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仿佛連最陰暗角落也會被陽光填滿的美好晴天。
“大家好,這裡是KOKO醬~”
【koko醬!!!】
【居然真的直播了!好激動啊!】
【koko醬今天也好好看】
玉藻好美看著飄過去的彈幕,一邊刷卡走出四谷站,一邊繼續說:
“今天按照約定,會直播好美的畢業典禮。”
“大家請放心,我已經申請到學校的同意了。”
來到上坡路,兩側的樟樹鬱鬱蔥蔥,在陽光下已經有春天的感覺了。
“這就是我平時走的上學路,有點累,不過現在已經......”
正說著,有人朝她打招呼。
“呀謔~,好美。”是同班女同學。
“呀謔~”玉藻好美不再搭理視頻裡的彈幕,和朋友聊天。
【 】
【草】
【聽著女子高中生的聊天,我的心靈就已經被治愈了】
【神川高中畢業典禮?那不是升學率強到爆的高中嗎?】
【新人?我家koko醬是神川的學生哦】
【什麽新人?koko剛開始直播半個月吧?大家都是新人】
“今天學姐她們就要畢業了。”
“嗯,昨天在吹奏部的群裡,大家聊了很久呢。”
“吹奏部那麽多人,群裡聊天來得及回復嗎?”
“也不是所有人都聊天,你知道的,我跟薩克斯聲部的家夥聊不來。”
“啊啊,是因為那件事?”
“那些人太莫名其妙了,你不感覺嗎?討厭程度快比得渡邊了。”
“對了,說到渡邊君,好美你知道嗎?他會代表一年級上台讀送別辭呢!”
“嘔~”
【美少女的嘔吐!】
【我嘴已經張開了】
【你們好惡心......什麽?我的嘴居然也張開了?!】
【草】
【草】
【你們男生真是夠了】
【好美明明還是美妝油管主,怎麽那麽多男粉】
上了坡,邁進校園,二十五米高的橡樹,距離開花還要再等待一段時間,大概在開學的四月。
在鞋櫃處換鞋。
【美少女的腳】
【美少女的腳】
【美少女的腳】
【男生們能不能去死】
【別騷擾koko醬好嘛】
玉藻好美抽空看了一眼彈幕,也忍不住說:
“怎麽都是喜歡腳的變態,好惡心。”
【草】
【草】
【哈哈哈】
【樓上發哈哈哈的,難道是上一個世代的殘留?】
【草】
玉藻好美把手機轉了一圈,介紹一樓樓道的布局:
“很普通,大家的高中應該都一樣吧,鞋櫃、自動販賣機、賣麵包的機器。”
【沒有麵包機】
【我們學校的鞋櫃沒有門】
【我們學校沒有koko醬】
見到介紹完,等好友換好鞋,玉藻好美和她一起上樓。
樓梯間的牆壁上,貼著美術部長期招新的海報。
海報的四個角落,分別畫著貓、狗、長頸鹿,還有蚯蚓。
到了三樓,走進一班。
黑板上,班長正在寫今天的日程安排。
這些是一般學生的時間,吹奏部的成員因為有任務,另有安排。
“呀謔~”
“呀謔~”
這樣的打招呼聲,在少女們間流行。
“早上好,清野同學~”
“早上好,玉藻同學。”
【聲音好好聽】
【為什麽這個時候擋住鏡頭啊!】
【好像看看這位】
“清野同學,我認為應該由你代替一年級上去讀送別辭。”
“謝謝,渡邊同學才是全國第一。”
“真是的,除了成績,那個家夥哪點比清野同學出色。”
“很多。”
“才沒有呢......”
閑聊到9:15,一班幾位吹奏部的成員一起離開教室。
“接下來要去吹奏部。”玉藻好美對直播間裡的人說。
【期待已久】
【神川吹奏部!!!】
【連關東大賽都沒進過的學校,一年拿到全國金,早就想去參觀了】
【我今年參加了神川的入學考試,但沒被錄取】
【我也是,今年報考的人多了好多,錄取也更加嚴格了】
玉藻好美和直播間聊了些自己去年考試的事,突然在前面發現一木葵。
“嘿!”她喊了一聲。
“耶!”一木葵跳著轉身。
女生之間的友誼淺薄而善變,但玉藻好美認為自己和一木葵算得上真正的好朋友。
“這是在幹什麽?”一木葵指著玉藻好美自拍杆上的手機。
“直播啊。”
“直播?”一木葵臉湊過來。
“油管直播。”玉藻好美也把臉湊近。
兩人對著鏡頭整理頭髮。
比起彈幕,少女更在乎自己的形象。
【太近了太近了】
【羨慕koko醬,皮膚好好哦】
【很多女油管主開了美顏也不敢靠近屏幕,koko連妝都沒化,太美了!】
【化妝】
【男生都是蠢貨】
“葵,聽說了嘛,一年級代表居然是渡邊那家夥。”
“這不是當然的嘛,渡邊君這次期末考試又是全國第一。”
“哼。”
【草,koko到底多恨這位渡邊君啊】
【走哪都要黑他】
【難道是前男友?被欺騙了感情?】
【koko醬,他不愛你,我愛你】
“我也好羨慕他,聽說是他給麻衣學姐別胸花。”
“真的假的啊?為什麽?”
