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夜話

　　就這麽想著的時候，就聽門外有窸窸窣窣的響動聲，連忙去開門，大門一開，一股飯菜香味兒直衝鼻端，這才發現自己肚子裡早已空空如也，饑腸轆轆的饑餓感一冒出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見到門外端著一托盤飯菜的白爍，衝上去就要搶奪，嘴裡開心地叫嚷:“白爍，白爍你真好啊！我都快餓死了！給我的吧?快給我！”

　　白爍嫌棄地躲開，背對著他，弓腰護著飯食，從他身側擠了進去，嘴裡說著:“真是臭死了！二爺說得真準，你快去池塘裡洗洗，身上泥巴都結塊兒了！自己都不嫌髒！還要吃飯！弄乾淨了回來再吃，都是給你的！”

　　朱軻聞言就是一愣，低頭看自己身上，可不髒得好似泥堆裡打了滾一般！渾身上下就沒一處看得出布料來的，均勻遍布厚厚一層黑漆漆油乎乎的淤泥，鼻子微微抽吸，就是一股子惡臭，頓時幾欲嘔吐，啥時候自己就這麽髒臭不堪了！真惡心！

　　他立馬飛身奔向池塘，“噗通”一聲跳了下去，好一頓狂洗，最後赤條條出來，總算乾淨了！指尖勾著脫下來的衣服，那是真真洗不出來了，原本的青色褂子，已然成了黑衣，還油膩膩的，手裡拿著都覺得不舒服。

　　“哈哈哈哈！浪裡白條兒啊！我說你怎這麽瘦啊?原來穿衣服時候，挺好的來著！有肉啊，這怎都一身排骨啦?哈哈哈！瘦了好啊！茶館兒老板娘天天說要減肥，越減越胖，看你多好，一天下來就瘦成了麻杆兒，嘿嘿！你臉都瘦了！”

　　岸上手裡拿著一堆衣物的白爍站著說話不腰疼，樂顛顛看他裸體，就是不將衣服遞過去。

　　朱軻丟開指尖兒上的髒衣褲，一把搶過白爍手上的，急急忙忙套上身，邊系帶子邊往回走，嘴裡說著:“把這髒衣褲挖坑埋掉吧！太臭太髒，洗不出來了！”

　　白爍低頭看看地上的髒衣服，捂了鼻子道:“還這麽臭啊！嘖嘖，看著都惡心，怎麽埋?”

　　他轉轉眼珠子，撿了根樹枝，挑著衣服就將其丟在了水裡，然後轉身去找朱軻，可一回頭卻發現，就這麽一小會兒功夫，朱軻就不見了，嘴裡喊著:“喂喂！你去哪裡啦?人呢?”，叫嚷著就往庭院跑去。

　　湖面靜悄悄的，那堆散發惡臭的髒衣服緩緩飄蕩，卻有另外一種氣息擴散開來……

　　隨著氣息的擴散，遠處的水面微微晃動，很快那河邊忽然泛起巨大波瀾，一條巨蛇就那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水中，一個翻轉，將那身髒衣服卷進大口，根本不覺惡臭油膩，卻仿佛那是人間美味一般，享受地眯起蛇眼，低頭竄入水中，一眨眼的功夫就在另一側的岸上冒了出來。

　　它飛快上岸，盤旋於岸邊一塊兒碩大青石之上，對著月光吐出一顆雞蛋大小、散發著微弱銀光的珠子，珠子一出來就那麽空懸於蛇口之上三寸距離，不上不下，兀自轉動。

　　月光照在珠子上，便將其照得越發銀光閃閃，先前珠子的銀光還很是微弱，隻輻射到一兩米范圍，隨著月光的照耀，那銀光就越發強烈起來，等到珠子的光亮能輻射到十多米范圍的時候，那蛇就將其吞入腹中，過了一小會兒，他又將珠子吐出來，這次卻依舊是之前吐出來時候、光芒微弱到一兩米的樣子。

　　看樣子這條大蛇是在用珠子將月華吞入體內，這大概就是蛇妖的修煉方法吧！

　　就在大蛇開始吞吐月華的時候，朱軻已經將飯菜吃得精光，卻還是覺得餓，

抬頭問剛剛追著他跑進來的白爍:“還有嗎?不夠吃。”　　有些微喘的白爍驚奇:“這是三人份兒，這都不夠?難怪二爺說要給你多做點兒！可我以為足夠了呢！你等等，還有一筐饅頭！”

　　說罷扭頭就走，身後朱軻喊了一聲:“多拿點兒，我這半飽都不到呢！”

　　等朱軻將白爍搬來的一籮筐二十幾個大饅頭和半壇子鹹菜都吃光了的時候，目瞪口呆的白爍才擦擦嘴角的口水驚歎:“真是飯桶啊！現在吃飽了嗎?”

　　見對方點頭，便上前摸摸他癟癟的肚子，又捏捏他精瘦的肩膀，指著他的嘴問:“你這是無底洞嗎?都吃到哪裡啦?”

　　吃飽喝足的朱軻微微一笑也不回答，可忽然眼神一凝，問道:“咦?你不是在睡覺嗎?怎麽就到這兒來了?還有這些飯菜饅頭都哪裡來的?那廚房可啥都沒有，是我師父弄來的?”

