鎮的鎮與鎮之間相隔不遠,卻也不近。發達的產業帶來巨量的財富,卻也引來了無數的匪盜。富人出門必帶保鏢,平民出門必帶武器。每次從一個鎮子到另一個的旅行,都像是一場生死未卜的冒險。因此,關中二十三鎮被公認為全劍鋒匪患最嚴重的地區,也是民風最彪悍的地區。
雖然中年人說過土匪已經少了很多,但真正孤身一人走在荒涼的小路上,筱賦禪的心裡還是微微發毛。
他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麽要聽那中年人的“評書”聽得那麽晚。原計劃是在太陽落山前就能趕到最東邊的金水鎮的,可現在太陽已經快要落山,自己卻離最近的城鎮還有十幾裡路。
此時西方的天空已經一片漆黑,好在筱賦禪是向東而行,面朝著那橘黃色的落日和嫣紅的火燒雲,心裡至少還有一絲希望。然而這希望很快就被路旁樹林中竄出的幾個人影澆滅了。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別廢話了,要錢是吧?”筱賦禪不耐煩地打斷了那為首一人的話。
那匪首哂然一笑:“算你聰明,既然如此,就把值錢的東西都拿出來吧。”
筱賦禪呵呵一笑,伸手壓了壓頭上的鬥笠,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劍:“看到我的劍了嗎?”
話音剛落,哐啷啷七八把刀劍出鞘,匪首扛著砍刀,得意地說道:“怎麽著?你一個能打得過我們七個?”
七人兵刃出鞘的瞬間筱賦禪的腿微微軟了一下,但立即恢復了過來,不動聲色地沉聲道:“你們這麽囂張,不怕遊龍大俠嗎?”
幾個土匪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你還真信這種東西啊!”匪首笑得極為誇張,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要是真有什麽遊龍大俠,就讓他來,我不信他一個能打得過我們七個!”
“哈哈哈哈!”筱賦禪也跟著放聲大笑起來,盡管有些聲嘶力竭,卻以一人之力蓋過了七人。
七人一愣,都疑惑地看向他。見七人停止了笑聲,他也不再笑下去,伸出左手在身前緩緩成拳,並伸出拇指指向自己,同時悄悄咽了口口水潤色剛剛笑乾的喉嚨。
“知道老子是誰嗎?”筱賦禪用他能發出的最低沉的聲音說道。
七個土匪面面相覷,心中都想著這人可能是有什麽癔症。
“實話告訴你們,老子就是遊……”
正說著,忽聞遠處馬蹄聲傳來,一個人影騎著馬自西緩緩而來。
幾個土匪見又有人來,同時緊張起來,向那人看去。正不知怎麽收場的筱賦禪也驚喜地轉頭看去,心道“不會運氣這麽好吧?真的遊龍大俠來了?”
那身影逐漸走近,棕色的馬匹高大神駿,背上之人披著一件寬大的黑色鬥篷,面容隱匿在兜帽之下,僅有白皙的下顎和幾綹鬢發露出。從那嬌小的體型和鬥篷之下若隱若現的曲線看來,應該是名女子。
確認了來人的性別,筱賦禪不由得失望下來。畢竟那以一人之力橫掃關中匪患的遊龍大俠怎麽想也不可能是名弱女子。同時他的心裡也緊張起來,他不敢想象那幾個匪徒會對那名女子作出什麽可怕的事來。
而正如他所害怕的那樣,那七名劫匪在確認來人性別之後,都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絕不能讓他們傷害那姑娘,看來得和這幫人拚了!”這樣想著,筱賦禪咬了咬牙,拔出長劍擋在路中,大喊道:“姑娘你快走,這幫家夥我來對付!”
可那女子就像沒聽見似的,
徑直來到了她身後,聲音猶如萬劍山上的泉水,清澈而冰冷: “閃開。”
筱賦禪有些呆滯。
見他沒動,女子又重複了一遍:
“閃開。”
這一次,聲音之中多了幾分威懾力。筱賦禪就像身體被控制了一般,不由自主地退到了路旁,看向女子的目光之中帶著一絲驚恐。
女子騎著馬來到了七名匪盜面前。盡管看不到她的眼睛,七人還是能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輕蔑。
“就七個人?”
女子清冷的聲音中帶著徹骨的寒意,聽得匪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
盡管心中有些發虛,言語上卻毫不示弱:“怎麽?還嫌不夠?那就叫兄弟們都出來!”說著他把兩根手指放入口中吹了個響哨,不消一刻,從樹林之中像變戲法一樣又跑出十幾人。
“人齊了吧?”女子問道。
“怎麽?還嫌不夠?”
“老大,咱們兄弟都在這了。”旁邊一人小聲提醒道。
“廢話,用你說!”匪首低聲罵道。
“齊了就好。”
似乎是被緊張地氣氛所染,女子胯下地駿馬低鳴了一聲,晃了晃頭顱。下一瞬,女子身型一閃,鬥篷之下銀光乍現。彈指間,十多個強盜全部屍首分離,點在匪首喉嚨上的劍尖還在因出鞘時的碰撞而微微嗡鳴。
匪首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當即嚇得尿了褲子,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饒……饒命……”
“命”字剛一出口,白光一閃,匪首的脖子上便噴出一道血線。寶劍入鞘的同時,匪首的身體也栽倒在地。
一旁的筱賦禪早已看得呆住。他只看到黑色身影兩個閃爍,十數人便全部栽倒在地。那黑袍女人,哪是什麽弱女子?簡直就是來自地獄的羅刹!
女子翻身上馬,默默向東而去,就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等一下!”筱賦禪大叫一聲,追了上去。
女子絲毫沒有理會筱賦禪,仍舊騎著馬緩步走著。筱賦禪一邊小跑著跟隨馬匹的步伐,一邊說道:“你不會就是那傳說中的遊龍大俠吧?”
“……”
見她沒有理會自己, 筱賦禪繼續道:“我很崇拜你的,我也要成為你這樣的高手。”
“……”
“你的劍法好厲害啊,可不可以教教我?”
“……”
“你的師傅是誰啊?”
女子似乎是被問得煩了,忽然一拉韁繩停了下來,微微仰頭看向筱賦禪,冰冷的雙眸猶如極北之地的冰雪,美麗而致命。
“你的話很多啊。”女子冷漠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耐煩。
“對…對不起。”筱賦禪被她盯得脊背發涼,顫巍巍地說道。
“你到底想幹什麽?”
“我……”筱賦禪被問得有些語塞,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我們同路,這大晚上的一個人危險,我們一起走吧。”
“呵,”女子有些無奈地冷笑一聲,道,“隨你便。”說罷繼續策馬前行,並加快了速度。筱賦禪則也小跑著繼續跟了上去。
就這樣跑了幾裡路,到達金水鎮時已是二更天。夜色下的金水鎮格外靜謐,大部分居民此時都已經進入了夢鄉,人們家中尚未熄滅的火爐給黑暗之中的小鎮點綴上點點紅光。
馬的速度不快,可對於用雙腿奔跑的筱賦禪來說還是有些吃不消。二人在鎮口停下時筱賦禪已是大汗淋漓,大口地喘著粗氣。
“你倒是挺執著。”
見女子主動何自己說話,筱賦禪大喜過望,“我……”
“既然到了地方,就此別過吧。”筱賦禪話未出口便被冰冷的聲音打斷。女子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