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濃如墨,山風嗚號……
冥王嶺,英雄好漢五虎幫五隻英雄好漢腿腳一齊哆嗦。
“嘶嘶……呼呼……”
卻是英雄好漢五虎幫三幫主花不醉二隻精瘦的小爪,緊握成二隻小拳頭,團蜷在胸前,上下牙不時磕碰在一塊的嘴巴裡,莫名發出一串串嘶嘶,呼呼吸氣,呼氣聲。
嗚嗚……三幫主也不想哆嗦啊,但三幫主的身體太實誠。
再一次鐵證如山,本三幫主從來不吹牛。
花不醉艱澀地吞咽下幾大口口水,努力骨碌著二隻眼珠子,嗑嗑巴巴對著身前五六尺外,比他高出一頭,身材粗壯的少年花虎央求道:“大……大……大幫主,咱們……回……回家,這地方太瘮人了。”
“是呀,是呀,三幫主英明正確,老大,咱們回家……我要尿尿。”
一行五名少年中,身材最是矮小的花狗,長拖著哭腔,嗚嗚……滿目都是祈求,瑟縮著腦袋極盡哀怨。
那小眼神,真是神了,一定是偷師流浪在連雲鎮街頭的狗狗。
花狗不僅僅有哀怨的眼神,他還會哆哆嗦嗦拱著一雙髒兮兮的小爪,對著粗壯少年花虎露一臉諂媚的笑容。
嘔……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還是諂媚餡的,散發著濃濃的騷味。
“嗚嗚,大幫主,我要尿尿哇,嗚嗚嗚……尿尿喔……”
“沒出息,英雄好漢五虎幫的臉,都讓你們丟盡了,哼哼……”
未等粗壯少年花虎答話,一個帶著明顯不屑,並拖出一抹長長鼻音的聲音先響了起來。
說話的是一名渾身精瘦精瘦的少年,猛一眼看過去,少年極像一根突兀出現的竹竿,隨意戳在眾人的眼前。
少年名叫花山,此刻正神情雞動,他挑著眉,挑著眼,小胳膊小腿,擺一擺,抖一抖;抖一抖,擺一擺,一看就是個有態度的。
MBD,本二幫主抖也好,擺也罷,跟態度沒有半毛錢的關系,本二幫主只是冷,冷的厲害,……,話說大熱天的,本二幫主為毛冷的厲害?
花山說話的聲音很大,他是用喊叫的。
喊叫間,花山自然奮力擺動手臂加強語氣,這麽一來使他整個精瘦的身體如同風中楊柳,婀婀娜娜,不住搖弋。
“啊哈,啊哈”花山大笑,“啊哈哈……兄弟們,記住,牢牢記住喔,喔喔……英雄好漢有跟姓木的三塊爛木頭打過賭的喔!”
花生夫子有教導,酒壯慫人膽,荒山野嶺的,酒是一定沒有,但乾笑,尬笑,冷哼,熱哼神馬的,本二幫主還偷藏了幾籮筐,不知道能不能壯壯本二幫主的膽?
試試?必須試試啊。
“哼哼,”啊哈哈之後,花山又哼上了。
據說經常切換頻道,有助於鍛煉神經反射弧。
神經反射弧是個好東西啊,本二幫主多年征戰大數據揭示,逃跑的流程中,領先一步,意義重大。
那個真是一步先,步步先,會少挨很多大腳丫喔。
“哼哼,英雄好漢五虎幫的英雄好漢們,必須天不怕,地也不怕,打雷不怕,刮風也不怕……我不怕不怕啦,神經比較大,不就是在冥王嶺過一夜嘛?啊,啊,啊……”
哼出二聲,吐出豪言,花山卻不覺朝左右偷瞄了二眼,一,吹牛比,確定不會遭雷劈?二,話說,苟日的,冥王嶺也是真夠陰森的啊……
不過,陰森不陰森的,現在它不是重點,不是重點啊,重點是必須讓小夥伴們認識到,
俺們五隻二貨,充滿了傻氣,啊呸,勇氣。 否則,再讓他們哆哆索索下去,本二幫主第一個逃給乃們看……
不管乃們信不信,反正本二幫主是一定信了。
“咳,咳!”花生夫子又有說法了,那個威嚴的咳咳咳,能壯膽,那麽,再來三聲腫麽樣?
