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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歷新明》第267章 渣男
憨山進帳之後,舌燦蓮花,凱瑞全場,比朱翊鈞講解的要專業的太多。張四維等幾個漢官被朱翊鈞編的,憨山給圓的彌天大謊給敗的五體投地,暗思這皇帝腦洞開起來,真讓人害怕。

 因為虎喇哈赤鬧過一場,金帳內的氣氛就難以恢復到此前狀態。眾酋各懷心思,漢官心事重重,都不再將話題集中在索南嘉措所言內容之上,話題就轉到了皇帝詔旨內容之上。

 詔旨隻說大要,其中每一條都要有具體的實施細則。張四維等人此前已經跟皇帝交流過落實的措施,此際做解釋工作不算為難。

 宴會就是這般,如果唱歌跳舞心思少,這酒喝的慢,還不容易醉。一旦進入勾心鬥角環節,為了體現與自己交談之人感情深,那酒下的快,還特別容易醉人。

 漢官還好些,諸酋因為初次喝這麽好喝的酒,加上性情豪爽,很快多人大醉,被抬到自家營帳醒酒去了。

 多羅部在西海,首領火落赤又叫做丙兔,因與鄂爾多斯部吉囊的孫子賓兔同名,朝廷一般稱呼他為火落赤。火落赤是老順義王第四子,特穆爾是同父異母兄弟。

 火落赤最大的功勞是萬歷二年的時候,承父命建設了仰華寺。因俺答與索南嘉措的“仰華寺之會”,徹底改變了草原上的宗教版圖,索南嘉措對火落赤青眼有加——對他的“指點”要比對虎喇哈赤要多得多。

 虎父無犬子,火落赤的城府要比虎喇哈赤深。他早知道索南嘉措的意圖,但除了表示恭敬之外,卻並沒有大嘴巴。此時見大夥兒酒已經喝得差不多,金帳之內東一堆,西一簇,有些亂糟糟,就從自己座位上站起身。

 起身之後,他先往皇帝方向看了一眼。見特穆爾正在禦座前跪地向皇帝敬酒,皇帝溫言與之說話,他撇了撇嘴。

 猶豫再三,他帶著自家通譯,端著酒杯走到張四維面前,敬酒之後拉開他走到金帳一角。

 張四維問他何事?火落赤漲紅著臉,低聲道:“我有不情之請。”

 張四維笑道:“你但說無妨。”

 火落赤吭哧吭哧半天,才道:“我想求娶皇......這個宗室女為正室,必將尊其......”

 他一邊說,通譯一邊翻譯。張四維未等通譯說完,臉上笑容一收,面上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冷聲道:“你這......還真是不情之請。”

 火落赤又吭哧半天,低聲道:“如今天可汗陛下說,蒙漢一體,源流同祖,我的請求非‘和親’也。”

 張四維看了一眼周圍,壓下心中怒意,厲聲道:“你不必再說,絕無可能!即使順義王、虎喇哈赤等有此非分之想,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

 說完這話,張四維袍袖一甩,就要從火落赤身邊走開。火落赤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張四維袖子,將他拽住了。

 張四維滿臉怒色,扭頭上下打量火落赤,冷笑道:“你欲何為?若活膩歪了,本相可以成全你!”

 火落赤低聲下氣道:“張大人勿惱。我還有一句話。”

 張四維拽開袍袖,一邊整理衣服一邊道:“你說。”

 “這個,如果不能求娶宗室女。臣這裡有一女十四歲,名策娜,非常漂亮。這個,我想獻給皇帝陛下,以表示臣的恭順之意。”

 他生怕張四維連這個也反對,忙快速交出底牌道:“不必封妃,‘婕妤’就行。我保證,絕對非常漂亮,而且性格也好。”

 張四維一聽這話,呆在那裡撓頭。他啜了啜牙花子,面對火落赤誠懇的表情不知如何答覆。

 尋思半天,他招手把申時行給喊了過來,然後快速低聲把火落赤的要求給說了一遍,然後問道:“此前我朝有此先例嗎?”

 申時行被順義王等人灌了不少酒,臉蛋紅撲撲的。聽了張四維的話之後,眼睛也有點發直。

 翻著眼睛回憶一番,申時行道:“太祖時翁妃,系元臣甕吉剌帶之族女,頗受寵愛。成祖曾納恭順伯把都帖木兒之女為妃,生皇四子高爔。後來成祖又納恭順伯孫女吳氏為惠妃,諡貞順的那個。後來麽,就沒有了。額,先皇,先皇有那個奴兒......”

 張四維忙打斷道:“此坊間傳言也,不足為信。”

 申時行聽了,眨巴眨巴眼睛,接著道:“要說,中原天子納異族女,我朝並無忌諱。太祖、成祖還都有妃子是高麗人,也有所出;孝穆紀皇后是瑤人,孝宗母也。皇上此前也納了好幾個高麗女......”

