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南海的氣候好,還是才風濤波動,踏上陸地之後覺得安適。或者是單純看到一個絕色小美女,讓徐一凡覺得心情舒爽。昨夜和那些華人青年密會之後溜回來的徐一凡一夜好眠,睡醒之後,竟然不知道東方既白。渾身軟綿綿的,覺得異常的舒服。聽見他屋子裡面的響動,睡在臥室外間的杜鵑已經推門走了進來,手裡已經端著了熱騰騰的青鹽稅。小丫頭眼圈紅紅的,不知道昨夜,翻來覆去的想什麽心思。
說起來,傳統教育下長大的女孩子。饒是馬賊堆裡長大的杜鵑,也絕對是以男人為天。照顧起來當真無微不至。這個小丫頭忍著一路的極度暈船還處處服侍著他。想到自個兒昨天晚上偷眼看那個李璿大小姐的模樣,徐一凡忍不住難得的有點兒慚愧起來。
杜鵑將青鹽水遞在他手中,又低頭將他的靴子拿出來,小心的撣撣。正眼兒都不大敢看徐一凡一眼。杜鵑身子發育得最是撩人,可是偏偏兒也是最害羞的。就連洛施都比她大膽一些兒。羞怯時往往在徐一凡懷裡縮成一團,怪大叔想下手兒都有心理陰影。
他忍著沒開口調笑什麽,再讓杜鵑想起咬他舌頭的事情,這小丫頭今天又別過好了。沒想到杜鵑擺弄了一陣靴子,突然勇敢的抬起頭來:“下次我嘴張得大大的。再不咬你了!”
徐一凡一怔,將笑容死死收住,嚴肅的點頭:“嗯。下次我再好好的教你……”
看著杜鵑小臉慢慢變紅,外間門又是一響,徐一凡起身穿起靴子,就穿著白色地中衣問道:“誰啊,進來!”
腳步聲響動,眼看就是楚萬裡和李雲縱這兩個哼哈二將進門兒。
昨天一架打得曹領事都從煙床上千辛萬苦起來,四下拉架。總算讓洋兵警察們的警戒范圍向外擴了五六百米,不再鼻子頂鼻子了。領事館外,學兵們也放起了自己的哨位。就是這樣,才能安全的將徐一凡接應回來。沒人知道他溜出去的事兒。
這一架看來將李雲縱打爽了。臉上青腫起好大一塊。但是板著的臉松動了一些兒。楚萬裡還是那個笑嘻嘻的樣子,兩人軍服整齊的走了進來。啪的就是平胸一個軍禮。
楚萬裡先說話兒:“大人,等會我就去碼頭了。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沒有?”
徐一凡點點頭:“就把泗水市內市外,所看到地真實情況和鄧大人他們說了。請他們多多忍耐一會兒,現在水兵大隊上街,只怕激化矛盾……咱們求的就是,給泗水華商心目當中留下一個印象,就是因為咱們在,這些土著才不敢鬧事。激化起來。變數很難控制啊……”
楚萬裡笑笑:“得令!咱們不就是繃著這個架子麽……標下明白。
”說罷轉身就去,李雲縱卻是將手裡拿著地一堆抄報紙遞了過來。
“大人,國內咱們練兵衙門的唐委員,還有詹委員,從水線發來地電報。已經追到泗水來了,請您過目。”
徐一凡拿在手上正準備瞧。就聽見領事館外突然傳來了人聲鼎沸的聲響兒。一下又坐了起來:“什麽事兒?”
李雲縱和他對望一眼,頓時立在一邊,等著徐一凡手忙腳亂的穿好行裝。拱衛著他大步的走出了領事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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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事館外。一群華人正朝這裡行來。多是長衫馬褂,穿著故土的服裝。歲數都已經不小,有的都是白發蒼蒼。這些人物不管模樣如何,有的人膚色黧黑如同老農。但是都自有一種書卷氣在。當先幾個歲數最大地,都捧著香燭,舉過頭頂,神色嚴肅的行來。隊伍也越來越大,後面黑壓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自有一種莊重肅穆之氣。
爪哇的土著遠遠的跟在後面看著,也是越聚集越多。這些土著人的眼神兒很難形容,似乎就有一種天生地陰冷殘暴,說不出的讓人不舒服。
這支華人隊伍也沒有理他們,只是前行。洋兵們互相看看,不知道有沒有在清朝領事館前面攔住這華人團體的道理。土著警察已經按著藤殼帽子飛奔過去,揮舞警棍就要驅逐。
門口放哨巡視地學兵跑得比他們還要快,當先一個高大健壯的北方漢子大吼如雷:“住手!這是咱們清朝的領事館門口,你們想幹什麽?”