“我聽新聞部的同學說,這次學校請了朝日新聞的記者,準備報道這次的畢業典禮,為了宣傳,所以才這樣安排。”
“宣傳?”
“嗯,朝日新聞會假裝介紹今年的畢業季,帶大家回憶青春,最後會不經意地寫到。”
“大人的世界好虛偽,怪不得選渡邊那家夥上去了。”
“喂,你這樣不是連麻衣學姐也......糟了,忘記你在直播了,學校的事說出去會不會有事?”
“沒關系啦,我才兩千個粉絲,看好美直播的只有一百多個人。”
【可憐】
【koko多分享生活,會成為厲害的油管主】
【拍寫真吧,我一個人買一百份】
【如果有泳裝,我也買一百份】
“這樣啊。對了,我也玩油管,主要看一些遊戲油管主,好美你叫什麽?我關注你。”
“【吹長號的koko醬的一生】”
“你打算直播一輩子?”
“怎麽可能啊,葵沒看過《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嗎?”
“沒有。”
“超好看的。”
“是嗎?講的什麽啊?”
“從不放棄生活的希望,不管生活再怎樣破碎,也要努力地生存下去。”
“聽起來很有意思。”
“是吧,今天放學後來好美家看怎麽樣?我家有藍光碟。”
“好啊,要不要順路買......”
聊著天,兩人走進吹奏部。
又是一陣打招呼,好奇玉藻好美的直播,然後互相開玩笑,最後聊到即將畢業的學姐們,氣氛又變得難過。
有幾位感情豐富的女生,甚至哭出來了。
9:25,玉藻好美把手機放在胸前口袋,鏡頭對著外面。
所有人拿上自己的樂器,提前進入體育館。
體育館的籃球場地新上了蠟,像一面鏡子。
舞台上的幕布上,寫著。
坐下來後,玉藻好美把長號放在膝上,拿出手機。
長號和大號坐在最後面,緊鄰定音鼓,她站起來,對準整個體育館。
【這麽大的體育館??】
【比得上我們學校三個了】
【居然還有專門給吹奏部的位置!】
【我們學校畢業時,因為體育館太小,五十個人的吹奏部,隻上了六個人】
【誰管體育館啊!我要看吹奏部的女高中生!】
【長號前面是小號吧?側臉好好看】
這時,體育館陸陸續續走進來一些人。
玉藻好美把鏡頭偷偷對準那邊。
穿西服的男教師,套裙的女教師;西裝或夾克的男家長,和服或套裙的女家長。
領導坐在舞台一側,教師坐在籃球場的兩側,家長坐在台階上的觀眾席。
“那個是我們的校長,那個是教導主任,那邊是體育老師,我們叫他曉醬,那邊是我們班的班主任,超級好的美術老師。”
除了這些人,還有一些明明也是中年人,但一看就不是學生家長的人。
他們拿著高級照相機,應該是‘和神川私立勾結、準備寫一篇看似報道畢業季,其實給神川宣傳’的朝日新聞社記者。
【快要開始了】
【好有儀式感,又想起畢業那天】
【我們學校的畢業典禮在2月份,我告白失敗了】
【待會兒有告白的話,koko醬能直播嗎?】
【可愛的女孩子出現了】
【我喜歡這種類型,我也喜歡好美這樣的類型】
【你喜歡只有可愛這一種類型吧?】
【草】
【嗯?怎麽還有個帥哥?】
【也才帥了吧!我嫉妒了!】
【啊——太帥了】
【你們女生好惡心,能不能不要只看臉,多關注才華!】
畢業代表明日麻衣,一年級代表渡邊徹,也在提前入場的人員之中。
“那家夥就是渡邊,”玉藻好美低聲說,“是一個超級渣男。”
“別亂說啊,好美醬。”小號聲部的女生笑著回過頭。
“要是被渡邊君聽到,又要罵人了。”
“說到罵人,最近我夢到渡邊君罵我了。”
“罵你什麽了?”
“你長那麽可愛幹什麽,害得我愛上你了,我們結婚吧。我說,不行,渡邊君你還沒滿十八歲,請等到那天再來向我求婚吧!”
“果然是做夢。”
“我感覺是她的妄想,不是做夢。”
“啊,好討厭,居然被你們猜到了。”
“你這樣的情節,我在見到渡邊君的第一面,就已經在腦海想了十遍。”
“十遍?柚香,你也太厲害了。”
“我這算什麽?聽說美術部的千千子,以渡邊君為原型,畫了少女漫,已經由出版發行。”
“主婦生活?”