　　“哼！你師父只會安排我乾活兒，哪裡會給你準備吃食?這都是我給你弄的！你都坐這裡十二個時辰了！你不知道?”

　　“什麽?我在這裡坐了一天一夜?”

　　“就是一天一夜！你都不知道啊，這一天一夜我是怎麽過來的，長這麽大我都沒乾過這麽多活兒！打掃前庭後院，收拾廚房，跟著冷老兒大采購，啥鍋碗瓢盆、米面油鹽、菜肉蛋茶，都得買了搬回來;還燒水做飯，全家人的飯菜都要我做啊！你看看，我這臉讓煙給熏得多黑，都成黑鍋底啦！”

　　朱軻心說:“你本來就不白好不好?全部人員加起來也就四個！好意思說！我還管過九個人的飯菜呢！”

　　才不管他滿肚子的苦水，徑自又問:“我師父呢?”

　　“走了！”

　　“去了哪裡?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去向，不知歸期！”

　　“啊?又來……”

　　兩人對望，情緒各異，朱軻有些擔憂，白爍卻是興奮，悄聲問:“你說今晚二爺會不會，收個啥女妖精回來?狐狸精好不好?蜘蛛精也行啊！”

　　朱軻氣得擔憂也沒了，笑罵道:“胡說個啥，昨晚那妖精是西湖水妖，師父老早就讓我爹幫他尋找的，我來此地本就是替我爹告訴他水妖下落的，看來我爹的消息是對的，這才將那隻水妖給抓來了！可能是要收服它才打起來的！”

　　“也對啊！那哪是打鬥啊，分明就是單方面的狂虐啊！誒?你知道那個妖精的事情?那你不告訴我，讓我在二爺面前出糗！”

　　“你又怎麽出糗了?不就是端一杯涼水嗎?”

　　“那個……我不是還睡地上了嗎?算了，不說了，你還是給我說說那西湖水妖的事兒吧！究竟怎麽檔子事兒?快說說！你師父怎會托你爹給他找尋水妖下落呢?你爹很厲害嗎?那他怎沒來?還讓你這麽小的人兒單獨出來送信兒?”

　　“我爹讓你說的那五個瞎眼瘟鬼給擄走了，至今不知去向，我來還是想要讓師父幫忙救他的！”

　　“對對，你說過求他救父的！原來你爹是被瘟鬼擄走的……啊?你說五個瞎眼的……一目五鬼出現了?真的假的?難怪，難怪我師父嚇成那個樣子！見了那白胡子老童一小會兒，就立馬兒收拾東西逃跑！哼！膽子小忘性大，記得黑東西不記得我！我……”

　　罵人的話沒說出來，白爍興致低落下去，朱軻這才知道真是那童先生將此事說了出去，心情更加不好。

　　銀色月光照耀那大蛇妖丹的同時也靜靜照著室內蒲團兒上的兩個小子，相對而坐的哥倆各自絮絮叨叨向對方講述自己的故事，時而相對無言，時而鼓掌大笑，讓靜謐的夜晚平添一絲舒暢。

　　得益於話癆白爍不停歇講述的嘴，朱軻知道了前者身世以及他很多很多故事，還了解了另一個跟自己一樣大的漂亮小道士，那孩子好像有哪裡跟自己分外相似，這讓白爍面對自己的時候，不免格外親切，說話時都有叫錯名字， 可見兩人感情非常好，就是不知道那聰明懂事的孩子為什麽在被師父帶走的時候，卻將自己師兄落下?

　　白爍也終於知道了朱軻的過往，為他父親很是擔心一陣兒，當然關於西湖水妖的所有事情經過，他更是詢問得非常詳細，這極大滿足了他的好奇心，說不枉自己給他端來那麽多飯菜！

　　說著說著，不知不覺兩人均都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起來，白爍就開始忙活二爺走前給他安排的活兒:燒火做飯，打掃宅邸，最後還要挖池塘清淤泥。

　　而收拾停當神清氣爽的朱軻則又盤膝而坐，想要開始打坐修煉，可擺好造型後，他卻有些靜不下心來，腦海裡不停翻滾著三個字“胎息功”。

　　嘴上嘟囔:“那麽簡單的事兒，難道真是個什麽功法?練好了還能治百病、免瘟疫、禁蛇虎、止創血、居水中、行水上，還辟饑渴，延年命?要不要那麽厲害?”。

　　這般想著的時候，他又記起之前他前堂打坐的時候，腦海中出現的師父的話:“徒弟，現在師父給你意念傳功，好好學著，第一篇胎息功。祖師雲:‘練功莫過達於胎息，修仙之門亦如此。’修練胎息之功法，屬練養內功，旨在達到體呼吸，使精、氣、神合於丹田，產生玄胎、真胎。現在隨我默念九遍:‘拋去雜念，天極歸一’……”

　　細細想了一遍，他就開始靜心傾聽自己的心跳聲，全神貫注數了360下，慢慢將意念移至肚臍，感覺肚臍起伏，一起一伏為一次，又數了360下，這樣反覆九次，以致於物我兩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