昨天那一架,估計這高大漢子威風八面,一聲兒大吼,居然將那些警察鎮住。當先的華人老者們看也不看那些狗腿子土著警察一眼,只是靜靜前行。
徐一凡出來看到的,正是這麽一幕。他已經官服整齊,儼然欽差氣派。看著當先以身子護住那些老者,怒目而視警察洋兵的那個學兵高大漢子。低聲問身邊的李雲縱:“這個……叫張旭州是吧?怎麽樣?”
李雲縱只是簡單低語:“猛將。”徐一凡微微搖頭:“還有擔待,有血性。”
說罷就神色一肅,站在那兒靜靜的等候這支華人隊伍近前。
幾個老者走到了面前,舉著香燭已經深深的打躬下去。有的人身形已經相當龍鍾,但是這禮節兒還是做得一絲不苟:“大人,救救華校!這是我們這些炎黃子孫的根哪!”
這些都是一生數十年,都在土著人的白眼甚至暴行中,在洋人殖民當局的壓迫下,在辛苦奔走籌款,在守著華夏道統傳承,在一代代的教導遊子後代,自己的根在哪裡。自己到底是什麽人地華校教師員工!
幾十年中,他們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風波,多少次辛辛苦苦募集資金創建起來的華校被強行關閉,被土著暴徒衝砸。但是他們還是守著這一點華夏文明的種子,撒遍了南洋大地。
從十九世紀末開始,隨著華人頑強的將自己的影響在南洋越擴越大。殖民當局和當地土著對華校的壓迫越來越深。直到擠迫得他們無法生存。華校的存在,已經成了南洋華土洋三方一個最根本的矛盾之一。這樣壓迫擠兌,發展到,就是南洋龍堂最後的終結的象征,就是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新加坡地中正中學的強行關閉!
那一場慘案。英國,大馬。甚至還有A以高壓水龍,以催淚彈。以步槍對付手無寸鐵地華校師生,捕走了南洋龍堂的骨乾。
這些當然都是後來地事兒了,但是華校的災難,卻是從徐一凡踏足的這個時空開始。
按照曹天恩昨天的話兒裡,就在他抵達泗水之前,已經有十七家華校在短期內被衝砸,數十人死傷。甚至包括才入學的花童。老師們為了保護學生,挺身而出,死的傷的更佔多數。
面前地這些老人,有的明顯一看就知道善良得一輩子不會和人拌嘴爭論。只是想將心中的學問傳授給下一代,讓他們可以做人立身。現在一看,有的人臉上尤帶傷痕!
正是這種暴行。才讓泗水現在跟一個火藥桶仿佛。隨著徐一凡和兵船的到來才暫時冷卻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可是華人地忍讓,到了這個關口,也是差不多到了底線了。
徐一凡的高調到來。兩條兵船泊在港口。這全新的做派,還有這位欽差大人在洋人酒宴上拂袖而去地姿態,讓華人們口口相傳,似乎又看到了希望。雖然遠處的祖國一次次的傷了這些遊子的心,冷了這些遊子的血。可是到了這緊張的時候,遊子們還是想著的是依靠自己的國家!
看著老人們一個個肅然長揖,徐一凡趕緊的奔向前去,一個個的將他們攙起來:“老先生,我當不得啊!當不得啊!倒是應該是我這個後生小輩該給你們磕頭作揖才是。感謝你們這麽萬難的情況下,還堅持著自己中國人和老師的本分!”
一個老者抬頭起來,已經是老淚縱橫:“大人,我們華校可憐啊!就像沒娘的孩子,空空蕩蕩的沒有依靠。咱們是有良心,華校也從來沒有缺過錢。可是良心和錢能頂什麽用?別人有刀子,有槍杆子!大人帶著兵船過來,又是宣撫南洋的委員,難道不能和洋人交涉一下,給咱們華校一條活路?是咱們華人,養活整個南洋啊!我們也從來不和別人爭什麽,一切都是咱們一顆汗珠摔成八瓣兒辛辛苦苦乾出來的!”
望著這些華校老師沉默的隊伍,徐一凡無語。以滿清的積弱,縱然是他個人的高調,借助著局勢湊巧,暫時出了一點風頭。但是真正事到如此,他有的辦法卻也不多。他的目的是來籌餉,是為了打造自己的勢力出來。在還沒有實力的當兒,現在又能派什麽用場?兵船不是他的,學兵隨員不過數十人。對面卻是整整一個爪哇荷蘭殖民當局,和數十萬仇視華人的土著!
李雲縱站在他身邊,胸膛只是起伏。這種場面,曹天恩領事乾脆就沒露面。他只是按著發燙的腦門兒,最後只能勉強一笑:“老先生,國家弱啊……想挽回這個氣運,只有想法兒讓國家強起來。我到南洋,就是籌餉為國家練新軍,想強國的方兒的……”
他話還沒有說完,幾個老先生就已經異口同聲的拍胸脯:“大人,我們也看到了兵船的好處,大人籌餉,我們四下為大人去求!就當給華校籌募學費了。這爪哇幾十萬華人,也不在意多交第三份稅!只要這個當兒,大人不要丟下我們,和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同胞站在一塊兒!”
