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南罵道。
陳劍這個丟人玩意。
剛剛跟人家打了一架,就為了吃頓飯,現在又過來搭話。
特麽的。
楚天南拒絕承認他認識陳劍這事兒,太恥辱了。
有一個這種朋友,簡直很丟人哎。
那耶多反倒還好點,跟陳劍聊了幾句,似是認為此人還挺有意思,倒也沒多說什麽。
陳劍長舒一口氣。
也不管被踹了一腳,傻笑了起來。
有東西吃了,他特煩這粗糙的飯菜了,實話就兩字兒,受夠了。
太難吃了,乾糧已經快吃吐了。
客棧之前本來有東西吃的,還被楚天南清理了一遍,人差不多是死了個一乾二淨,陳劍要找的存糧也沒找到。
一路奔波到了沙漠。
讓陳劍最難捱非路途艱險遙遠,非是誘惑與危險、而是這一路走來,每一頓的乾糧,對吃貨來說,每一頓咽下去這些刺喉的乾糧。
都讓他十分難以忍受。
痛苦不已。
對此楚天南習慣。
陳劍的吃貨形象經過這麽多天,早已深入他們每個人心中。
無論是唐姑娘、還是秋叔、耶律飛廣、連路上的幾條馬兒,可能都知道陳劍是一個吃貨的事兒了。
這小子一天天抱著馬兒哭訴他吃的差。
不知道的還以為楚天南虐待他了。
一路上就這小子事兒多,比唐姑娘還要矯情,也有優點。
唐姑娘容易鬧事兒。
她一般都不念叨,有啥事兒也不墨跡,利索的就解決了。
那耶多領路,差不多也走到了。
抬眼看莊子。
定睛打量一番,一片片的綠洲之下,往下深入一個大坑,視線仿佛在那裡被截斷了似得,楚天南幾人快步往前,看向凹下去的溝壑。
一汪清泉,清水波光粼粼,在微紅色的陽光照射下,像是魚鱗一般閃閃發光,看起來很是灼目,往側面看去,是一個個搭著的棚子。
那耶多笑著說道:“我們的兄弟姐妹,就附近住著,有水,看起來也清澈,覺得讓大家夥兒折騰。”
“前面這個湖泊,我們叫它母親河。”
“母親河?”
“對,它就像是母親一樣,滋生、孕育、無私的養育著我們幾十個兄弟,沒有這一條河,我們這十幾個兄弟,也只能跟別的沙盜一樣,四處飄散,可正是因為有了這一條河,我們才能夠茁壯的生長下去。”
“不錯,那他對你們來說的確是母親河,你們一些兄弟們,就在這個地方住著麽?”
“是啊,都在這裡住著。”
“人啊,總是要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們這群沙盜,更是想擁有一個家,這裡就是我們的家,不管他們在外面多凶狠,殺戮那些旅遊商人的時候有多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可在這裡,他們永遠都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依偎著母親河活下去的孩子,”
那耶多微微一笑,驕傲道。
“不錯。”
陳劍:“對那些被你們無辜殺害的旅遊商人來說,你們是壞的,母親河滋養壞人,也是壞的。”
那耶多搖搖頭,“母親河沒有好壞,壞的只是我們。”
楚天南笑了笑,“我以前也認為這個社會分對錯,後來我才明白,只有立場,沒有對錯。”
“這個社會裡,能活著已是不易,何以在乎什麽對錯。”
“您有大智慧。”
那耶多低頭謙遜道。
“走吧,我們去看看。”楚天南微微一笑,避過了這個話題,大步如流星。
那耶多笑了笑說道:“不是要水麽?這次不是海市蜃樓了,上去吧。”
陳劍咽了口唾沫。
望著前方的母親河,清澈的流水宛若天上降下來的聖泉一般,滴滴都似是打在他乾涸的喉處,刺激著他的神經。
熬了一路,還被唐姑娘折騰幾次的陳劍,已經徹底的忍不住了。
飛身像是一道流行一樣,撲向遠處的母親河。
撲騰。
陳劍落入了母親河之中,波光粼粼,他像是一個肆意流淌的魚兒,衝上衝下,幾個來回將身體浸濕,反覆之間,濕了頭髮。
打著石膏的手臂,絲毫不影響陳劍的靈活。
長劍悠悠飄在河面上,像是個小尾巴,陪著陳劍。
陳家人。
劍不離身。
若是詢問十個陳家人,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
大概率會有七八個人,不假思索地回答說,是劍!
