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死囚

　　學藝三年回來，這竇爾敦竟然一點兒人都不消停，抱打不平，直接殺死了作惡多端的知縣父子，為躲避官府緝拿，流浪四方，遇上了史可法的部將、已經出家為僧的靜慈和尚石大師，拜其為師學得軟、硬氣功、輕功和護手雙鉤等技藝，武功大大長進;那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皆精，尤其擅使大刀。

　　學成武藝後的他又遊蕩了幾年，結交無數綠林豪傑，八年後等到他的案子銷了才回到家鄉。

　　回家娶妻生子的竇爾敦依然不消停，懷著對那些豪門富戶、地主老財為富不仁的痛恨，經常聚集一群綠林豪強，跑去一些名聲惡劣的富戶地主家裡打家劫舍，搶來錢財，大多用於濟困扶危，自己卻以教授別人拳腳功夫為生，過著簡樸清貧的生活。

　　他生活雖然清貧卻不吝在自己兵刃上下功夫，在跟人比武切磋時覺得長兵器使得不順手，就自己設計改製了一種護手雙鉤，兼有刀、鉤、匕首的功能;能破長兵敵短器鉤刺自如攻防兼備。

　　竇爾敦對自創的兵器應運自如，揮起雙鉤，疾如閃電，快似流星，勢如猛虎一般，所以又稱此刀為虎頭雙鉤。

　　有了順手兵器，他行俠仗義更加如魚得水，自獻縣以北河間城以南的方圓數十裡區域，都是他與綠林好漢們經常除暴安良打家劫舍的地方;當地百姓對他是有口皆碑，敬仰萬分;可當地富豪和貪官汙吏對他卻聞風喪膽，恨之入骨。

　　就在康熙八年年初，朋大人剛剛被皇上任命為三河縣令沒幾天，他不知聽誰說康熙小皇帝在關外大凌河強佔大片民田建了個牧場，飼養大批馬匹，專供皇家選用，讓當地農民生計無著，苦不堪言。其實當時才剛剛親政的康熙手哪能伸到遼東去呢?是權臣鼇拜一夥兒假借皇家名義肆意圈地，導致民不聊生。

　　可仗義豪俠、威震四方的綠林好漢竇爾敦並不知道真相，義憤之下他率弟兄們劫了朝廷的十幾匹好馬，隨後又在一個叫商家林的地方劫了鼇拜的皇綱，並把東西分給了貧苦百姓。

　　就此竇爾敦成了朝廷頭號“大盜”，小皇帝親自下旨給剛到任的朋朋:“限期捉拿竇爾敦歸案”，然而不等朋大人前去拿人，他竟然跑到張家口外連環套山寨，帶著那裡的賀家四兄弟一眾土匪，樹旗起義，拉起了造反隊伍，綽號“鐵羅漢竇爾敦”。

　　一時之間，這竇爾敦在河間府建立的這個造反大本營，響應者雲集，隊伍不斷壯大，誰讓人家綠林朋友多呢！

　　小皇帝大怒，削了朋朋的縣令職務，責令其進京面聖請罪。

　　這就激怒了剛剛得到聖上賞賜繡龍黃馬褂的黃三泰，為搭救朋大人，他派人指鏢為憑，說向竇爾敦借銀，其實就是明搶，還帶人配合官兵偷襲連環套，卻是損兵折將，虎頭雙鉤太厲害，打不過啊！

　　於是，黃三泰邀請他李家店比武較量一決勝負，說好了不能使用暗器，可臨陣雙方交手數十合，黃漸覺氣力不支，哪裡還管啥約定，一個“甩頭”，金鏢飛出，自恃武藝高超的竇爾敦哪裡提防對方會暗器傷人，一鏢給釘肩膀上了，鮮血橫流。

　　正當此時，朋大人帶領大隊清兵突襲，負傷的竇爾敦隻得率眾出逃，他的妻子齊金鳳為了保護兩個兒子死戰不退，力竭而亡。

　　丟了河間府大本營的竇爾敦卻讓朋大人和黃三泰大獲全勝，前者官複原職，後者興高采烈返鄉回家炫耀黃馬褂去了！

　　帶著兩個兒子和大部分人馬逃跑了的竇爾敦自然不甘心失敗，

又在清皇陵馬蘭峪以北的風水禁地興隆山，覓得一處三面臨水，一面絕壁聳天的險地，扎下了連環套營盤，繼續與朝廷作對。　　就此，朝廷兵馬對他的山寨投鼠忌器，拿他毫無辦法，他著實消停了四年。

　　然而不消停的竇爾敦要是消停了可也就不叫竇爾敦了。

　　康熙十二年，朋大人屢立奇功，已經官致兵部尚書，便是這一年，有皇親國戚乘坐皇上禦賜的寶馬良駒金鞍玉轡追風趕月千裡駒到圍場行獵。

　　膽大心細的竇爾敦探知這一消息後，隻身潛入禦馬廄，熏香熏倒了守衛，匕首殺死了門丁，悄悄盜走了禦馬，還留下黃三太姓名，嫁禍於他，以報前仇。

　　此舉又給了清廷一記重擊，朋大人再次被削職查辦，黃三泰也受到了牽連;竇爾墩終於報了李家店一箭之仇。

　　這一年正值皇上對三藩下手的關鍵時刻，已然下旨吳三桂三人削藩，正等著他們造反呢！哪裡容得京師旁邊有這樣一小股反賊存在?