話到此地,徐一凡還能說什麽?他只有默然的點頭,大聲道:“我不走!前些日子被難的華校,我也會一家家兒的去宣慰。和洋人那裡,我也盡力去交涉!大家勸導華人。都抱起團來,這個時候就一個保家保校地心思。還要請大家轉告四下華人,背後的國家強了,大家這些南洋遊子才能站直腰板兒。我和大家守在一處,這籌餉的事情,徐某人也拜托諸位父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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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爪哇省的總督府內,現下也是一片的沉默氣氛。
一份份的報告傳過來,都是匯報徐一凡在領事館會見一的華人社團的。看著文字描述,現在領事館那裡,似乎就成了那些華人陳情聚集的地方兒了。
楚克勳爵坐在躺椅上面。老頭子把玩著一杯加冰加蘇打的威士忌,聽著碎冰塊在玻璃杯裡面輕輕碰撞地聲音。只是並不說話。
圍著他一圈兒,都是軍服筆挺的殖民地守衛部隊地軍官。警察局的高級警官。無一例外全是白人。他地副官德坦恩中校站在他的躺椅邊上,已經氣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大家都是滿腦門子的大汗,屋子裡面空氣實在太沉悶了。
德坦恩輕輕的做了一個手勢,早就無聲在旁邊侍立的土著仆役,悄聲沒息的走到窗前,將四下的地遮陽百葉窗完全敞開。一陣海風吹進,頓時讓所有人都精神一爽。
楚克沉吟著道:“各位紳士,你們怎麽看?”
一個高級警官夾著他的木殼涼帽坐得筆直:“不能再讓他呆下去了!下午他就已經開始宣慰那些華校,華人們熱情得和要瘋了一樣。這樣的情緒,並不利於女皇陛下對這片土地的統治!”
“……那個辮子國度,居然也出現了這樣一個官僚。當真是讓人想不到。我們都以為,他會拜訪一下華人世家,拿著一些錢走路。誰管他是不是把錢揣到自己腰包裡面。”
“當局已經忍讓。但是不能無限制的忍讓下去。文明世界的威信,不能再這麽損失下去了!”
“我們應該稍稍放松一下對那些土著猴子地壓製了……平衡木的另一頭隨著這個欽差的到來,已經向華人那邊沉。為了維持秩序,必須也要讓那些土著猴子有所表示……”
底下地意見看來無限趨向一至,楚克總督卻總是沉吟不語。等著眾人都看著他,他才輕聲嘟囔道:“那兩條清國的巡洋艦呢?”
德坦恩中校早就忍不住了,大聲的道:“他們永遠也不敢向白人的軍艦開火!”
楚克輕聲道:“作為總督,我祈求的是替女皇陛下統治的領土平安無事。奧蘭冶的旗幟永遠在這裡飄揚……並不希望看到太多流血的事件發生。不管是土著人,還是華人,必要的時候都是我們需要警惕的對象。讓他們一直保持這樣的對立,就是我們統治的原則……各位紳士的意見,我認為還是有相當的道理。也許我們的確該有所表示了……中校,替我約見曹領事,將這位麻煩製造者的事情,也有必要讓清國的高層知道一下我們的意見……”
德坦恩興衝衝的行禮轉身就走。楚克坐直了身子,正色的看著滿座的殖民地高層:“各位,可以回去布置了。嚇嚇他們,但是不要太過火!這次行動的前後布置,都要匯報到總督府,等候我簽字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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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一凡忙著禁自己宣慰責任,荷蘭總督府秘密商議如何化解現在局面的同時。泗水李家的大宅子正堂當中,也有密會在進行著。
李家如此氣象,這正堂也是極其不凡。空間寬闊,鋪著的都是用在兵船上的柚木甲板,足能隔絕當地濃重的濕氣。幾個南海沉香木的香爐焚著香料,煙氣兒嫋嫋上升。大堂陳設是完全中式,可是又按照西法開著百葉窗,沒有傳統中式廳堂的陰暗。
李家二代的那些子女們,都坐在各自座位上面面面相覷。李大雄比較各別。穿著一身洋裝,閉著眼睛在那兒養神。同輩的李大仁,李大義。李大信,李大智幾個兄弟,都是中式袍褂,滿身的富貴氣息,他們多是李家各處生意地負責人物。在這個一個傳統世家,掌握了生意的財權,就比單單只是替李家奔走聯絡,出頭露面,還信洋教,娶洋婆子的李大雄地位高上了不少。要不是因為這次事關洋人土著和華校的矛盾。李大雄也許連這個家族核心的會議都趕不上呢。
家族幾個兄弟都在低聲的談論著什麽。也沒人多看李大雄一眼。正低低議論當中,就聽見裡間兒咳嗽一聲。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連李大雄也趕緊睜開了眼睛。
就看見堂中一個老人慢慢跺了出來。典型客家人的相貌,眼窩深深的。雖然胡子白了,但是看起來還是精乾得很。掃視自己兒子們,眼神當中有說不出的嚴厲。一個丫鬟替他捧著銀水煙袋,還有一個拿著椅墊。看老人要坐下,趕緊就將那椅墊鋪在紅木的太師椅上面。
“父親大人……”底下問候地聲音響成一片。兒子們的神色都恭謹無比。
這老人正是泗水李家地家主,將李家發展到如此富可敵國的地步兒。南洋李黃鄭陳四大家聯合宗堂地總族長。同時也是荷蘭東爪哇省紳董局的董事,跺一跺腳兒,南洋華人社會都要亂顫的李遠富。
爪哇華人,幾乎沒有不看他老爺子眼神兒行事的。
他坐下來,淡淡的掃視了兒子們一眼,漫不經心的問道:“到底是誰提議要開宗堂大會的啊?”
