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朋友

　　於是蹬鼻子上臉的方文木借機詢問那國王年齡，旁邊身披十色披風的一個侍者說:“我們的國王與第一輪開天辟地的盤古同生，卻不跟此後千萬輪的盤古同死。”

　　方文木撓頭追問:“既然國王長生不死，那麽天地毀滅時，國王躲到哪裡去了?”

　　國王說道:“我這是泥沙塵埃的身子，歷盡浩劫也不會毀壞;世上萬物毀壞湮滅後無非都將化為泥沙塵埃，我先天就已經達到這最終境界，所以火劫燒不死，洪水淹不死;只是被湮滅風暴吹刮而起，忽而上九天，忽而下九淵，甚是疲乏勞累;而且平常就這麽孤獨一個，一次枯坐就是幾萬年，等待著新的盤古出世，頗感日子太多，倍覺乏味而已。”

　　國王說完向方文木噓岀一口氣，方文木凌空飛起，仍舊落到那條海船上。

　　一個多月後，他回到浙江，第一時間將這件事告訴了毛西河先生。

　　毛先生說:“廣世上的人都知道萬事都是前世預定好的，卻不知道其中的道理。現在有了這個說法，我才豁然開朗了！”

　　故事說到這裡，白爍就問:“毛西河先生是誰啊?也是浙江人嗎?”

　　冷鋒笑道:“那就是個杠精，蕭山人，專愛抬杠，跟咱家老爺一見面就抬杠！能一心五用，過目不忘，很有才華，寫過很多書，前兩年就歸位回去了！”

　　“歸啥位啊?去了哪裡?他有您老年紀大嗎?”

　　“嗯，他大咱家老爺十歲，就是大我十三歲，要是活著今年就九十三了！現在應該在文昌帝君那裡吧?是個啥神仙果位的我就不知道了！他是個大文豪呢！不然就去了孔聖人處，康熙十八年他中了博學鴻儒科，被授翰林院檢討，國史館纂修等職;他進呈的《古今通韻》一卷，深得康熙帝讚賞，因此下禦詔收到文史館裡了。”

　　這話一出口，嶽瀞瞪大眼睛，一臉便秘模樣問:“二爺真的比您還大三歲嗎?看起來怎那麽……年輕?好像跟我哥差不多?”

　　冷鋒朗聲大笑:“當然了！我家老爺那是常人嗎?你看看軻公子，不就明白了?”

　　被幾雙眼睛齊齊盯住不放的朱軻一臉無奈，苦笑道:“拜托諸位，我這是練功不得法，修煉壞了好不好?能跟師父相提並論的嗎?要是不能練好了，不到三年你們就見不到我了！”

　　“啊?真的假的?”，兩個小子傻眼，不知所措。

　　可冷老頭兒卻是一臉果然如此的悲憫模樣，被朱軻眼尖發現，頓覺失言，臭著臉對老頭兒問:“冷爺爺，您是故意套我話兒是不是?讓他們跟著擔心，真的好嗎?”

　　冷鋒卻是一板臉，開口說起了毛西河:“毛西河名叫毛奇齡，原名甡，又名初晴，字大可，又字齊於，號西河，世人尊稱西河先生;四歲識字，其母口授的《大學》，很快便能琅琅成誦;少時聰穎過人，以詩名揚鄉裡，十多歲就中秀才;如此人才，不輸於你吧?”

　　“……”

　　朱軻點頭受教，他以前才隻讀了兩年書，連詩詞都不大會做，雖說有了千年記憶，正逐漸融會貫通，但每一個是超過27歲的普通凡人，面對如此神童，自是服氣萬分。

　　冷鋒見他認同，繼續道:“大清入關烽火連城，他便會同友人避兵禍於南鄉深山，築土室讀書;及至後來天下安定，才出來做官，入館撰文，為後世留下眾多著作;晚年更是專心治學，不但對四書五經見解獨到，敢於挑戰朱熹《四書集注》，

編纂《四書改錯》;還對地方志深有研究，編著很多此類書籍;另外他對文學、樂律也造詣非凡，又擅詩詞歌賦，留下著作幾百卷之多。如此文學泰鬥，怕不該是盡得天下讀書人讚譽?身前死後均都風光無限?”　　朱軻等人臉上都露出萬分景仰崇敬之態，猛點頭。

　　“可事實並非如此！”

　　一句話碎了所有夢幻的冷鋒，面色一冷繼續道:“他身前因生性倔強而恃才傲物，曾說:‘元明以來無學人，學人之絕斯三百年矣。’，且評判言辭過激，得罪很多人，被仇家羅織罪名，遭幾度誣陷，輾轉逃亡江淮，遍歷河南、湖北、江西等地;如果沒有‘友人’贈資向國子監捐得廩監生，哪會有他中那博學鴻儒科的機會?”

　　“……”

　　這些東西朱軻等三人都不懂，隻得無言等著老頭兒繼續。

　　“你又可知?他在七十歲時，自撰墓志銘.提出死後‘不冠、不履，不易衣服，不接受吊客’，兩年前病逝家中，果然無憑無吊，默默而去。若不是咱家老爺幾十年前，讓我出手，你當他現在會如何?”

