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衛鞅被拖出去打入死牢,王軾、景監等大臣根本坐不住,立馬跪下來為衛鞅求情。
王軾怒道:“君上!你怎能這樣不分青紅皂白要誅殺商君?商君之為人,誰不清楚?商君怎麽可能會謀反!請君上明察!”
“君上,鹹陽令所言極是!”景監亦是十分激動地道:“朝堂二三子,君上懷疑誰蓄意謀反,都不能懷疑商君啊!君上,商君絕無謀反之意,更無謀反之心!”
“是啊!”子岸道:“君上,一定是有奸佞小人教唆君上,在君上面前汙蔑商君!請君上明察!還商君一個清白!”
“請君上明察!”群臣嘩啦啦的跪了一地。
此時,杜摯、公孫賈等保守派的大臣喜不自禁,紛紛站出來詆毀衛鞅,力挺秦君駟。
杜摯垂手道:“君上,衛鞅確有謀反之心,更有謀反之意!臣早就聽聞衛鞅在自己的封地私自鑄造兵器,訓練私兵,豢養死士,且跟楚人有密切的書信往來!這等亂臣賊子,豈能饒恕!”
“上大夫所言極是。”公孫賈一臉讚許地道:“君上,老臣聽說衛鞅出巡,規製不下於君上,以至於吏民過處,都高呼‘商君萬年’!衛鞅早有僭越!早有不臣之心!萬萬不可饒恕!”
“似這等亂臣賊子,就應該車裂!誅九族!以儆效尤!”
“殺了衛鞅!”
群臣又是嘩啦啦的跪了一地,請求秦君駟誅殺衛鞅。
秦君駟不置可否,沒有說話。
這時,公子虔已經拄著穆公劍,走到陛台之下,當著群臣的面高聲道:“衛鞅謀反,形跡早已敗露!爾等無須多言!”
“公子虔!你這是在公報私仇!”王軾暴怒不已,指著公子虔斥責道:“你控告商君謀反,可有證據?沒有證據,就是在汙蔑!”
“對!汙蔑!”
“商君絕不可能謀反!請君上明察!”
群臣都眾口一詞。
公子虔不屑的嗤笑了一聲,冷道:“衛鞅謀反之形跡,早已敗露,爾等還要為他求情?你們不是想要證據嗎?好!抬上來!”
隨即,就有幾名殿前武士抬著幾隻木箱進來,將木箱放置在陛台之下。公子虔打開木箱,取出一件嶄新的冕服,道:“二三子請看,這是何物!”
這是一件冕服,準確的說,是一件大裘冕。
大裘冕為王祀昊天上帝所用,配十二旒冕冠,大裘、玄衣纁裳。上衣繪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紋,下裳繡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紋,共十二章,因此又稱十二章服。
“此為大裘冕!”
“不錯,就是大裘冕。這是王之冕服,國君之冕服!衛鞅製作這件大裘冕作甚?謀反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胡說!”王軾氣急敗壞地道:“公子虔,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你如何知道這件大裘冕是商君的?”
“就是!”
“僅憑一件大裘冕,怎能定商君之罪!”
看著群臣氣勢洶洶的模樣,公子虔一點都不慌,又道:“這件大裘冕,是從衛鞅的府中找出來的。”
聞言,景監不屑一顧地道:“公子虔,這件大裘冕是從商君的府中找出來?你說是就是嗎?說不定是你自己私造的,想要構陷商君!”
公子虔又將手中的大裘冕放到一邊,拿出一道竹簡,一道帛書,沉聲道:“大裘冕無法作證,那這書信呢?這是衛鞅與楚人勾結的書信!上面可是有著衛鞅的筆跡及其印璽的!這總不能作偽了吧?”
“誰說筆跡與印璽不能作偽?”
景監冷笑道:“筆跡,
可以找專門的先生臨摹,印璽也能是盜竊的!公子虔,你想以此定罪於商君,未免也太癡心妄想,太過草率了!” 聽到這話,公子虔冷哼了一聲,又從木箱裡拿出一柄青銅劍,說道:“這是衛鞅私造的兵器!衛鞅私造兵器,暗中豢養死士,多征稅收,豈非欺君罔上,蓄意謀反乎?”
“這都是你自己捏造的證據!都是你的一面之詞,不足為信!”
“請君上明察!”景監、王軾等群臣山呼道。
但秦君駟仍舊不置一言。
子岸實在忍不住,嚷道:“君上!你怎能聽信公子虔的一面之詞,殺害商君?你忘了嗎?若無商君之變法,秦國焉能富國強兵?焉能敗魏軍於河西,收復失地,一雪前恥!商君之功,功在社稷,功在千秋!”
“昔日先君孝公幾次欲立商君為繼位之君,商君都辭而不受!若不是商君!你焉能坐到這個位置上!“
“就是!”王軾亦是義憤填膺地道:“君上!你怎能這般忘恩負義?商君於秦國有大恩!於君上有大恩!人人皆知商君之功,人人皆知商君之心!倘若商君要坐上這秦公的寶座,何須起兵造反?當時接受先君之請,承襲秦公之位不就好了嗎?”
“商君絕無謀反之心!請君上明鑒!”
秦君駟藏在袖子裡的拳頭緊緊的攥著,面不改色,冷聲道:“二三子這是在逼宮嗎?”
“臣等不敢!”景監垂手道:“君上,此事定是公子虔在汙蔑商君,證據都是公子虔捏造的,君上絕不可聽信公子虔的一面之詞!”
“景監所言極是!”子岸氣衝衝地道:“君上,商君的為人我等還不清楚嗎?公子虔與商君有私怨!當年公子虔受刑, 一直耿耿於懷,對商君懷恨在心,現在公子虔必定是為了報一己私怨,故而誣陷商君!請君上明察!”
秦君駟並不作答。
子岸急眼了,怒道:“君上!你怎能這般不分青紅皂白誅殺商君?商君是為國之柱石,君上殺之,豈不是讓天下士子心寒,讓秦國的臣民心寒嗎?此非人君之作為!請君上明察!”
這時,看著默不作聲的秦君駟,景監已經漸漸冷靜下來,又道:“君上,商君是為國之重臣,不可輕易殺之。商君謀反之事,未有證據,未有定論,秦行法治,而非王政,君上若是因自己的喜好而擅自為大臣定罪,誅殺大臣,豈非壞了秦法?豈非桀紂之君所為乎?”
公子虔還要爭辯。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秦君駟竟然微微頷首,說道:“景監所言,不無道理。衛鞅是為國之重臣,在證據尚未確鑿的情況下,寡人不可擅殺之。”
“君上!……”公子虔等人十分不滿。
秦君駟擺了擺手道:“傳寡人詔令。即刻將衛鞅釋放,軟禁於商君府,不得踏出府門半步!任何人沒有寡人的詔令,都不得探望。”
“君上英明!”以王軾、景監為首的新法派的大臣都松了口氣。
只要衛鞅還活著,事情就有斡旋的余地。
“君上,不可啊!”
看著公子虔不甘的模樣,秦君駟淡淡的一笑,說道:“的確證據不足。就勞煩太傅到商邑跑一趟,查實憑據,若是有誤,寡人自當還衛鞅一個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