大兒子李大仁陪著小心:“父親。這不是大家都不摸底麽。都擔心著呢。華校給砸了十七家,華人青年都在底下秘密聯合著。很有些咱們四家地子弟。其他三家,都來問咱們李家拿什麽主意了……還有個欽差委員在這兒。鬧的動靜不小。要給他籌多少錢打發他,也是一個事兒,這些事情咱們拿不了主意,只有稟報父親,最好開宗堂大會,大家商量一下兒。”
李大仁話一出口,底下人的聲音就紛紛附和成一團。現在這個局面,哪怕這些人物,心思都提著呢。
李遠富瞧了他們一眼,伸手拿過水煙袋,卻不湊紙吹,重重哼了一聲:“都是怕天下不亂還是怎麽?這麽些年也過來了,非要跟著那些小孩子一起和洋人對著乾怎麽?和氣才是生財,這是李家的根本!這麽大家當鬧散了,你們去哪裡要飯去?都是混!還要開什麽宗堂大會!”
他拿著紙吹點著李大仁:“查查,查查,我們李家哪個子弟和那些家夥混在一起想鬧事兒了……辦華校,咱們沒少捐錢。從來都是大份兒,但是別頂著乾啊!洋人要關,就關好了,咱們再開不就是了?總之一句話,別湊這個熱鬧!”
李大仁偷偷瞧了李大雄一眼,老爺子眼神兒也轉了過去:“是不是你家的阿星阿璿?特別是阿璿那丫頭,招蜂引蝶的讓四家小子都跟著她亂轉。進不了祖墳地女鬼子!”
李大雄身子一顫,只是淡淡回答:“兒子不知道,回去就問問。”
“問個屁!”老爺子在兒子們面前威嚴從不掩飾:“趕緊再去帳房支錢,動用公項,給洋人上下打點去。只求約束那些土著一些,華校的事情,咱們是絕不插手!明白了沒有?”
李大雄點頭應是,李遠富還在發作:“讓你外出聯絡,大筆的錢經手。不是讓你聯絡那些烏七八糟地人的,咱們就是花錢買個平安。連會黨聽說你也很有些來往,想幹什麽?”
李大雄只是低頭:“都是兒子的不是。”他又抬頭看著老爺子:“那個欽差委員,我們怎麽打發?現在他似乎都成了泗水華人靠山一樣。”
老頭子歎息一聲:“靠山又怎麽樣?國內一封電報,就得灰溜溜回去……見得太多了。這樣的事兒包。不能多留在泗水。不然別有用心的一蠱惑,那些孩子還不知道做什麽呢……一百萬之內,你拿主意,花錢買平安吧……”
“是……”李大雄的聲音,只是靜靜的。
~~~~~~~~~~~~~~~~~~泗水的天空,依然藍得讓人似乎能融化其中。熱帶的陽光灑下,照得地面都似乎在冒煙兒一般。
在泗水培智華校之內,人群擁擠,卻沒有一個人願意擦一下臉上的汗水。大家都揚著頭,一張張熱切的臉龐都看著人群當中,站在箱子上面的徐一凡。
學兵們同樣滿身滿臉的大汗,有的站在徐一凡身邊,有的站在這學校外面。維持著秩序,瞪著那些在學校外面蹲著坐著的大堆大堆的土著。
裡面每響起一陣鼓掌的聲音,那些土著青年就不約而同的大聲起哄。有的還拔出了巴冷刀,用力的在地面上,在椰子樹上敲擊。刀鋒在陽光的映射之下,耀眼生光。
這幾天來,徐一凡就在一個個華校演講,宣撫。他只是要讓這些盼望他能支撐他們這些遊子的華僑們理解。大清至少還有一個徐一凡,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而且也將竭盡所能,讓他們背後的祖國變得強大起來,直到能讓他們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揚眉吐氣!