　　朱軻仰頭道:“不是落魄潦倒，便是早就入土為安了吧?您說的‘友人’相助，難道說的是我師父?”

　　“準確來說那是我被老爺派去做的事情！”，冷鋒喝了一口水回答。

　　“誒?按照冷爺爺的說法，那不就是早些歸位成神了嗎?”，白爍疑惑地問。

　　冷鋒冷冷一笑道:“成神就位哪裡是那麽容易的?要是容易，咱家老爺也不用那麽辛苦搭救於他了！你道沒有他後來的那些著作成就，以及惠及天下的種種功德，能行嗎?沒準兒再來投胎個幾回，或者泯然於眾也說不定呢！”

　　見話題有些偏了，他繼續對朱軻道:“我說這些不是想要表功，更不是講毛西河，而是想要告訴你，不管你多有才華，多有能力，身邊都是需要有幫手的，你們幾個在一起相處融洽，那是緣分，一輩子的緣分，你不能因為重視這種緣分友情，就將所有事情自己扛，盡管你還小，有這樣的柔軟心腸自然很好，但朋友是啥，那是守望相助，那是戮力同心！朋友之間除了分享快樂也更應該分擔苦痛，分擔壓力才是，那樣友誼才能長長久久！”

　　老頭兒話音一落就得到了嶽瀞和白爍的拍手叫好，同時又一致對朱軻發起眼神兒控訴攻勢，讓他有點兒招架不住。

　　早就憋不住了的白爍剛剛張嘴要問清楚，突然一個清冽的聲音連同一道青色身影倏忽間插進來:“他們兩個太弱了！有我就足夠了！”

　　“敖泗！”

　　“小四兒！”

　　“敖先生！”

　　三個小子同時驚喜尖叫！

　　“你這麽快就好了?真是太好了！快讓我看看，我家小四兒先生還能不能接著打架?”

　　白爍驚喜地上前就要拉拽敖泗的手臂，被人家一閃躲過。

　　“你好了?傷口好像都沒有了！”

　　“還真是！好像臉上花紋淺了許多！”

　　朱軻和嶽瀞也上前查看他，上上下下一個勁兒打量，評頭品足。

　　敖泗一臉的嫌棄:“莫看，好了就是好了，最厭煩你們人類這種瞧稀罕景兒的眼神兒啦！哈哈哈！全好了！二相公的仙藥真是靈啊！管家，還有沒有了?給咱幾顆備用唄！某家更加厲害了呢！”

　　冷鋒衝白爍指指道:“找他要，都交給他了！以後你們幾個的事兒就你們自己扛了！老爺子老了，伺候老爺一個就足夠了呢！哪有功夫管你們幾個小的！”

　　被甩鍋的白爍卻是一把捂住胸口叫道:“現在不能給你，得等你受傷了，再給你吃，再說，你受傷了自己也吃不了，還不得我喂給你！”

　　見對方要說話，馬上又繼續道:“我說小四兒啊！你早知道柯少爺走火入魔了是不是?為啥不告訴我們兩個?還有，你剛剛說我們兩個太弱了，我們怎就弱了，跟你相比，武力值那是不行，但是我們也有我們的能力不是?起碼我們能幫……幫他……幫他緩解壓力不是?”

　　敖泗嗤笑道:“你也就有個嘴皮子功夫罷了！小少爺也不是走火入魔好不好！他只不過是天分太高而已！以後修煉上來了自然就好了！”

　　嶽瀞擔憂地問:“真的嗎?那為啥說三年之內會出危險?”

　　“危險自然存在了！但是你們也做不了啥！跟著瞎擔心也沒用！”敖泗繼續不留情面。

　　兩個小子很是不忿，但也沒有辦法，隻好內心深處發狠，準備以後練功的時候更加努力，沒想到正是這樣的心情，讓他們在後來的日子裡，功夫突飛猛進，以至於各自有了一番不一樣的成就。

　　朱軻也同樣內心發狠中攥起拳頭給大家打氣道:“咱們都一起努力修煉！爭取不為砧板上的魚肉！”

　　言罷扭頭看向冷鋒老爺子問:“冷爺爺，真的有盤古開天世世同樣的一個個輪回嗎?那開天以前是個啥樣子呢?”

　　老爺子歎息道:“大約是真的有吧?康熙三十年浙中天台山崩裂，就在沙土中湧出一口頭尖尾闊、高六尺有余怪模怪樣的沉香木棺材，裡頭睡著個盤古以前的人，從那人說的兩句話來看，好像盤古以前的天沒有現在高，也不是青色的。”

　　“那是啥顏色的呢?”白爍問。

　　“誰知道呢?那人醒過來以後，睜眼看天就問了一句:‘這青青的東西是什麽?’，別人告訴他那是天，他就驚詫道:‘當初我在世時，天沒有現在這麽高呀！’，說完話就起了大風，他瞬間變成了石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