 張四維又咳嗽兩聲,對著火落赤道:“讓策娜進宮才是你的目的吧?此前說什麽娶宗室女......”

 申時行一聽火落赤此前還有娶宗室女的念頭,翻著眼睛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你瘋了吧。”

 火落赤抹了抹頭上的汗,苦笑道:“兩位大人饒了我吧。我這不是瞎想麽。”

 申時行低聲喝罵他道:“你就算是在心裡想也不行,想也有罪!”

 火落實在氣不忿,就說道:“憑什麽中原人可以娶我們草原的女兒,我們就不能娶中原女子呢。皇上還說漢蒙一家呢。”

 申時行又眨了眨眼睛,對他道:“這個嗎,沒說你不可以娶漢女。但宗室不可以。皇上是菩薩!你是菩薩嗎?你就說吧,菩薩家的親戚,你憑什麽娶?”

 這話一點都不講理,火落赤氣笑了,反問道:“那照你那麽說,公主和宗室女,誰能娶?”

 火落赤這話把申時行問住了,沒法再說,再說就是破壞團結。張四維連忙打圓場道:

 “火落赤,你的心意我會奏報給皇上,看皇上的意思再說。”

 ......

 朱翊鈞撫緩了幾個主要的蒙酋之後,就返寢帳休息了。他走了之後,金帳內的眾人徹底撒開了歡,一直鬧騰到天黑。

 在嫩科爾沁首領塔斯哈喇的建議下,又舉辦了篝火宴會,大家吃著燒烤,摔跤、跳舞、喝酒一直持續到深夜。

 李太后在遠處的寢帳內聽著這邊動靜,心裡癢得很,非常想過來看熱鬧。過來請安的朱翊鈞愛莫能助,隻好讓讓人安排塔斯哈喇進獻的舞姬明天來給太后跳舞。

 等朱翊鈞陪李太后吃完飯,再次返回寢帳後,張四維請見。朱翊鈞讓他進帳,問他道:“你不在宴會上,到朕這裡幹什麽。”

 張四維笑道:“臣早不勝酒力,已經退席了。”說完,把火落赤家策娜的事兒講了,還說他開始的時候想要和親。

 朱翊鈞聽了皺眉,道:“和親之事,早有祖訓,毋庸再議。但蒙人與漢人嫁娶之事,朝廷還應鼓勵。”

 張四維點頭道:“臣也以為是。皇上若納了策娜,也算是率先,那個垂范。還有,那火落赤把策娜也一起帶來了,剛才臣已經讓陳矩去看過了,確實那個......國色,還會說幾句不流利的漢話。”

 朱翊鈞聽了這幫臣子的興頭勁兒,哭笑不得。苦笑一聲道:“這算哪門子率先垂范。策娜之母是什麽身份?”

 張四維回奏道:“非火落赤之可敦,但也非女奴。算是如夫人所出,庶出.......”

 朱翊鈞聽了,搖頭道:“朕此前所納女子,包括朝鮮的,都是嫡女。”

 張四維躬身道:“臣明白了。明天就跟火落赤說皇上之意。”說完,就要告退。

 朱翊鈞笑道:“如果火落赤一定要和宗室攀親,可在宗室間擇一少年娶他女兒,朕做個中人,也算給他面子。”

 ......

 次日,火落赤從酒醉中醒來後,就被張四維叫去了。張四維將皇帝的意思一說,火落赤沉默不語。

 張四維安撫他道:“王爺赤誠忠心,皇上嘉納之。 但策娜之母不貴重,非天子之配。你還要多理解些。”

 火落赤聽了,眼珠轉了轉,突然一拍大腿,把張四維嚇了一跳。

 聽這相貌堂堂的蒙酋高聲道:“策娜之母葉娜是波斯人,本就甚得我歡心,她只有一女,不涉傳位之事。我決定廢黜夫人,把葉娜立為可敦!”

 說完,眼巴巴瞅著張四維道:“這樣,皇上就能納小女了吧?”

 張四維先是一腦袋問號,隨即一口茶水吐在地上,哭笑不得道:“這個麽——我還要去問問皇上。你特麽的,我成了跑腿的媒婆了也!”

 火落赤先示意自家通譯出去,隨後在自己懷裡一掏,拿出巴掌大一塊羊脂白玉,操著不流利的漢語道:“這點小心意,這個,啥。請大人收下。”

 那白玉通體無暇,以張四維之豪富,都沒見過這般美玉。他擺手笑罵道:“你滾開,本相願意跑腿,你拿這東西作甚!”

 火落赤不管他怎麽說,硬塞到他手中道:“意思,意思,沒有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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