至少在之前,他們還要忍耐,不能激化太多的矛盾。大家要抱成一團,不要在分什麽族什麽堂,什麽省籍。站在一處,頂住這最後的關頭,等著國家強盛起來。現在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全力的支持國內的自強運動。練新軍,建工廠,造更多的鐵甲船出來。這樣才能更好的維護他們的利益!
不能說他地演講沒有效果,每到一處華校,到處趕來的華僑就將他的隊伍圍得水泄不通。為他每一句話兒鼓掌叫好。威武的學兵隊伍讓這些華僑們大開眼界。摸著他們的軍服熱淚盈眶。因為徐一凡的欽差宣撫委員身份,荷蘭殖民地當局也不得不派軍隊警察維持秩序。雖然每一次搗亂的土著都更多,但是都還好沒有鬧出什麽事情出來。
設在領事館的籌餉處,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華人。帶著現錢,銀行的本票,甚至金銀飾物趕來,為這個在危急時候兒能站在他們中間地天朝欽差徐大人盡點兒心力。楚萬裡留在領事館就辦收兌的事情。本來徐一凡帶了大批地空白官照,封典,追贈,功牌過來。一開始楚萬裡還帶著幾個人看多少錢就換什麽樣的實收。結果那些華僑往往丟了錢就走。名字都不留一個。楚萬裡到了後來也懶得這些廢話了,每天就只是點頭微笑。然後行禮送人離開。一天下來,比到處奔忙地徐一凡還要累得腰酸背痛。
幾天下來粗粗一算。已經籌到了五六十萬兩關平銀兩的現金。而且還在源源不斷的增加。這已經是遠遠超過了以前如過江之鯽的那麽多籌餉委員的成績。而徐一凡只不過做了走到他們中間去,大聲的宣傳鼓動吹噓的事情而已!滿清官場地顓愚和不作為,哪怕是在這件事情上面,也足可以表露無遺。
曹天恩領事一邊兒看著這麽多錢眼熱,一邊兒又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打轉。心裡只是念叨著,這麽多,該收手兒了吧?回去夠有面子的啦!想著荷蘭人背後和他打的招呼。脊背上面就冒冷汗,這二百五要是真惹動什麽交涉出來,那他的責任可也跑不了!發到總理衙門,還有南北洋衙門地水電報,怎麽還沒回來?朝裡那些大人真是,辦事兒的效率。連他曹天恩都不如!他雖然大煙抽得不少,可是畢竟久辦交涉,知道在這地面兒。洋人和土著看不得華人民氣沸騰,別看現在這個樣兒熱火朝天的,不過是暴風雨前地寧靜罷了。一出了事兒,那就是什麽也當不住!
周圍人等的心思,徐一凡也顧及不了。他只是做自己認為該做的事兒罷了。有些事兒,是不能太計較利害得失的。看著自己同胞這個樣兒,你還不去宣撫,不去安慰,不去給他們點兒希望,那還成什麽人了!
至於那些本來目標的籌款大戶,那些南洋世家,現在人家沉得住氣。他也分不開身,大家就這麽熬膘著吧,到時候看誰耗得過誰。自己在下面越結這些華僑基層的心,將來掀起的風潮就會越發的劇烈。到時候有你們求上門兒的時候兒……
這些就是他現在心裡轉著的心思,這個時刻,嘴上卻還是對著底下黑壓壓的人群慷慨陳詞:“華校風波一天兒不平息,兄弟一天兒絕不離開南洋!總要和洋人交涉到底,還咱們一個公道!可是……”
他話鋒一轉,才露出興高采烈表情的那些華僑們就聽著他換了更掏心窩子的口氣:“……我能站在這兒和大家說話兒,外面沒有人進來砸場子。憑的是什麽?憑的是國家給的欽差身份兒,憑的是兩條大兵船。國家弱,兵不強。有個欽差過來,洋人也得客客氣氣的辦交涉。不能欺負太過分了,面子得要過去。要是國家強呢?要是兵船多呢?那洋人還敢斜著眼睛看你們,卡著你們脖子麽?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兒。國家強了,才有大家的地位!南洋是大家一手一腳建設出來的,憑什麽要踩在咱們頭上?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兒?”
