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勝在荒草叢中蹲著,看著馬路對面旅館的情況。他看見木匠跟村長一直聊著天,兩人有說有笑的。張德勝不知道自己過去會不會引起他們的暴怒,他真的很想過去,但又不敢。
張德勝不知道,村長跟木匠早就看見他了。
“那傻子躲在那兒呢。”穿著一身黑衣服躲在黃草裡,真是個人才。
“他不敢過來了。”
“他在過來老子打死他。”木匠明顯還在生氣。“你好像不怎麽生氣。”
“我當然生氣啊。”村長笑眯眯的說,但可以的話,他也想偷這些流氓的錢呢,錢誰不想要。
“我說真的,他等會兒要過來的話我肯定打死他。”
“你打吧。”
張德勝在草裡繼續趴著,又癢又冷,最近不知道怎麽了,就連出太陽也是冷嗖嗖的,張德勝不知道時間,只是看太陽的位置,估摸著到中午了,村長跟木匠該吃飯了吧。
張德勝家裡什麽吃的都沒了,他很想過去吃飯。挨打啊被罵啊都比不上餓肚子難受,張德勝一咬牙,走了過去。
村長跟木匠只是喝著茶,桌上什麽都沒有。
“不是跟你說了,過來就打斷你的腿嗎?”木匠這樣說著,身體卻懶懶坐在椅子上。不吃飯他也沒力氣打人。
“今天不吃飯嗎?”張德勝問。
“你還敢來吃飯,真是臉皮厚啊。”木匠被氣笑了。
“今天不吃飯。”村長說。
“為什麽。”
“賠償了客人一些損失費,今天就不吃飯了,把夥食費省下來補在帳上。”村長微笑著說。可張德勝看見村長的表情很冰冷。
他害怕村長這種表情,他知道村長現在肯定很生氣。
“張德勝?你還有臉來?”果然村長的怒氣越來越控制不住了。
張德勝一如往常低著頭不說話,村長一個杯子砸了過去。木匠有些驚訝,剛剛還以為村長不生氣呢,沒想到其實這麽生氣。
“偷客人的錢,你可真有本事,我們這兒容不下你這個賊。滾吧。”
張德勝眼睛一酸,木匠叫他滾他都沒這麽委屈,可村長叫他滾,他感覺自己是真的要滾了,他們是真心想趕自己走。
可張德勝的腿像灌鉛了一樣,他想走也動不了。
“還不滾?”
“我知道錯了。”這是張德勝這輩子第一次認錯。
但他的認錯在村長跟木匠眼裡沒有半點可信度。
“你錯在哪兒了?”
“不該偷錢。”
“為什麽不該偷錢?”
“因為,因為偷錢是錯的。”
這種三歲小兒都知道的道理,跟我在這兒扯呢,木匠煩躁的想“你這個人是不是壞到骨子裡了,一點是非觀念都沒有,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你爹媽從小就是這麽教你的?”
“你想怎麽活著我們管不了,但要跟我們待在一起的話,我們是不會容忍你這些偷偷摸摸的行為。”
木匠氣極,但也沒說出什麽辱罵張德勝的話來,畢竟也相處了這麽久的時間,看張德勝也不單單只是從前的那個臭名昭著的關系了。
只是有些人,沒救了就是沒救了。人的生存觀念,一旦固定了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木匠盡量心平氣和的說了該說的,但他心知張德勝是不會改變的。
“不是說你偷錢是錯的,”村長說,木匠迅速的瞥了他一眼,村長視而不見繼續說“你偷了客人的錢,他會大鬧,他會傳出去,別人會來砸了旅店,你這是存心毀了店。”
“我不是存心...”
“那你就是目光太短淺,做事連一丁點之後的事都考慮不到,還是說你明知道之後的事,還是不管不顧,隻活一天算一天。”
“你是隻活一天算一天嗎?”
“不是...”
“我不信。”村長面無表情的說,“你回去吧,以後不用來了。”
“我不!”
張德勝抬起頭來,看著村長那雙如深潭般的眼睛。
“我保證以後不偷客人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