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認主

　　這兩個打架，一眼就能看出孰強孰弱，沒一會兒工夫，水妖的舌頭就不再吐水了，蔫噠噠耷拉下來，蛇身也不扭了，雙臂漸漸緩慢下來，銅鈴大小的炯炯雙眸也黯淡起來。

　　兩個偷窺的小子也再沒了害怕的心思，膽大的白爍施施然走出樹蔭，大模大樣站出來找個沒遮攔的位置觀瞧，還算他機靈沒敢走近去看，朱軻想要叫住他，可看看戰場，也悄悄跟在他身邊，同樣當個吃瓜看客！

　　可他剛剛一出來，那隨時都可能掛掉的水妖就突然奮起，並且還呱呱亂叫起來:“什麽僅憑劍仙手段?卑鄙人仙，打架還找幫手！哪裡的道理?要我給你看家護院，門兒都沒有！”

　　冷二冷哼一聲:“某家做事向來獨來獨往，哪裡需要幫手?你個小妖，想你當年有過一言相助之功，本不欲取你性命！百年守護算是薄懲，既然你不識抬舉，那某便取了你性命！叫你做個劍下亡魂！”

　　言罷長劍飛起，劍氣如虹，衝著水妖頭顱，就要砍殺下去。

　　那水妖一見立馬兒慫了，連聲怪叫:“別殺我！別殺我！我給你看家護院一百年！一百年！就一百年！”

　　叫聲越來越尖細，它整個身子也在聲音中變得越來越細小，最後的“一百年”三個字出來的時候，已然化作一條青色長蛇，隻得兩米長短、嬰兒手臂粗細，蜿蜒在水面上，蛇頭豎起，不斷搖晃，細長蛇信子伸伸吐吐。

　　見他慫了，冷二也飛身飄落下，停在他身前一丈處，喝道:“可是服氣?”

　　“服——服——服氣！”

　　那蛇搖頭擺尾，水花亂濺中傳出尖細聲音，冷二單手虛空畫了幾下，又虛空一抓，五指合攏再張開，衝著水中長蛇方向就是一拍，但見一道白光瞬間掠到蛇頭上，倏忽而沒，哼道:“話都說不好，還學魔怪害人！罰你百年已然輕了！主仆契約已定，下水去吧！”

　　冷二正要轉身，卻聽那蛇尖叫:“唧——唧——乩仙在你家，何必用我?”

　　聞言他轉頭看向朱軻兩人所在，衝那邊招招手:“過來，讓這長蛇也認認主！”

　　朱軻兩人見了便連忙向池塘走去。

　　“那——那——那人，我見過，是那個護著盜墓賊的乩仙元神！”

　　長蛇衝岸邊尖叫。

　　冷二一步跨出，就到了岸上，又衝長蛇道:“你也過來，那是我徒弟朱軻，以後你就叫他小公子，也算你半個主人！”

　　這廂邊，正急急趕來的兩小都有些懵，相互對望，同時嘀咕:“什麽乩仙元神?我(他)是元神?”。

　　白爍看了朱軻好幾眼，見他好像比自己更加懵圈，一臉懵懂地望著自己，又回頭看了看兩人的影子。

　　邊走邊解釋道:“我師父說元神就是人的靈魂，強大的能出竅的靈魂！你都有影子的，就算淡一點兒吧！可哪裡是元神了?我就更加不是了，看看我的影子比你的黑多了！再說我也沒見過它啊！還啥啥盜墓賊！我都沒見過……誒！聽聽！原來說你呢！你是那啥元神！”

　　說著話，兩人已經走到池塘邊兒，在冷二身前站定，朱軻拱手作揖:“拜見師父！”，白爍跟著作揖。

　　那蛇也竄到了池潭邊兒，蛇頭衝著朱軻幾點，尖聲道:“見過小主人！”，說完扭身鑽進池水中，轉眼不見，仿佛很是害怕他的樣子。

　　“走吧！回去休息！”

　　冷二丟下一句話，轉身抬腳就到了一丈之外，兩個盯著水面逡巡的小子也隻得跟著往回跑。

　　奔跑中白爍拽拽朱軻的袖子，衝前面一丈遠的背影努努嘴，示意他說話，後者隻得快跑幾步跟得近了一些，覺得勉強能說話了，開口喊起來:“師父，我們已經收拾好了後院兒上房，您可以去那裡休息！”

　　冷二仿佛意識到了什麽，慢下腳步，讓他們跟上來，開始正常行走。

　　兩個小的這才放下心來，緊趕快步頭前帶路去了後院兒上房。

　　三人廳堂落座，白爍很是狗腿地端來一杯水，遞到上座的冷二面前:“先生，請您喝水！天黑了，沒熱茶！”

　　冷二擺手:“不必，想問什麽就問！”

　　見白爍不開口，朱軻隻得問:“師父，那蛇為什麽說我是乩仙元神?我都有影子的！”

　　這話一出，白爍卻狠狠白了他一眼，心裡著急:“怎不問那條大蛇啊?青面獠牙的蛇精到底怎麽回事兒啊?我想知道啊想知道！”

　　冷二回答:“你不是元神嗎?有影子，只能說明你元神更結實了，出來的時間更長了，要是等你元神的影子和真身一樣的時候，那就是元神大成！”

　　“啊?我難道還在做夢?”