可以放棄很多東西,可長劍。
是從小陪著他們的夥伴,一次次的斷面,一次戰鬥之中,長劍都作為一個最好的夥伴,整日陪伴著他們。
從未改變、向來如此。
陳劍也是一樣。
他在河裡浸泡了幾趟,這才悠悠然起身,踩著長劍。
衝天二期,重新回歸。
棚子之中那一條街,有許多人站在門口,都是一米七五到一米八的壯漢,各個肌肉健碩,小麥般的膚色看起來也健康實在。
大太陽曬出來,每日枯燥健身鍛煉出來的身材,做不得假。
陳劍緩緩地落地。
那些漢子眉宇間有些稀奇,卻也謹慎地盯著陳劍,上下打量著。
不知道是誰注意到了他們背後的那耶多。
喊了一聲。
“老大回來了!”
“老大回來了!”
緊接著就是一波接著一波的聲浪。
一陣大過了一陣,仿佛老大回來了在他們這裡是一件很神聖、很神聖的事情!
楚天南眼神有些納悶。
那耶多解惑道:“在我們這裡,每一次出征,都像是上戰場,有可能會回來,也有可能不會回來。”
“哪怕已經去了很多次,可我們會將每一個出去的同伴的分別,當場最後一次的分別,將每一個同伴的回歸,當場浴血重生般的喜悅。”
“他們現在開心,只是很單純的看到我活著回來,還活著!對我們來說就是上天賜予的最好禮物。”
楚天南沉默了起來。
他歎息。
陳劍可以肆無忌憚地指責這群沙盜。
他不能。
風煙縹緲炮連營,紛亂多少兩國間。
城內血城外屍,連年受苦仍百姓。
這些流亡天涯的人,祈禱上天贈與幸運的人。
很多很多。
兩國邊境都有出現。
當北蠻驕傲地一次又一次侵略他們城池的時候。
當北境一次又一次堅韌地守土保疆的時候。
受苦的仍舊是城內城外,兩國之間的百姓。
楚天南不去評判他們的善惡。
就像是北蠻侵佔北境的時候,也不會去問對錯。
只有勝利者才能點評,這惡劣的邊境之中,也只有活下來的人,才能被人評論對錯。
楚天南悠悠慨然道:“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是啊,我們都只是棋子而已。”
每個人都是天地間的遊客,他們恰巧是在某個泥濘之中,苟延殘喘的活著。
至於善惡,誰會去管。
遠處的一群漢子,已經在歡迎那耶多了。
他們各個都很淳樸,每個人面上都洋溢著最初的陽光與喜悅,仿佛老大能夠活著回來,是在這個惡劣邊境之中,母親河給予他們的最大希望與安慰。
有人歡呼、有人大喊。
那耶多被人緊緊抱住。
隨後又被扔向天空。
眾人接住他們。
那耶多指了指背後,也就是楚天南他們這邊,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大喊道:“這是我們的朋友,也是我們這次出門最大的收獲。”
“我們失去了一些兄弟,獲得了一些朋友,我希望大家能夠用最好的方式招待他們,讓他們感到我們的熱情。”
“好!”
“老大說什麽就什麽。”
這群在外面被視為可怖,被視為流寇、令人聞風喪膽的匪徒。
現在一個個卻像是農村最淳樸的漢子,老實、陽光。
那耶多說完這一番話,這群老實的沙盜,領著楚天南一群人,很快的給他們騰出來了一個棚子。
用木頭搭建的也只是能夠勉強住人,一個棚子之中有兩個床位。
那耶多指了指門內:“你們就先在這裡住下,等我收拾收拾傷勢, 帶你們去城內,到時候我們先審王老二。”
“審完了他,應該就能查出來雇主的身份了。”
那耶多說。
楚天南點點頭,“行。”
陳劍急忙問道:“啥時候吃飯啊?”
那耶多免不了笑了笑,“快了,我現在就去讓我們的專用大廚去做,很好吃的,說不定你會愛上這場的飯菜。”
“現在只要是做出來的飯菜,我大概率都會愛上。”
陳劍補了一句。
他吃了幾天的乾糧,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真有飯菜吃,只要是人做出來的。
他就覺得很好吃了。
其他的……
真沒啥要求。
楚天南看他不爭氣的樣子,額頭一抹黑線。
哎。
“就你屁事兒多。”
那耶多笑了笑;“沒事,反正我回來了他們也是要招待的,新來我們這裡的,晚上還有篝火看,很好玩的。”
“有嗎?”
唐姑娘突然聽到。
“有篝火麽?”
“是不是很有趣的那種?”
那耶多撓了撓頭。
他有些倉促不知該如何回答一個妙齡女子。
在原地糾結了一會兒才說道:“好像……是挺好玩的,反正以前來我們這裡的兄弟們,都是挺喜歡的。”
“那晚上一定要帶著我。”
唐姑娘說道。
“……好,帶,”
唐姑娘比了個耶。
有人走了過來。
也是個沙盜團夥的漢子,他說道:“老大,好像出事兒了。”
“怎麽了?”
那耶多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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