　　知道竇爾敦是個孝子，就派人將他母親和嫂子拿到，貼出告示，稱數日之內，若不投案自首，便殺其母。

　　得知此消息的竇爾敦萬分悲痛，為了不牽連老母，他毅然到官府投案自首，其母責備他作了糊塗事，撞牆自盡。勇武強悍的竇爾敦掙斷了繩索與差人搏鬥，腿部負傷遭擒，被刑部判了死刑。

　　朋大人連夜進宮面見皇上，也不知說了啥，皇上就讓刑部免去竇爾敦的死罪，改判流放黑龍江江東六十四屯之一的愛輝布丁屯，一同流放的還有他的兒子和一些跟隨他的反賊。

　　臨行前朋大人跟他談了很久，後來，在竇家人定居於愛輝鎮西北二十裡外的火石山後，還將很多受他一行人牽連被官府捉拿拘押的親朋故友送了過去，使得竇家在當地真正落地生根，開枝散葉。

　　竇爾敦到了邊境，居然受到接待他的寧古塔鑲紅旗駐防協領薩布素的熱情款待，此人對竇爾敦剛直不阿的品德和過人的武功，敬佩不已。還說上頭有人專門傳過話來，讓他好生照看。

　　雖說竇爾敦是個死囚配軍，不能重用，而且他上頭的寧古塔將軍巴海也很不待見他，但薩布素還是悄悄選出了一大批年輕人，讓竇爾敦教他們殺敵格鬥本領，說日後戰場上用得著。

　　這回竇爾敦真的消停了，老老實實呆了十年，不但盡心盡力培訓兵丁，而且同當地人相處極為融洽。

　　用竇飛豹的話說:“那嘎達的人呐，個頂個兒的好，欺壓良善橫行霸道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老娘們兒都不裹腳，穿著跟老爺們兒一樣的大棉烏拉，架起爬犁，趕馬就能進山！見我們來了那叫一個熱情！就跟親人賽的，幫我們蓋房子做鋪蓋！把大缸裡過年的粘豆包蒸好了送我們吃，真真都是好人！

　　就那個巴海不是東西，太很了！本來邊境就沒多少居民，可砍幾根兒老林子裡的大樹都要偷偷地來！不然就當盜采人參的給抓去，他手底下那些巡查官兵如狼似虎的，人家抓人都有好處，抓了人，查獲東西，那是要論功行賞，最後都要分錢的！他娘的！我爹劫富濟貧就一毛不取！”

　　朱軻問他:“那裡很冷嗎?苦不苦?那麽多人吃啥?”

　　竇飛豹笑了:“那裡一年四季倒有小半年都是冰雪覆蓋，賊拉拉地冷啊！可那裡的黑土地真真富得流油，隨便埋上玉米種子，那長出來的大棒子金燦燦黃橙橙，粒粒飽滿，收成特別好，照比我老家強多了！冬天還能撲魚， 冰凍的河面，隨便鑿出一個冰窟窿，裡頭就有手臂長的大魚撲棱棱自己個兒往外跳，活泛極了！

　　山上也到處都是寶，人參就不說了，那是限定采參人才能乾的活兒，可山裡還有蜂蜜、木耳、山蘑菇，還有數不清的獵物可抓！還有水貂皮，光溜水華，穿上了多冷的天兒都能出去幹活兒;最寶貝的是烏拉草，墊腳底下，那就一丁點兒都不覺得冷，所以盡管剛開始有些苦，也凍死餓死了幾個傷重體弱的，後來有了收成就好了！

　　我的槍法就是跟經常進山的獵戶學的，他們人人手裡都有一杆槍，平常進山打獵，要是老毛子來了，就乾他娘的！還得對付經常下山禍害人的胡子，那幫山匪都不是好東西，殺人劫貨綁票的事兒不少乾，後來都讓我爹帶人收拾了！就是老毛子騎兵，見了我爹也嚇得繞著走。

　　可那些兵丁就不行了！我爹訓練的那些兵丁其實真的很苦，我被爹爹訓練武功的時候感覺就是進了人間地獄，可他們一個個卻興高采烈，多苦多累都樂呵呵地讓怎地就怎地！後來我一問才知道，他們要是不來訓練就得跟著進山抓捕獵物，或者下河打魚，還算是徭役，不給一文錢！一去就是十好幾天，那爬冰臥雪或者一身水淋淋凍得發抖的活計，比較起來，在這裡流汗習武真真是上了天堂，而且還能強身健體，能學會竇教頭百停裡的一停本事，那就了不起啦！日後打老毛子的時候就能多殺幾個混蛋！就是現在練好了身體，再去跟著打獵抓魚，那也不像以前那麽苦不堪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