嘩的就是一陣掌聲響起,在徐一凡站著的箱子前面兒,是幾個參與組織起來護校的青年,李星也在他們當中。當即就振臂高呼:“咱們要支持徐大人把國家變強!”幾個青年同聲振臂高呼,底下華僑聽眾,還都不習慣這個禮節兒。呆呆的不知道跟著喊好還是不跟著。
熱血青年,放到哪兒,都是一個模樣兒。
可是這種天真單純,也是最難得的。
徐一凡滿身大汗,嗓子嘶啞的從箱子上面跳下來。底下習慣了老禮節兒的華僑們不會喊口號兒,都紛紛作揖下來。頓時就是一片風吹浪倒地壯觀景象。這種場景徐一凡也早有經驗,就是笑得加倍客氣,作揖得比他們還要深。這一做派,不少老人就是熱淚盈眶:“還是咱們國家的大人好啊……”
遠處響起了歌兒的聲音,就看見一群華人青年手挽著手挺著胸膛在門口的一群群土著青年面前經過。畢竟是僑地,風氣開通許多。還有些女學生在其中,只是穿得嚴實,不敢和那些男青年走在一塊兒罷了。估計又是哪個男校或者女校的學生,來敦請徐一凡去宣撫的。
李雲縱帶著幾個學兵就迎了上去,徐一凡眼快。一邊和幾個老先生寒暄。一邊一眼兒就看見了混血小美女李璿也在其中,淺笑盈盈。眼中波光閃動,就有如泗水外海碧藍清澈的海水一般。絕色走到哪兒。都是大家注目的焦點。連不少懶洋洋的洋兵們都直起了腰,看傻了眼睛。她前後左右都有華人青年唱著歌兒,在她面前,這些家夥胸脯子乾脆比誰挺得都高。
這個女孩子,這種中西合璧的美豔,和少女地風情。在這一刻,絕對是這座海濱城市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
叮當一聲兒。不知道是哪個土著瘦猴兒手中地巴冷刀落在了地上。
徐一凡看著李璿也覺得眩目,接著就是眼神兒一錯。李雲縱也悄悄的在他身後道:“鄧大人!”
果然在這些華人青年隊伍之側,幾個便裝人物,跟在後面兒。當先一個高大結實,不是鄧世昌又是誰?他習慣性地按著腰間,似乎還在扶著他的指揮刀。只是皺著眉頭兒看著周圍的情況,看著華人土著壁壘分明對峙的景象。不時又看看那些朝氣蓬勃的青年,微微點頭。
還有幾個白人警官和洋兵。遠遠的跟在他們身後,不知道是保護還是監視來著。
鄧世昌和徐一凡的一對,頓時就是相視一笑兒。徐一凡分開眾人,大步地迎接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鄧世昌的胳膊:“正卿兄,你怎麽來了?”
鄧世昌回頭看了看跟著他們的人,李雲縱靈醒,帶著一隊學兵頓時上來將他們隔開。對著那些家夥兒怒目而視。
“還不是來看看傳清兄的威風?大人麾下楚君已經往來傳信,這裡情況鄧某都知道了。怒發衝冠啊!我堂堂大清,也只有徐大人敢輕身而入險地,一處處宣撫安慰我被難同胞!敢以一身正氣,壓服這些不逞之徒!”
徐一凡苦笑,看來鄧世昌激動得很呢。自己也就是趕鴨子上架。
“這話兒就不比說了,正卿兄怎麽下船來了?有什麽變故不成?”
鄧世昌臉色沉重,,輕輕搖頭:“今天港內又趕來了一條荷蘭炮船。加上兩艘鐵甲快船,數量已經超過咱們編隊了。加上港口也多了不少洋兵,如臨大敵一般。我實在放心不下啊……傳清兄是欽差委員,不是欽差大臣的體制,可以入住洋人的公廨。而且隨員又都沒有武器。萬一變起……”
徐一凡也只有苦笑:“我怎麽能不知道兄弟就在火山口兒上?難道就丟下這些同胞不管麽?洋人還是不敢把我怎麽樣地。有我在這兒,大概也能鎮住他們一點兒,丟了個欽差委員,對洋人來說,也不是好交代的……”
鄧世昌笑容越來越苦澀:“只怕朝廷也不願意讓大人多呆啊,曹領事已經給國內去了電報。朝中北洋大佬的意思,只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樣地做派,兄弟已經見得夠夠的了。一紙電文過來,大人是走還是不走?就連來遠的丘管帶,現下也是鬧著要放船。我硬說機器沒好,不能出發,才壓下來的。只怕……拖不了多久啊。”
徐一凡自然知道鄧世昌心頭壓力,心下也有些沉重。以前自己都算一路順風,到了南洋,種種樁樁牽絆在一處,偏偏又不能丟手就走。看著這些僑胞們熱情期盼的臉,他難道能夠棄他們不顧?
