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福城郊的一家小客棧中,石玉劍用雲水閣弟子的身份為三人免費開了三間房。
盡管邱家村的村民們熱情地挽留了三人,他們還是決定盡快趕路,畢竟他們已經一整天的時間。
三人都在自己房間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了幾日來的疲憊和血腥。而後他們便再次匯合在了客棧的後院。
“您不是逃犯嗎?怎麽會有安平府的信函?”石玉劍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白大俠放心,這家客棧是雲水閣的暗樁,說話很安全。”沒等白天舞開口,王霖安便解答了她的疑慮。
聽他這麽說,白天舞便放心道:“既然你們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我也就都告訴你們吧。”
白天舞頓了一下,身體向前探了一些。待二人也會意地把頭湊了上來,她才壓低聲音繼續道:“你們既然認識我,想必也知道白龍劍吧?”
“那是當然!”石玉劍興奮地說道,“虧得您的事跡,那可是公認的天下第一劍。”
“說起來,我也在奇怪您為什麽沒有佩帶白龍劍?”王霖安不解道。
“實不相瞞,我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尋回白龍劍。”
“白龍劍丟了?!”石玉劍不禁驚呼出聲,而後被王霖安瞪了一眼,自知失態,便不再說話。
“我被捕入獄的時候,我的劍被收繳到了國庫。後來國庫監監守自盜,我的劍便在失竊清單裡。
說來也巧,我在府中的舊友幫我追查到,白龍劍就落在了那黃泥幫手中。因此,無論如何我都要再去一次那黃泥幫老巢。”
“這簡單。”石玉劍道,“我們掌握了黃泥幫的位置。只要上報到閣中,再帶著師兄弟們殺過去,到時候白大俠只需跟著我們取回白龍劍便是。”
“不行!”白天舞斷然拒絕道,“我今天說的事情是朝廷機密。國庫失竊和我的身份都萬不可泄露給第四個人。否則朝廷失了顏面,這裡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那我們怎麽辦?就憑咱們幾個,怎麽可能拿得下黃泥幫?”石玉劍失落道。
“所以我才需要尋求萬福安平府的幫助。”
“可是這裡的安平府中很多都是幫派的人,他們是不可能真正出力的。”王霖安擔憂道。
“我不需要他們出力。”白天舞狡黠道,“只要利用他們潛入黃泥幫內部就可以了。”
……
是夜,白天舞躺在床上翻衾倒枕,村民們的哀求猶在耳畔,白天舞腦中幾乎能夠想象到被囚禁的姑娘們痛不欲生的樣子。她想要救出女孩們的心情,甚至超過了找回白龍劍。
晚風輕輕推開窗戶,讓皎潔的月光灑入了屋內。一個身影悄然落在了地磚之上。
聽到那聲音的白天舞會心一笑,頭也不抬地問道:“這兩天你去哪了?”
“遇上了些麻煩。”
“解決了嗎?”
“算是吧。”
白天舞感受到那人坐到了自己的床上,溫暖的大手撫摸著自己的頭髮。她翻了個身,秋水明眸地望向瓏禦冰那俊美的臉龐。
“我也遇上了一些麻煩。”
“我知道。”
白天舞沒有問他為什麽知道。對於這個奇跡般的人物,知道什麽她都不奇怪了。
“你白天的行為太冒險了。如果他不給你松綁,你怕是真的要從了他了。”
白天舞調皮地吐了吐舌頭:“他不松綁我也有辦法。我的一根手指在結環裡,一拉就開。
” 見瓏禦冰還有些沉著臉,對這個答覆似乎不滿意的樣子,白天舞撒嬌似地抱住了他的胳膊,軟聲道:“放心吧,我的身體隻屬於你。我不會讓別人碰我的。”
見他還沒有理自己的意思,白天舞以為他真的生氣了,趕忙拉了拉他的胳膊,有些委屈地說道:“我錯了還不行嗎?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瞥見白天舞可憐楚楚地央求的樣子,瓏禦冰再也把持不住,寵溺地捏了捏她滑嫩的臉蛋,在她額頭上輕輕親了一口。
“逗你玩的。我哪有那麽小氣?”
“你騙我!不理你了!”白天舞嘟起小臉,氣鼓鼓地扭過頭去,佯裝睡去。
瓏禦冰寵愛地把白天舞散在枕頭上的長發理順,柔聲說道:“如果有人膽敢玷汙你,我一定會叫他灰飛煙滅的。”
……
翌日早晨,當石玉劍和王霖安二人看到這對愛侶再次成雙成對的時候,都不禁愕然。
“你是怎麽找到我們的?這兩天你去哪裡了?你受傷了嗎?你是怎麽走出森林的?白大俠說你沒事,你還真的就沒事啊!”石玉劍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一下子問了好幾個問題。
瓏禦冰嘴角抽搐了一下。
正不知如何作答之時,王霖安開口打了圓場:“既然二位平安到了萬福,我二人就可以回去複命了。祝二人接下來一切順利。”說罷便拉著石玉劍離開了客棧。
“你幹嘛?”被拉走的石玉劍不解地問道,“我們不幫他們救出鄉親們嗎?”