　　朱軻用力揪了揪自己的手臂，可疼痛是真實存在的，便又嘀咕道:“真的疼啊！不是做夢，那就不是靈魂出竅啊！誰家做夢會疼呢?”

　　冷二見他如此，嘴角微微一咧，起身往右側房間走去，邊走邊冷聲道:“胡說八道什麽?跟我來！”

　　兩人跟隨他進了房間，白爍眼尖，一眼就看到床上躺著的朱軻，尖聲叫道:“啊?你怎麽這麽快就進來了?還——還睡上了！不對，這這這，怎有兩個你啊?”

　　他看了床上的又看看身邊的朱軻，臉色不好起來，狠狠揉眼，可兩個人一模一樣，還都真實可見，他繼續去身邊的朱軻身後觀看影子，嘀咕:“這個有影子是真的，那——那個好像也是真的啊！怎還在喘氣兒呢?”

　　他說著說著眼皮就耷拉下來，然後就那麽軟軟倒地，開始呼呼大睡起來。

　　“且讓他睡吧！回肉身上去，跟我過來。”冷二大袖一甩，丟下一句話，轉身離開。

　　站在門口的朱軻不由自主就沒入睡著的那個身上，然後猛然睜眼，一個翻身坐起來，跳下床，看了一眼地上睡得死豬一樣的白爍，滿臉驚奇地嘀咕著跟了出去:“我還真睡著了在做夢啊?可明明都感覺到疼的！”

　　冷二帶他出了後院又來到下午見面的前堂，端坐上首開口:“看到了嗎?真身在睡覺，你之前出來的便是元神！”

　　朱軻指指自己的身體問:“那個——那個元神是怎麽出來的?我都不知道啊！”

　　“如何回去你也不知吧?”冷二內心狂翻白眼兒，開口卻是冷清。

　　朱軻點頭又搖頭道:“回去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倒是也不知究竟，就是——就是那麽不由自主地回去了！好像似乎有些微想法就成了。”

　　“同樣，你想出來就能出來了！”，冷二依舊冰冷。

　　朱軻好像忽然明白了，就見他馬上盤膝坐定閉眼，保證自己不會摔倒，然後就那麽從身體裡走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朱軻，這個出來的跺跺腳，伸伸手，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好像第一次見到的樣子，又低頭看看那個無知無覺盤坐於地，卻又呼吸均勻好似老僧打坐的自己，沒敢動手去碰，開始嘀嘀咕咕:

　　“白爍說元神就是魂靈，魂靈出來了那我不就死了嗎?我這——這叫什麽元神的魂靈在這兒，可那個也沒死！難道以前我做夢的時候，都是——都是這個元神出來的?我記得我想什麽就是什麽的！”

　　朱軻有些語無倫次，可行動上卻是飛快，如此說著，他就想著讓自己到大門外面去，念頭剛起，人就到了一丈外的門外台階處，見自己真真實實站在了門外，頓時驚喜莫名，隨即就到了池塘邊，衝那池水大喊一聲:“水妖出來！小爺兒來了！”

　　水面微微泛起波瀾，卻沒有水妖出來，他也不管，笑嘻嘻想一想， 眨眼間他出現在看門老仆門房窗前，看見老人呼呼酣睡，接著他又回到坐著的自己身邊，左轉右轉繞圈圈不進去，打量著自己，稀奇得不得了。

　　冷二見他來來回回玩兒得開心，不覺也翹起嘴角，卻又隨即板臉，開口冰冷:“你常隨你義父夜間盜墓並守護於他，可知盜竊他人財物罪孽不小！要受何種懲罰?”

　　朱軻馬上站定，正色應答:“我覺得那些古墓時日長久，墓中之人早已魂飛渺渺，或者滅亡，或者早已投胎轉世，不複存在，那深埋於地的東西便應都是無主之物，護著我爹取來，也算物盡其用;我爹收留於我，供我房舍庇體，衣食溫飽，送我讀書就學，我不放心他外出行險，守護一二，盡人子孝心也是當然！”

　　冷二問:“你自首次為你義父佔卜之時便會出竅隨行嗎?以後便次次如此?”

　　朱軻點頭稱是，然後回了身體，盤膝於地的小人兒瞬間睜眼站起來，長揖到地，開口懇求:“求師傅開恩！”

　　冷二不免莞爾，笑道:“你們這兩父子，明明偷墳掘墓之盜竊行徑，卻偏偏還能講出不同道理，取便取罷，你義父我尚且不去追究，更何況是你！”

　　朱軻拱手作揖:“多謝師父體諒！還望師父解惑，這元神究竟是什麽?那水妖所說乩仙元神究竟有什麽不同，他似乎很是怕我的樣子。”

　　“倒是敏銳！它上過乩仙大當，怕你也是自然！且不說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