“咳,咳,咳!英雄好漢們呀,乃們不會是忘了木樹、木林、木叢三隻孬種,上個月……哇嘎嘎……三隻孬種,被嚇得哭爹喊娘逃回家去的醜態了吧?
乃們不會忘了三隻孬種,“啊,啊,啊”大驚小怪,大驚小怪……怪叫,不住的怪叫,冥王嶺鬧鬼,冥王嶺鬧鬼了呀,呀,呀……
三隻孬種……那副眼淚水,連帶黃膿鼻涕,縱橫流淌的熊包可樂小樣,真是令人好生懷念啊。
嘖嘖,直到現在,本二幫主只要一想起來,他們的那些黃膿鼻涕,嘔……還是感覺超級帶感,嘔……超級帶感喔。
重要,重要,最可怕的……還是三隻孬種,那些個黃膿鼻涕的熊包小樣,竟然被蝴蝶幫的暴力小娘皮們畫成圖冊,貼滿了鎮牆的大門......
真是......太可怕了。”
少年花山喊叫到這裡,雞動的神情卻為之一滯,精瘦的身體不再是擺和抖,竟然直接的,不由自主的猛一陣強烈的哆嗦。
沉默了有一息,他下意識地又咳咳了二聲,忍不住咕囔道:“咳咳,話說蝴蝶幫的小娘皮們實在,實在是……太可怕了。
幸好是三塊爛木頭,不是五隻英雄好漢呀。
黃膿鼻涕的圖畫兒貼上鎮牆......話說花蝴蝶那個小娘皮,怎麽能想出這麽劇毒的絕招?
花生夫子說的太好了,最毒婦人心啊。”
“是啊,是啊,花生夫子不愧是最有學問的人。”
花不醉不覺點頭附和,三隻孬種黃膿鼻涕的熊包小樣故事,他雖然已經聽說過一萬遍啊一萬遍了,但再聽一遍,卻仍然是提神振氣。
嘶……這感覺就是三伏天,成功潛入花生夫子的冰窖,一氣痛飲掉夫子他老人家精心準備下的三盆,調入梅花暗香的冰水——怎一個爽字了得,至少必須是三個爽字——爽!爽!爽!。
不欺不滅,一盆一個,哇嘎嘎,本三幫主真是太睿智了……
精瘦少年花山,在連雲鎮的小屁娃中也算頗有些名氣。
他用多年征戰的戰績,贏得名至實歸的綽號“弱不禁風”!
連雲鎮民風剽悍……
大家都不容易啊,處在連雲山脈深處,山匪猛獸橫行,沒有點武力傍身,走出鎮門,那就是別人眼中可口的食物。
都說學習要從娃娃抓起,連雲鎮人深以為然,這不,有事沒事,撈著孩子就是一頓胖揍。
因此,在耳孺目染,一次次被胖揍得滿屁股桃花盛開中,連雲鎮的小屁娃們無分野小子、橫小丫,那都是個個從骨子裡帶著暴力傾向。
大人們拉幫結夥,小屁娃們便有樣學樣,自發組成一個個形形式式所謂“幫會拳宗”,這些充滿活力的小團體,每天活躍在街頭巷尾。
由此各種橫眉豎目,各種“你瞅啥”,各種不服氣,時時刻刻演變成揮起小拳頭“上”……
花山對於“弱不禁風”的綽號,一次次表示非常生氣,非常不屑。
他絕對不能承認,自己被吹口氣就能掀幾個跟鬥。
他無數回抗議說他之所以被掀翻,一切都是出於該死的,他家祖傳絕世武學——柳絮身法的需要。
但花山的抗議及至辯解非常蒼白無力,小屁娃們一個個也是小小的好事之徒,落井下石什麽的,無師自通。
花山真心累啊,我說,乃們這些苟日的,怎麽就不能透過現象看清本質呢?