“就我們兩個能成什麽事?這麽大的事當然要向閣裡匯報。到時候才能幫上忙。而且萬福安平府都是他們的人,萬一白大俠被暗算,我們也要有所準備。”
二人離開之後,白天舞二人也來到了街上。萬福城是典型的劍鋒中部小城,規模和無鋒城以及俠客城沒發比,但也頗有鄉土韻味。
黃泥道路兩旁開著一家家店鋪,老板並沒有很賣力地招攬生意,多數只是坐在店裡順其自然—-有客人就招呼,沒客人就睡覺。路邊躺椅上著身子乘涼,或是聚在一起打牌的老大爺隨處可見。行人三三兩兩,走得不疾不徐。整個小城都給人一種很悠閑的感覺。
萬福安平府位於城中心的位置,是一個不大的院落。為了防止被人認出,白天舞簡單地易了個容。因此守門的捕快並沒有認出她的身份,對她的態度頗為不屑。不過當他拿著白天舞給出的信函通報回來之後,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小人有眼無珠,還望沛大人海涵。”捕快一臉諂媚道,“大人遠道而來,想必車馬勞頓,府令大人命人備了些酒菜,請大人隨我來享用。”
白天舞與瓏禦冰相視一笑,跟著捕快走了進去。
小院頗為清幽,角落處凌亂地長著些雜草,明顯乏人打理。透過不算高的院牆可以看到一個月牙雕像,那是屬於不遠處的一座高大的建築。
那建築在這小城之中也算得上宏偉,白天舞在來到路上就注意到了它。此刻再見,便忍不住詢問道:“那個建築是什麽啊?太守府嗎?”
捕快沒有抬頭也知道白天舞問的是什麽。
“太守府哪有那麽有錢?”捕快的口氣極為輕蔑。雖說理論上安平府統歸京師總府管轄,與行政機構獨立。但對於地方上的最高長官,此等態度還是頗為耐人尋味的。
“那是隱月派的主殿。”
“那隱月派是什麽來頭?”
“是我們這裡最大的教派。我們這裡的治安還多虧了他們的協助。”
那月牙雕塑白天舞怎會不記得?見捕快如此心安理得地說謊,她冷哼一聲,在心中有了些預判,卻並沒有點明。
“那與雲水閣相比如何?”白天舞明知故問道。
“您還知道雲水閣?”捕快眼中閃過一絲訝然。
“來的路上遇到了兩名雲水閣弟子。舉止頗有風度,想來也是守護一方的名門正派吧?”
“他們啊,在嶺中有些地位吧。這種江湖組織在望舒嶺中有的是,大人不必在意他們。”
白天舞冷冷一笑,沒再接話。
在會客廳坐了約有一盞茶的時間,府令劉允滿臉堆笑地走了進來。
“沛大人遠道而來,有失遠迎,千萬海涵。下官敢問,大人此行目的何在啊?”
白天舞瞥了他一眼,聲音冰冷道:“你該知道的都在信中,沒寫就是你不該知道。朝廷密令,地方乖乖配合便是。”
“那是當然。”劉允一臉諂媚道,“下官劉允定全力配合!”
白天舞表面冰冷,內心卻在暗笑。她很好奇謝堂燕到底寫了什麽,能讓府令如此趨承。
酒足飯飽,白天舞講所有捕快聚集在了院中。算上府令全府一共十二人,雖比不上無鋒城的幾百號人,卻也絕不算小了。
白天舞目光掃過眾人,表情傲慢,語氣嚴厲道:“我奉朝廷密令來此地調查案件,要求你們全力配合。接下來我會問一些問題,你們要照實回答。有隱瞞者,追查下來,定不輕饒。都明白了嗎?”
“明白。”眾捕快一同說道。
“很好,”白天舞坐回椅子上,右腿搭著左腿,斜靠在桌上,右拳托腮,裝作高高在上的樣子,“我聽聞這望舒嶺中各方勢力眾橫交錯。府令大人,煩勞你把你們掌握的情報匯報給我。”
“是。”府令瞄了眾捕快一眼,回答道,“望舒嶺中勢力駁雜,其中實力最強的,當要數隱月派,雲水閣,黃泥幫,以及青山幫。
隱月派是興盛幾百年的老教派,他們崇敬月亮,奉月為神,以望舒崖為勝地。任何人,哪怕不是教眾,只要是以膜拜月神為目的前往望舒崖,他們都會派人護送往返。是守護一方的勢力。”
“那他們一個宗教,為何要自稱門派?”
“回大人,那是因為他們也有自己的獨門功法。據說是在月缺之夜采陰補陽……”
“哦?”白天舞身子直了起來,翹起的腿換了一條,雙手搭在右膝上,身子向前傾了傾,眯著雙眼道,“這采陰補陽……什麽意思?”
