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富國中心有史以來最接近崩裂的一天。
球迷們扯著嗓子歡呼,為家鄉的英雄所帶來的榮譽而驕傲,體育世界的精華盡在於此。
如果放到三十年前,球迷可能會衝進球場,將韋夏的衣服扒的乾乾淨淨。
如今前來和他一起慶祝的只有隊友和教練員。
“我們贏了!我們贏了!”考辛斯抱住了韋夏發瘋般的喊叫道,“我們又是冠軍!”
海沃德撿起了比賽用球,這場比賽,足夠洗刷他此前五場比賽留下的壞名聲。
傷病困擾著韋夏,他無法像此前的天王山,東部決賽第六場那樣,將自己的意志強加於比賽,他需要幫助。
海沃德提供了他最需要的東西。
26分5籃板6助攻,這是一份到哪裡都放得上台面的數據。
六年的時間,他已經成就了很多,但沒有哪一次,比這次更艱難,他抓著籃球,不禁哭了出來。
法裡德為了他的球隊定位鬧了半個賽季的別扭,全隊的奪冠願望,以及他自己的榮譽感,使他接受了替補的定位。
季後賽期間,他每次出場都帶來了足夠多的能量,總決賽第六場他拚得染血球場,最後一刻仍然返回舞台幫助球隊取勝。
如今他只是像個小跟班一樣纏著韋夏大聲吼叫。
霍勒迪度過了大起大落的一年,妻子患上腦瘤,他為了家庭無限期休戰,直到三月份才回歸球隊。他的狀態多少受到影響,總決賽上取代隆多變成球隊的首發,每場比賽都要盯防無人可以跟上的約翰·沃爾,雖然進攻端發揮不佳,但他拿出了自己的能量。
他在這場比賽裡和其他人一樣奉獻了所有,他相信家人會為自己感到驕傲。
還有很多人,霍林斯,他已經忘乎所以;
奧多姆,在場上跳起了芭蕾;
烏布雷,沒有人會忘記他在天王山上天降神兵般的精彩表現,作為一名菜鳥,他打出了完美的新秀賽季;
還有很多人,傑·賴特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來到聯盟執教三年,他和76人一起成就了三連冠的霸業。
是他執教有方嗎?不,他萬不敢貪此天功,他只是指引了正確的方向,讓這段故事變得偉大的,是這群球員啊!
球場變成了歡樂的海洋,費城人忘乎所以地慶祝,親自投入其中的球員,卻無一不流下眼淚。
韋夏和隊友們打過招呼以後,站在場地中,天空飄過了七彩斑駁的紙條,就像雨一樣灑落。
他和他的隊友透支了自己的一切。
他的身體、他的精神、他的意志、他的耐力、都已經抵達極限,此時的勝利是最好的回報,他的情緒被無法言喻的感情擊潰了。
汗水與淚水交織在球場上,贏家尚且如此,何況輸家呢?
勇士隊沒有人可以接受這個結果,韋夏命中絕殺的瞬間,有半數人癱倒在地,庫裡麻木地咬著牙套,好似不敢相信他們輸了。
科比遠遠地望著球場,他的視線從韋夏的身上轉向庫裡等人。
他知道這群人付出了什麽。
曾經,他也這樣拚搏過。
2008年的第七場,2002年的西部決賽第七場,2000年的西部決賽第七場。
他明白這種感受。
當他親眼看著韋夏在家鄉人面前成為英雄,投進那顆球讓整個賓夕法尼亞的歡呼如狂風般呼嘯而來的時候,他的心裡閃過了許多。
嫉妒、羨慕、激動、為韋夏感到驕傲,都有。
他的職業生涯已經來到十字路口,韋夏卻達到了作為球員的巔峰。
情緒有所消退,雙方相互致意。
勇士隊已經崩潰,他們心碎了,連一句祝福都說不出來,只是想握手擁抱然後盡快離開。
唯一對韋夏祝福的,是勇士的教練史蒂夫·科爾。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Wish。”科爾說。
“謝謝。”
至此,韋夏才能來到場邊,和妻子擁抱,親了親自己的孩子。
父母、哥哥和姐姐以及奶奶,他們都在這兒。
他們表達感情的方式沒有伊蓮那麽外放。
這麽一場比賽之後,他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韋夏說著就去往球員通道。
媒體沒有采訪到他,他現在無話可說。
76人的更衣室裡,費城的本地的明星、球隊老板、媒體全部湧入,他們期待看見球員互相噴灑香檳。
可是,他們得到的是韋夏的一句請求:“可以請你們回避一下嗎?”
他沒有說為什麽,只是堅持讓包括老板在內的人回避。
最終他們都走出了更衣室,韋夏關上門,反鎖,靠在門上,隊友們都沒反應過來,他卻大笑了起來。
他想告訴這幫家夥,他對於能夠和他們一起並肩作戰有多麽的榮幸,但最終他只是笑了出來。
他放肆地笑出了聲,所有的痛苦和喜悅,都在這笑聲中。
他只希望和隊友一起分享這個感覺。
奧多姆的手裡抓著香檳,他可能是第六戰付出最少的球員, 因為他一秒鍾都沒有打。
他看著更衣室裡的這幫人,無比驕傲地說:“我相信你們和我一樣,幾十年以後,當我們回顧自己的一生,我們肯定會發現,我們已經使出了所有的力量追求這份榮耀。那個時候,我一定會感到心滿意足,沒有人能告訴我,我虛度了光陰,能與你們一起共同走過這段旅程,是我的榮幸!”
只有他可以這麽說,因為大部分的人已經無法有效地組織語言。
看見大夥還沉浸在那種奇怪的氛圍裡,奧多姆揮舞著香檳無差別攻擊起來,終於讓他們進入了下個步驟。
這是媒體想看到的,但他們沒有人能夠看見。
就這麽過去了十分鍾左右,76人的更衣室才重新打開,韋夏帶著一身的香檳來到媒體的面前。
ESPN的記者問了個無關緊要,但這種時刻一定經常能夠聽到的問題:“Wish,這場勝利對你們來說意義非凡,你感覺怎麽樣?”
“盧比,”韋夏認識這個記者,他想回答,但是...
他在腦海中尋找著能夠描繪這種感覺的詞句,但他找不到,他無法回答,澎湃的心情已經支配了他的大腦,有那麽幾秒鍾,他看起來已經繃不住了,並不是哭泣,而是被那種回味無窮的快樂所掩埋,他的情緒已經不受控制,大腦同樣無法提供幫助。
這個簡單到任何人都能代替他回答的問題,他給對方的答案,只是一句話:“你們不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