人啊,也有屈服強度,被打壓的久了,花山也懶的爭辯了,關鍵是爭辯完全沒有卵用啊。
MBD,越描越黑啊,可愁死本二幫主了。
唉,算了,本二幫主是緊緊追隨花生夫子讀過私塾的精英,深刻理解乃們妒嫉本二幫主敏捷無敵的屬性,本二幫主原諒乃們了……
由此吹口氣就能被掀翻幾個跟鬥,最終落實成了花山成名的主因。
這個,真怨不了外人,不要說其他“幫會拳宗”的屁娃們,就是英雄好漢五虎幫的,另外四隻英雄好漢,也是每天指著他哈哈大笑,“二幫主,乃又弱不禁風了……”
所以,除了花山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在乎他的嚴重抗議,並為之非常生氣,以及憤怒的事實。
花山決定了要原諒這些沒有學問的賤娃們,但沮喪的他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不能自暴自棄啊,花山夫子教導,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必須要讓賤娃們刮目相看!
為了正名,花山抱著誓死如歸的決心,義無反顧潛入水蛇谷(一小片低窪地,積了幾處小水坑,嗯,四周還有幾棵小雜樹),成功盜出了嫵媚青竹絲木嬌嬌小娘皮的洗腳布。
哇嘎嘎……哥們牛不牛?就問你們一句,服不服!
花山這一膽大包天的行為,自然無可避免地直接導致了水蛇幫對他持續三個月的追殺。
但他的這一英勇行為,也震驚了所有“拳宗幫會”的小屁娃們。
一時間,針對花山有勇有謀,敢於作死的態度,小屁娃們掀起了一浪高過一浪的如潮讚譽,嘖嘖......花山贏得了太多的讚譽,由此,“弱不禁風”的名號,居然,竟然……成為了一個褒美的詞語。
當三個月後,花山帶著從心靈到肉體的累累傷痕,頑強地活下來。
英雄好漢五虎幫大幫主花虎,鄭重獻上一隻,使用了九百九十九朵狗尾巴花編織的花冠,並賜與花山“瘋狂跟鬥”的榮譽綽號。
花山十分歡喜“瘋狂跟鬥”的綽號,他覺得“瘋狂跟鬥”能夠實實的體現他打死不投降,被掀翻爬起來接著上的英雄好漢氣概。
不過,對於花山每天都要被掀翻,多到記不清的跟鬥……
然後,每回又總能夠飛快地從地上爬起來,再次衝向對手,然後再次被掀翻,似乎上癮了的怪癖!