“這……”劉允有些尷尬道,“這是他們的秘密,下官只是略知一些口訣,其中玄妙,我也不清楚。現任掌門月下酌就在萬福的隱月寺中,大人若想深入了解,下官可以安排您與他會面。”
白天舞冷哼一聲,身體靠到了椅背上:“不必了,再說說其他勢力吧。”
“是。”劉允恭敬地彎了彎腰,繼續道:“這雲水閣是嶺中最老的勢力了,萬年前就有記載。相傳是雲水劍派創始人開創,後來又融入了輕靈劍派,成為了雙派劍閣,是帝國數一數二的劍閣,無數劍客的向往之處。”
劉允對雲水閣的態度與帶白天舞來的那麽捕快截然不同,白天舞特意在他描述是瞥了眼那名捕快。看到他臉上仿佛是吃了穢物一般的表情,她險些笑出了聲。
“閣中也出了許多風雲人物,當年大名鼎鼎的劍聖就是出自那輕靈劍派。不過雲水閣向來沒什麽野心,即便出過不少高手,也從未嘗試過擴張勢力。因此也從未像其他劍派那般被朝廷打壓,得以保全至今。”
白天舞輕輕點了點頭,眼中不再如先前那般漠然,而是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敬意。沒人注意到,當劉允提到劍聖的那一刻,她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同時也萌生了去閣中拜訪的想法。
“那這黃泥幫?”
“黃泥幫……”劉允拖著長音,看了手下們一眼,支支吾吾道,“他們……算是……額……一個幫派。”
看著劉允為難的樣子,白天舞也就大概猜到了這府中的形勢。
“行了,沒掌握什麽信息就算了。”白天舞好似滿不在乎地說道,“再跟我說說這最後一個青山幫吧。”
劉允聞言悄悄松了口氣,感激地看了眼白天舞,繼續道:“青山幫也是嶺中的一個比較大的幫派。這些幫派多由逃犯或是被通緝的俠客組成,成員多是亡命之徒,因此戰力強悍,是這嶺中最大的禍害。”
“那為何不出兵討伐?”
“沒有用的。”劉允無奈道,“他們依托嶺中地形與我們迂回,來無影去無蹤,根本無跡可尋。而且就憑我們這點人手,去了不過是送死。我們為保護好萬福的百姓,都已經是殫精竭慮了。”
“那嶺中的百姓怎麽辦?就任由匪幫禍害嗎?”白天舞表情淡漠地說道。
“嶺中有隱月派和雲水閣保護,匪幫也不會太過囂張。嶺中幾大勢力相互製衡,也就對周邊照不成什麽太大的影響。”
白天舞面無表情地聽著府令的匯報,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實則始終在用余光偷瞄每個人的表情。每提到一個勢力,眾人的表情就各有變化,雖然極其微妙,卻也逃不過白天舞的眼睛。
“那青山幫原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後來陛下下達收殺令,許多不願依附的俠客受到通緝,便加入了他們,由此才壯大了勢力。近幾年甚至敢於和隱月派叫板……”
“行了。”白天舞打斷了劉允,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好像是沒了耐心再聽下去。她站起身拍了拍劉允的肩膀,有掃了眾人一眼。
“你們不用跟我裝模作樣。這裡的情況京師總府都知道。”
白天舞頓了一下,看著捕快們滿臉的驚愕,毫無表情地說道:“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出,誰也沒必要那麽認真。我此次奉旨前來, 不是來管你們這些破事的。我對你們背後的勢力,怎麽到這裡的絲毫不感興趣。我關系的,只有這個。”
說著她伸出左手,拇指,食指和中指聚在一起撚了撚。
見此,捕快們臉上全都換上了輕快的表情,熱情地聚攏過來。
“大人早說啊!”
“您看看我們這都見外了。”
“您家裡缺什麽盡管說。”
……
看著白天舞與他們打成一片的樣子,劉允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默默退到了一旁。他的這一動作當然也沒逃過白天舞的眼睛。
她偷偷給了瓏禦冰一個眼神,瓏禦冰心領神會,悄然向劉允走去。
“各位的好意我心領了。”白天舞打斷了捕快們的寒暄,“既然大家這麽熱情,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聽說萬福太守送了黃泥幫一批寶物。實不相瞞,我就是奉命來追查那批物品。
不過你們別害怕。我泱泱大國,不缺那幾件寶物。只不過國庫被盜,失的是朝廷的顏面。
如果你們誰能幫我引薦給黃泥幫主,我也沒打算問責,只要討回幾件無關緊要的物件,幫朝廷找回面子,到時候賞下來,我定與諸位分享。”
聽聞此言,眾捕快面面相覷,都沒有說話的意思。
白天舞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們背後勢力各有不同,誰也不想暴露。我不會強求,你們不幫我,我也自有辦法。
不過,如果有人想在獎賞上分一杯羹,晚上來我房間找我。我們私下討論。”說著她對眾人挑了挑眉,魅惑一笑,轉身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