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街道布置未變,但經過十幾年的光陰,街道兩旁的主人早已是物是人非。聽著那句句熟悉的叫賣聲,望著三三兩兩的人群,街上的繁華比起十幾年前自己離開時,竟然還要差了許多。
正是因為這些年大漢的衰敗,才會導致如今的這個局面。葉天在心中狠狠地咒罵著那個荒淫無道、罪惡當誅的皇帝。
帝都規模巨大,府邸眾多,但葉府在這眾多府邸之中卻顯得格外突出,就憑葉府門口豎著的那一塊巨碑。
這塊巨碑通體玄黑,乃是由西域進貢的整塊黑曜石切割而成,上面是前代漢皇所題,由純金鑲嵌上去的四個大字——護國柱石。
先帝有令,見此碑如見他本人,文官下轎,武將下馬,哪怕是當前這位漢皇想到葉家來,都要走著過來,這是大漢給葉家的無上榮耀。
葉天乃是葉家兒郎,自然也要守這個規矩,遠遠的就下了馬,徒步朝著大門走去。
按照葉家的地位,這大門按理說應該是一品王府的規格:朱紅大門、禦賜牌匾、一對漢白玉石獅。
但在葉府的大門口,這三樣一個都沒有。
烏木所製的大門見證著這座百年名門的興盛:兩代閣老、三朝宰相、六位三公,還有那些數不清的將軍、侍郎。葉家能端坐在帝都五大家族之首的寶座上數十年無可撼動,這就是根基!
十余年未歸,守門侍衛自然不認識葉天,還以為是來葉府拜訪的人。
“這位公子請留步,敢問有何事來我葉府啊?”葉家的家教極嚴,守門的侍衛也是禮貌,彎著腰向著葉天一拱手,和風細雨的問。
“何事?回家。”葉天輕笑,沒頭沒腦的話把這小侍衛弄懵了。
“公子是認錯路了嗎,這裡是帝都葉府。”小侍衛依舊彎著身子說。
“帝都葉府就是我家。”葉天眼神堅定的看著緊閉著的大門。
小侍衛一斜頭撇了葉天一眼,看到葉天堅定的眼神,覺得不像是來找茬的,客客氣氣的說:“那請公子稍等,我去找總管。”
這小侍衛倒也聰明,知道自己處理不了這件事,還會找幫手。
葉天點頭,示意讓他快點。
不一會兒,小侍衛領著一位八字胡的先生小跑而來。
葉天認得來人是誰,曾是父親葉永手下的書童,賜名葉安,十余年過去,也成長成了葉府中的一位管事了。
葉安聽了小侍衛的匯報,心裡也是疑惑,難道是遠房親戚來投靠?直到他隔著老遠看到了葉天的臉,大叫一聲,把小侍衛都嚇了一跳。
“小少爺!”葉安和葉天同歲,也是一起長大的玩伴,時隔十幾年再看到葉天這張熟悉的臉,心裡自是激動異常。
小侍衛看到這一幕,心裡更驚訝了。葉安管事一直都是以沉穩冷靜示人,就算是見到皇上都面不改色之人,現在卻這般失態,實在稀奇。
“你這胡子蓄著,差點沒認出你。”
“小少爺你怎麽回來了啊,快進來。”葉安腦子轉的快,反應過來葉天現在是大漢的欽犯,是叛臣,不能待在外面。
跟著葉安從小門進了葉府,葉天的眼淚差點落了下來。在大門後,整個葉府最顯眼的地方放著葉天兒時練劍時的假人。
“老爺說了,這東西放在這,可鎮一切邪祟。”葉安聊想到了葉天的反應,所以解釋給葉天聽。
“老爺可一直以您為榮呢!”葉安的話雖然簡短,但卻字字入心。
葉天十余年前一怒之下前往齊國,被漢皇列為反賊,這對百年葉府忠臣良將的名譽造成了多大的傷害。葉天一直以為父親會責備自己,會以自己為葉家之恥,十幾年都沒有和父親有過聯系。
走上前去,摸了摸假人身上的道道劍痕,稚嫩的劍招在這假人身上留下的痕跡密密麻麻。流年已逝,唯有一行清淚劃過臉頰。
“我爹在哪?”葉天強忍住眼淚,背著身問葉安。
“老爺和王老爺子一起去郊外釣魚了,應該晚上會回來。大少爺現在在上書房處理政事,府中現在只有夫人還在。”葉安知道葉天想問什麽。
“我回來的事除了我爹和我大哥,不要和任何人說,包括我母親。我現在的身份特殊,明白嗎?”
“屬下明白。”葉安清楚葉天話裡所說的意思,了解這其中的利害。
“剛才那個小侍衛,也讓他別說,今夜亥時,我會再來,通知我父親和大哥在書房等我,你在這大門處給我留個門。”葉天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蹤,避免給漢皇準備的機會,這次進宮就是要殺他個措手不及。
“明白。”葉安自小聰慧,葉天也很信任他。
葉天腰包富裕,尋了帝都中最有名的春風和雨樓住下,等待夜晚降臨。
說起這春風和雨樓可就大有來頭了,這是當朝皇帝的叔叔所建,那位王爺不喜騎射,不近女色,唯獨對這建築方面情有獨鍾。他發了十年時間設計的這座春風和雨樓高六丈六尺六寸,一共六樓。
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堪稱是一步一換景,十景不重樣。
樓建成之後,被王家買下,創設了這春風和雨樓的招牌。 成為了帝都貴人們消遣取樂的寶地。
此處景好,價格也不差,葉天看著丟出去的那五十兩銀子,不免肉疼。
一夜住宿就要五十兩銀子,可謂是天價了。
葉天定的是這樓的五樓,除去隻供皇室的六樓,此樓的布置已是極盡奢華了。凡手能觸碰到的地方,皆有金線鑲嵌;凡眼能觀看到的地方,皆有玉石雕刻,就連窗戶上的窗紙都用的是最好的壇城紙。
百年沉香木的桌椅板凳、漢白羊脂玉的茶碗、純白色貂皮的地毯……葉天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年少時雖是大族公子,但葉家家教極嚴,他也沒見識過此等奢華的場景。
嗅著房間裡那隱隱約約、似有似無的上好檀香,葉天感覺似乎有一陣微風從窗台吹來,像一雙手拂在自己的臉頰上。
這就是春風和雨樓的精妙所在,無論外面是晴空萬裡還是雷雨大作,只要關上窗戶,就會有輕柔的微風吹進整個房間。
推開窗戶,街道上冷冷清清,行人不多,都是匆匆忙忙的過路之人,眼神之中充滿著對這座城市的恨。
葉天理解他們的眼神,這座城市的富人們就是依附在他們身上的蛀蟲,無止境的吸食著他們的血液,他們應該恨。
合上窗,拿起桌上的青銅鈴鐺把玩起來,搖了幾下。
不一會兒,就有小二來敲門,問道:“請問客官有何吩咐?”
“備一桌飯菜,送到我房裡來。”葉天推開門,又丟給小二十兩銀子。
“好嘞,請客官稍等。”小二拿了銀子,一溜煙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