英雄好漢五虎幫右護法花重認為,二幫主實在是蠢的無可理喻。
花重一張胖胖的圓臉上滿是不屑,他將粗短的手臂別在背後,時不時圍著花山轉上幾圈。
右護法花重堅定地認為,在打不過敵人的情況下……
作為一隻正常英雄好漢的正常行為,必須的,也是一定應該的……
如他花重一般般,在敵人的爪子,距離他貴體三尺之外的時候,就扯開嗓門……撕心裂肺慘叫著倒地,撒潑翻滾才屬於正確姿勢。
好嘛,因為這種涉及到根本,大是大非,鬥爭立場的問題,花山和花重互相都是瞧著對方有太多的不爽。
花山更甚至濫用了他二幫主的身份,在花重與花狗PK爭奪,誰才應該是英雄好漢五虎幫左護法的戰鬥中,完全無視了身材又瘦又小的花狗,已經被胖呼呼的花重,重重壓倒在地胖揍的事實,堅決判定PK戰——花狗完勝。
花山明目張膽的舞弊行為,惹得花重巨怒,憤而偷入花生夫子的書房,竊的空白紅紙半襲。
然後雙手全力緊握花生夫子的鬥大毛筆,慷慨揮就歪歪扭扭四個大字“六月飛雪”……
再然後,花重雙手高舉著這半襲紅紙,滿臉全是決絕與憤慨,涕淚交加。
花重邁著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到大幫主花虎的跟前,嚴重控訴花山自封為英雄好漢五虎幫二幫主的不法事實。
英雄好漢五虎幫大幫主花虎,認真聽完右護法花重悲情痛斥和控訴,抬頭深情凝望天空,重重地打出了二個長長的哈欠。
“陽光普照,山花爛漫,今天是個好日子。”花虎搓著雙手說道,然後他又“嗯”了一聲,然後……便再也沒有了然後。
於是,花山還是每日裡愉快地做著他的二幫主。
花重是個知情識趣的,他強烈壓製住,瘋狂亂跳的眼角,翻動一雙透出許多死魚白的眼珠,瞅了瞅陰沉沉,頗有些不明覺厲的天空,深呼吸,深呼吸……
最後,他努力歪了歪頭,聽了聽呼嘯的山風,決然…….悄悄放低被山風吹的“呼啦啦”作響,高高舉起的半襲紅紙,他二隻肥胖的小手輕巧一攏,那半襲紅紙便被揉顧一團。
接著,花重右手靈巧的一甩,一個紙團便貼著他的右肩飛出,骨碌碌滾入一蓬雜草叢中。
“咳咳,大幫主英明,今天還真是一個好天氣,啊,天空是辣麽的藍,白雲是辣麽的白,那棵大樹,它還是辣麽的大。”
花重揉了揉鼻子,學著花虎的模樣,深情地凝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抬起胖乎乎的一條短腿,對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發出大聲的讚歎。
花重算是看明白了,他縱有天大冤情,也得冤沉大海。
很明顯啊,大幫主他絕逼的不是青天大老爺。
所以他決定主動將“六月飛雪”冤沉大海。
先拍好領導的馬屁, 等待機緣的到來,他一定要把花山踩倒在地,再狠狠跺上一百隻腳,一洗……不止六月飛雪了,必須升格萬古奇冤。
花重在反覆讚歎,天氣還是辣麽好,大樹還是辣麽大,領導總是辣麽英明之後,掉過頭惡狠狠盯著花山,心中默念……
“哼哼,天氣,大樹神馬的都是浮雲,只有對領導必須謙卑恭順,對敵人必須嚴酷凶殘,才是永恆。”
花重在心裡下定決心,從此只要花山說東,他就必須說西。
不過,這一個深夜的冥王嶺上,星月暗沉,夜色濃稠,詭氣森森,山風嗚號…...
花重已沒有了半分說東道西的心情,呃,實際上是完全沒了勇氣。
他只有麻木不仁地,呆看著慷慨激揚中的花山,勉強還能數著自個“哆哆哆”顫成了一團小心肝的每一個哆嗦。
而辣個英雄好漢五虎幫二幫主花山,還在努力昂頭,再昂頭,帶動一根竹竿似的身體不住點動,真是風*騷呀。
“哇嘎嘎,哇嘎嘎,想起那木頭幫三塊爛木頭……真有夠衰,現在咱們連雲鎮裡的惡狼幫,水蛇幫,蝴蝶幫,野豬幫,山鬼幫,夜貓子幫,誰都不願意再跟那三塊爛木頭玩了。”
花山說著這些話,明顯表現的十分幸災樂禍。
因為醉心於幸災樂禍,他狠狠地,狠狠地,把他不知不覺,高高舉起的右手,使勁往下一劈,強烈表達了,他非凡非凡愉悅的心情。
“只要是敵人的痛苦,就必須是我們快樂的源泉。”
花山大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