如果來到這個時代只是為了隨波沉浮,這個清,還不如不篡……
僑胞下層之心。這些日子奔忙已經初步掌握,至少自己這個徐大人說出話兒來,還不會沒人聽。下面就是應該籠絡那些兒世家上層了,如果自己能作為清國欽差的第三方,在華人和洋人之間尋求一個妥協,也許就是解決的辦法兒。可是自己卻偏偏沒有可以和洋人訂約地授權……只是宣慰籌餉的名義兒而已,要是自己擅自妄為,只怕自個兒二百五的名聲兒再大,回去也得掉了腦袋……可是誘惑也是如此之大,在天賜一般的這麽一個風潮當中。自己來到南洋,一下就成了僑胞們矚目的人物兒。要是能夠順利平息這一切。他在南洋的聲望,將超過任何大清人物。只要在這裡派員留守辦事。南洋這個巨大穩定的籌餉財源,還有受過良好現代教育的青年,將源源不斷的接濟他未來的事業。
他咬咬牙齒:“鄧大人再候我幾天!我這就去拜訪李家,看看能不能借著這個虛火兒,在華洋之間,把事情壓下來!這出頭地椽子,說不得也要做了……我也給總理衙門和北洋去電!”
鄧世昌肅然起敬。拱手就是一揖:“傳清兄偉男子!鄧某實不如也!這幾天頂著天大的乾系,鄧某也候著大人,致來兩船,就是大人地後盾!”
這真的是趕鴨子上架啊,經歷這場淬火,也許就是自己從此一飛衝天。名動天下。也許就是一敗塗地,不可複起……時不我待,他這場南洋風潮。自己注定是躲不過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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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那裡傾談,僑胞們似乎也知道徐大人有什麽重要的事商議。大太陽底下,都在靜靜的候著。那些最為精力充沛的華人青年們也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散開。
李璿悄悄的走到張大嘴巴仰慕的看著徐一凡一舉一動地李星身邊兒,擰了自己哥哥一下:“看傻了啊?”
李星吸口涼氣兒:“痛痛痛痛!”又不好和妹子發脾氣,低聲解釋:“瞧瞧徐大人的風采,真是咱們華人一流的人物。到哪兒一席話兒都說得風生水起,大家心頭都是熱烘烘的。瞧他那些隨員,聽說都是徐大人一手訓練出來的學兵,瞧那做派……我們在南洋,哪裡能看到這樣的英雄人物?妹子,我這次是下定了決心,跟著徐大人回去,做救國地事業!”
李璿一笑,精致到了極處的臉頰上就是一個淺淺的酒窩兒:“你會什麽?”
李星理直氣壯:“機器我懂,做生意我也懂,身體又棒,家族打小兒地培養。我在徐大人身邊兒,做個帳房總沒什麽問題吧?上陣打仗,我也不怕。”
李璿撇撇小嘴,眼神一轉,身邊幾個一直偷眼瞧過來的青年就是一種暈眩的感覺。她輕輕的道:“我覺著他也沒什麽了不起……爹說啦。咱們這次做得挺好,就是要堅持下去,他支持咱們。絕不向這些土著低頭……爹還說,很欣慰你有這樣的志氣兒呢。比其他堂哥表哥強。”
李星激動得臉漲得通紅,只是用力點頭。李璿又推推他:“我走啦!爹說爺爺發我的脾氣呢,這些日子要我老實在家呆著……不過說不定,我一不小心就溜出來了。你可不許大嘴巴哦!”她又瞧了瞧徐一凡,再看看李星:“光會說好聽的話兒,又有什麽用?連杆槍都不敢賣給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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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事館內,楚萬裡和李雲縱守在徐一凡寓所的門口,都不敢離開半步。徐一凡白天一路宣撫回來之後,就守在房間裡面兒寫東西。
李雲縱沉默的站得筆直,楚萬裡卻是一溜三道彎兒的站姿,在那裡眉飛色舞的和李雲縱低聲吹噓:“我現在才知道,洋婆子和咱們中華男子生出來的丫頭,那個叫傾國傾城啊!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兒,反正一見著了,魂兒就不是自個兒的了。什麽時候咱們也整個洋婆子啥的?我就不明白了,這世上還有騾子比馬還漂亮的道理?”
門輕輕一響,楚萬裡趕緊住嘴。卻是杜鵑端著一硯台地廢墨出來。
楚萬裡笑道:“杜姑娘。大人還沒寫完東西來著?”
杜鵑在徐一凡面前羞怯,對陌生人卻大有野性。自己也覺著是小主母一個了。楚萬裡嬉皮笑臉的樣子,總覺著有點兒不適應。輕輕哼了一聲兒:“我哪兒知道?你自己問老爺去!”
說著就下樓去了,楚萬裡吐吐舌頭。就聽見裡面傳來了徐一凡的聲氣兒:“都進來!”
