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之後呢?”
不知為何,索什揚亦深深的被第八軍團的故事所吸引了。
“軍團還在為帝國服役時,在大遠征期間遭受了巨大的傷亡,他們絕大部分都是泰拉裔,而之後我們的增援都來自於我們的家鄉,納斯特羅姆。”
提到這個名字,賽維塔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
“那時已距原體最後一次踏足那個星球表面過去了數十個年頭,他對法律的訓誡早已消亡,因為離帝國的統治太遠且沒有懲罰帶來的恐懼,上面的人類又跌入了了無法無天的境地……你知道這個世界是如何毒害自己的軍團嗎?他們用強奸犯和殺人狂來重組軍團,用孩提時就已罪行累累的人來成為他們的保護者!原體的訓誡對於他們猶如無物,那些話語對於第八軍團大多數人來說也什麽都不是,他們本是殺人狂,又被擢升為超人,手邊還握有整個銀河當作掠奪的戰利品。”
這番話讓索什揚很震驚。
在他的潛意識裡,能夠成為阿斯塔特,一定得是百裡挑選,精挑細選出來的凡人,哪怕他日後墮落了。
“最終,原體出於憤怒的絕望燒掉了我們的故鄉世界,他毀了它,將軍團全部艦隊的火力傾瀉到星球上,讓它在虛空中分崩離析。”
賽維塔吸了口氣,低沉且緩慢。
“這場滅絕,我便是直接執行者,你知道嗎,好幾個小時,艦船上一直在循環播放,播放著星球表面傳來的音訊,他們在尖叫,懇請我們讓他們升至星海……但我們從未回應,一次都沒有,我們在宇宙靜靜的看著自己的城市燃燒,最後的最後,我們看著星球在艦隊的怒火下分崩離析,然後就離開了,納斯特羅姆化作碎片融入虛空。”
“你當時沒有阻止原體嗎?”
“我只服從命令,而且我也不想再見它了,在我心裡,永遠都不會了。”
“他——”
索什揚由於了片刻。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明明可以有其他解決的辦法?難道換一個征兵地很難嗎……”
“你覺得很不可思議,對嗎?”
賽維塔漆黑的雙眼望著他,臉上帶著嘲弄。
“所謂原體便是如此,說到底不過是個孩子,在神的身體中成長,卻沒有對人性的了解,他們發育不良的精神處於無人能盡知的狀態:這一刻單純熱烈,下一刻複雜殘忍。”
索什揚愣了一會。
“我原以為……你,很尊重他。”
“這和尊重無關,我只是闡述一個事實,原體們都喜歡放大自身的不幸,卻對真正的苦難視而不見。”
“好吧,那之後呢。”
“這毫無效果。”
賽維塔繼續說道:
“軍團那時已被毒害,納斯特羅姆的毒液已在軍團的血脈中豐盈,相信我對於我成長的地方作出的陳述吧,在茫茫的街頭戰爭中人命廉價得不如一捧塵土,或許納斯特羅姆的中心城市還算有些人樣,但星球的大部分都處於無政府狀態的掙扎,淪為廢土的棄置城市陷入拾荒者大軍的手中,最強壯的候選者們經常被選中加入第八軍團,他們也成為了傳奇。”
賽維塔的笑容消失時,眼中毫無笑意。
“從那時起,一切都為時已晚,原體因自身的墮落苦苦掙扎,他恨自己,也恨自己的一生,更恨自己的軍團……他唯一渴求的是一次重歸正軌的機會,以讓他的存在顯得不是那麽無用。”
“什麽機會?”
“對帝皇發起叛亂,也就是你們稱之為荷魯斯之亂的那場謊言般的戰爭。”
“僅僅因為如此?”
“僅僅因為如此,我們轉而與帝國對峙……但我們輸了,於是還活著的人逃竄了,他們跑到了一個叫薩爾古拉薩的地方,在帝國邊境之外,遠離著泰拉的星炬,但原體據說仍聲稱那光芒讓他如刺在目。”
“他們?”
索什揚敏感的捕捉到了對方言語間的細節。
“你沒有和他們一起?”
“我死了。”
群鴉王子露齒而笑,在黑暗中就像一幅鬧鬼的油畫。
“——死在泰拉的城牆上,或者是別的什麽地方,反正我就是死了。”
“額。”
索什揚眨了眨眼,他更看不懂這個帝國叛逆了。
“但是你現在——”
“所以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賽維塔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索什揚。
“我不想再和他們玩兒了。”
“你不是很尊重他嗎?”
“我說了,這和尊重無關,你不會明白的,那之後原體頭腦中便充斥著瘋狂,他對漫長的戰爭毫不關心,對他來說,沒有什麽能凌駕於為帝國放血或是為他的一生證道這件事,他去世前就預感到了他的死亡,索什揚,你能理解嗎,這是一個將死之人的瘋狂,他的一生都被這黑暗的預示壓迫,直到死前他都無法糾正這一切。”
“那他的瘋狂究竟意義何在?”
索什揚越發的困惑。
“每兩個世紀掠奪帝國的角落一次,然後屠殺掉整個世界,這幾乎沒有什麽價值。”
賽維塔用他無光無波的眼睛注視著索什揚。
“在星炬的光芒中,確實可能沒有什麽意義,但原體的墮落已從內心吞噬了他……他最後屈服了,變得空空蕩蕩,我依然記得他看向我們時的莊嚴肅穆,吾父那時在我們眼中頂天立地,但是後來我卻眼睜睜的看他對那作嘔的氣味習以為常,對那些惡心的畫面變得喜悅,在他靈魂腐爛時,只有在某些夜裡才可以看到他犀利的目光,冷峻的利齒……有些兄弟們問我,他是否已經被某些外力汙染,我無法回答,之後大多數人也不再關心了,畢竟知道又能如何呢?結果都是一樣的。”
“那次刺殺又是怎麽回事?”
索什揚突然問道,第八軍團的原體是被刺客庭殺死的,這不算是什麽秘密,也是刺客庭對外炫耀的主要功績之一。
“這就是我要提及的,當他的瘋狂清晰可見時,刺殺隨之而來……我從未見過什麽生物對自身的毀滅如此的平靜且歡欣,唯有死亡可以讓他自證清白。”
賽維塔深深歎了口氣。
“這便回答了你最早的問題, 在原體心目中,觸犯法律者當被施予最暴力、致命的處決,為心懷背叛者留下一個榜樣,原體決定以身作則,所以他放我們殺穿銀河,將每條戒律和法理都觸犯到底,他知道帝皇會將這點證明得很好……其實他早已預示到,會有刺客前來殺掉自己,這個帝國法律的大不敬者,他決定不再掙扎。”
一個原體的死亡竟然可以如此草率且漫不經心,索什揚又一次被第八軍團的古怪故事所震撼。
“僅僅只是預言——”
“我看到了他的死亡,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清白,甚至是多個世紀以來第一次感到欣慰。”
“預言並非是注定的,即便是注定的,難道就真的要放任自流?我無法苟同。”
“可能吧。”
賽維塔點了點頭。
“在這宇宙內,沒有任何活物比吾父更加輕生了,他的一生因追求如何控制人類而支離破碎,他的死亡又證明了我們這個物種的悲慘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