“不是想的那樣,是一家出版社啦,主要是......”
少女們漫無邊際的話題。
渡邊徹和明日麻衣的位置靠近舞台,方便待會兒上去發言。
聊了沒一會兒,9:50,一年級和二年級開始入場。
等他們坐定,接下來就是三年級。
“大家,開始吧。”早見熏沒有拿巴松,她今天負責指揮。
玉藻好美把手機放回兜裡,只露出攝像頭,拿起膝蓋上的長號。
隨著早見熏揮下指揮棒,莊嚴肅穆的交響樂緩緩奏響。
在這音樂聲中,三年級分成兩人一組,有序入場。
在門口時,他們會朝體育場裡的老師、家長、後輩們鞠躬,然後走過後輩們組成的長廊,來到方陣的最前方。
【啊!什麽都看不到!】
【長號的位置太吃虧了】
【我看背影就已經滿足了】
【想看剛才的帥哥!!!】
【沒關系,待會兒他會上去發言,肯定能看到】
所有人就坐,吹奏樂暫歇,教導主任主持畢業流程。
“各位家長,各位......”
漫長的開場白結束,他說:“下面請一年級代表,渡邊徹同學,上台發言。”
場館內,比起觀眾席上的家長,學生們的掌聲尤其熱烈,特別是女生。
有的家長猜測,是孩子們受夠了教導主任的發言;
有的家長猜測,這位渡邊徹同學很受歡迎;
還有的家長猜測,孩子們只是想通過掌聲,讓這畢業的舞台更加盛大。
順著孩子們的目光看過去,靠近舞台的一位學生站起來。
比一般男高中生稍高一些,走路自信。
明明不快的腳步,卻像帶著風。
腰背挺得筆直,雙眼直視前方,偶爾看向四周,簡直像一束明媚的陽光刺破烏雲。
他這樣的人,一看就很聰明;
他這樣的人,一看就是一個沒有黑點的人、;
他這樣的人,一看就是真誠的人。
此外,還有強烈的自信。
相信自己是最優秀的年輕人,相信自己的才能,相信自己未來能擁有全世界——就是這樣自信的一個人。
就在眾人驚歎這位少年的氣質,目光癡迷於他的俊美時,一位漂亮的女教師突然走過去,攔住他。
眾人好奇地看過去。
這位女教師低聲和少年說這話,同時把他敞開的校服快速扣上扣子。
之後,女教師歉意地朝四周鞠躬道歉,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靠近那邊的二年級學生,發出哄笑聲。
“渡邊君也有糊塗的時候啊。”吹奏部也在小聲討論那一幕。
“他喜歡敞開校服了吧。”
“夏天就算了,冬天一看就是在耍帥。”玉藻好美堅持直接‘渡邊黑’的立場。
“但渡邊君不管扣不扣校服,也一樣帥啊。”
“我讚同!”
“我也讚成,只是帥的風格不一樣而已。”
“你們眼睛有問題嗎?”
“好美醬,你怎麽一直說渡邊君壞話?難道有矛盾嗎?”
“奇怪的是你們吧,忘記他罵我們的事了?”玉藻好美不能理解這些人。
渡邊君走到講台。
“我是一年級代表,渡邊徹。”
清越動聽的嗓音通過擴音請,傳到每個人耳中,體育館安靜下來。
“草木萌芽,橡樹開花,大海吹來暖風......”
聲音沒多少感情,卻讓人感覺低沉傷感。
只是聽到‘橡樹開花’,一木葵心裡就難受起來。
她看向望著舞台的麻衣學姐。
過了今天,不管自己來多少次學校,再也聽不到從長廊上傳來的、學姐吹奏上低音號的優美音色。
她再也不會在自己身邊。
她再也不會在自己身邊吹奏上低音號。
“下面,請三年級畢業生代表明日麻衣同學上台。”
聽到這聲音,一木葵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眼睛已經被淚水模糊,看不清眼前的送別會。
她連忙擦去淚水。
不止是她,吹奏部很多人,都在哭。
也許也在舍不得明日麻衣,也許是舍不得部長小松美咲,薩克斯聲部也許是舍不得宮圓學姐。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寶物。
舞台上,一年級代表給三年級畢業生別上櫻花。
“大家好,我是三年級畢業生代表,明日麻衣......”
發言結束,教導主任對著麥克風說:
“畢業生,起立。”
三年級站起來,所有人望著他們。
“校歌齊唱。”
吹奏部奏響音樂,三年級唱起最後的神川校歌。
“四谷丘陵,烏鴉掠過的校舍,我們的母校,神川。”
這是校歌。
開學時,它是歡迎之歌;
比賽時,是榮耀之歌;
現在,它是離別之歌。
它在體育館廣大又封閉的空間裡徜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