兩人對望一眼,推門走了進去,就看見徐一凡在那裡揉著自己的腕子。徐一凡先將一疊稿子遞給了楚萬裡:“去致遠那兒,讓鄧大人帶著你,在港口水電報房,一字兒一字兒的發清楚了。一份給北洋,同時轉報總理衙門的。一份是轉發給咱們練兵衙門唐委員的……”
楚萬裡還是笑:“這麽多!一個字兒快兩毫子的洋。又得掏多少腰包兒?”
徐一凡拿自己這個手下也沒辦法,大事兒楚萬裡靈醒著呢。絕不讓他擔心。可是小事兒總有點兒嬉皮笑臉。他胎裡帶出來的脾氣,有時真懷疑那份誅殺旗人的折子。其實是李雲縱寫地。但是潛意識裡,他還是高看楚萬裡的靈活一眼。這僵化地官僚體系裡面,出這麽個人才,真是運氣。
他沒好氣的看了楚萬裡一眼:“多地那份是發給唐委員的!一字兒一字兒盯著,別發錯了!”
楚萬裡掃了一眼:“像是一篇文章啊……”徐一凡點點頭,疲倦的朝椅背上面一靠:“唐紹儀來電報了,報館已經在上海辦了起來。這篇文章。就當是開篇吧。不知道我特特請的那位主筆,會把這篇文章潤色成什麽樣兒?我現在,可是要借重他清流的名聲兒來著……”
楚萬裡神色淡淡的:“是不是學洋人借重輿論的法子?”
徐一凡訝異地看著他,這小子還真不白給!他點點頭:“就是要讓大清識字兒的人,都知道這裡發生的是什麽事兒!”
楚萬裡一笑,平胸行了一個軍禮就要出門。突然回頭又道:“大人,是不是咱們也準備點兒軍械,存在領事館裡?致遠上面有水兵用的洋槍。我覺著咱們還是備上幾十杆為好……”
徐一凡心裡一動:“運得進來麽?”
楚萬裡笑笑:“交給我吧!包不給那些傻洋人知道!”
他誇下海口,徐一凡居然也相信,笑罵道:“滾蛋!”楚萬裡領命滾蛋而去。
李雲縱卻一直站得筆直,一直不動聲色的聽著。仿佛徐一凡隨時一個命令給他,他就隨時豁出命去做。
徐一凡交給他一份拜帖:“送給泗水有木堂李家,我明日前去拜訪,給他們陳說厲害。順便化緣來著……不要多事,不要生事,可明白了?”
李雲縱行禮接過拜帖,轉身就走。到了門口,突然也轉身過來,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大人,您決定冒難處理此事,屬下衷心敬佩。咱們學兵弟兄,也無一不是願意追隨大人效死。咱們覺得,跟著大人,也許真的是不一樣兒地。”
徐一凡一怔,微笑道:“難道你曾經懷疑過我麽?”
李雲縱想了想,靜靜的道:“從來沒有。”
棋子都是布下去了啊,不知道隨後的一切,會不會如自己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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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座夜色漸漸籠罩地南洋城市的另外一邊。德坦恩中校提著手杖,快步的走進了泗水警察局當中。
一位白人高級警官早就在等候著他,兩人只是一拉手,並不寒暄,就奔裡面而去。
看著總督副官到來,經過的警察都是敬禮。那些土著的警員看見洋大人經過。都是大氣兒也不敢喘一口的屏息立正。
而這些兒,德坦恩中校正眼兒也沒看一下。
兩人一前一後的一直走到一處房間之內,那高級警官當先進去。頓時屋子裡面幾個人都跟彈簧一樣跳了起來。
等候兩位洋大人都是當地土著, 個個頭髮髒兮兮的卷著,打著赤腳。恭敬了看著他們。
德坦恩邁進來一步,又趕緊退了出去,掏出一張手絹兒捂住鼻子才再度入內。聽著那白人警官介紹:“這有碼頭土著工人的領袖,還有城區扒手頭子,甚至還有爪哇土著輕步兵部隊的人選……”聽著介紹到了土著輕步兵,一個壯實一些的家夥趕緊站得筆直。
德坦恩在手絹兒後面皺著眉頭:“都準備好了?幾天之後的事情,不會耽誤吧?我要隨時向總督大人匯報的!”
白人警官笑笑:“閣下,這不過是一場土著和華人之間最普通的騷亂罷了。我們會隨時監視他們的動向,不會造成太大影響的。”
德坦恩厭惡的擺了擺手兒:“不要監視,不要控制!”
白人警官一怔。德坦恩冷冷的道:“你難道沒有聽過那個家夥在華人當中的煽動麽?每經過一天,也許將來華人就要難控制一天。總督大人的意見,不要控制。引起最大的騷亂,讓華人明白,他們誰也指望不上,只有服從我們的統治!這是賦予我們白人的天賦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