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哢噠哢噠！

　萬玉容一步步的走在冷清的皇宮之中，這皇宮很豪華，作為曾經在大梁皇宮內暢遊過的他來說，不得不承認天羅國的皇帝比大梁皇帝要會享受。

　“陛下，我回來了。”

　“你還沒走啊！”

　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明明身著華服頭戴皇冠，但卻滿臉都是頹廢。

　萬玉容並沒有對眼前的景象有什麽意外，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亡國皇帝，但應該不會是最後一次。

　“咱們相識也有快半年多了，朕還不知道你的真名。”天羅皇帝笑的有點淒慘，但是卻又感覺像是強行讓自己體面一點。

　“萬玉容！”很坦白，很直接，萬玉容沒有任何的隱瞞。

　“萬玉容啊，比你那萬鼎的假名好聽一點。呵呵，他們都已經走了，你為何還沒走?”天羅皇帝起身在龍椅後面竟然翻出了一個酒壺，很難想象，有哪個皇帝會將這東西藏在龍椅背後。

　咕嚕嚕，酒液倒入酒杯，萬玉容自然的接過，有些感慨，不懂氣運的人絕不會感受到，這整個皇宮的暮氣。哦對，修浩然氣的人大概也能感覺到，萬玉容輕笑，他又想起了小夥伴。

　“想起什麽了?”

　“一個朋友，過命的兄弟。”

　天羅皇帝笑道:“那很好啊，朕就沒有那個福氣，大難臨頭連同族皇室成員都走了。”

　“他們既然放棄了，為何陛下不放棄?”

　“呵呵，朕舍不得頭上那條龍啊。”天羅皇帝笑的像是一個老爺爺，看著頭頂的氣運金龍，整個人都很安詳。

　萬玉容抬頭，由於天羅國即將亡國，所以那氣運金龍此時忽明忽暗就像是一個虛幻的肥皂泡，隨時都能夠破掉。

　天羅皇帝看著萬玉容的動作，恍然道:“你能看到，那麽看來你是奔著這氣運來的?呵呵，總聽說過大儒們會融合國運來修煉。卻沒想到會有人打這亡國氣運的念頭。”

　萬玉容頓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動作就暴露了動機，不愧是能夠當皇帝的人，雖然看起來只知道享受，但最基本的城府並不缺少。

　“學了一種需要收集氣運的禁法。”

　萬玉容的回答讓天羅皇帝更加好奇了，“這種禁法應該是在朝裡做官時候練的吧！收集亡國氣運?你不怕氣運中的煞氣反噬嗎?”

　“天羅亡國與我無關，煞氣不會反噬到我身上。”

　天羅皇帝點點頭，笑道:“倒確實如此，天羅國亡國確實與你無關，只是這氣運畢竟是我家的東西，你若是最後拿了便欠了朕的因果。朕雖然不修煉，可也知道其中的關隘，你打算如何?”

　“所以我來了，陪您走到最後，盡力還了你這因果便是。”

　“哦?朕想知道你打算怎麽還?”

　萬玉容仰頭將酒喝乾，“亡國皇室由於身上有殘余氣運，所以是煉屍者必爭的上好材料，我可以保證皇室後裔安全的離開。”

　“……”

　天羅皇帝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慘笑道:“所以說啊，當皇帝真是件高風險的事啊！”

　“那當初為何還要做呢?”

　天羅皇帝樂了，好像被這一句話又給說通了，笑道:“權利就擺在手裡，你會不抓緊嗎?嗯，還記得當初我想，大概沒有哪個皇帝比做天羅國的皇帝更加輕松了吧。”

　萬玉容也露出了一個理解的笑容，就像天羅皇帝所說，確實沒有哪個國家的皇帝比這更好當了。

　天羅國沒有什麽靈脈，所以吸引不來修士，從國內方面看，他的軍隊對付的只是平民，不存在什麽造反的可能。從對外大局上來說，只需要被動的跟在其它大國身後就行，不反抗也不拒絕，自然也不會被那些大國所在意。

　這樣沒有風險卻能夠享受到所有人間繁華的職位，自然吸引力巨大，尤其是對那些喜歡享受的人來說。

　但是這世間沒有什麽是能夠長期白嫖的，就拿這一次的事情為例，扼道山和琉璃仙宗兩家的附屬宗門打成了一鍋粥，大梁國有眾多大儒出手將其驅逐國境，無常國也有很多琉璃仙宗的修士將戰鬥往外引，而距離無常國最近的天羅國自然就糟了殃。

　再加上天羅國氣候大變，整個國家再也不具備‘糧倉’的特性，無常國和大梁國也自然沒有了說要保護維持的意思。

　修士的戰爭往往破壞性巨大，尤其是那些還沒有到金丹期對攻擊掌控並不精細的修士，一時間平民傷亡十分慘重。雖然後期有萬玉容帶著騎兵隊限制，可為時已晚。

　沒人對這個國家還存在信心，平民逃難了，地方官員落跑了，就連朝廷大員和皇室成員也都各找出路。

　事實上，跟隨萬玉容做限制的那不到百人的騎士團已經是這個國家最後的力量了！

　整個天羅國崩潰的過程都被萬玉容看在眼裡，這讓他以前對於‘亡國’這個詞的理解有了全新的認識。在此之前，他曾想過宮廷鬩牆、匪兵作亂等等理由，可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國家崩潰竟然如此迅速簡單，而原因只是沒人對這個國家再信任了。

　這時，萬玉容突然間又回想起了劉奈所寫的《文化論》，原來百姓們的精神境界提升也是如此的重要啊！

　“在朕臨死之前，能夠有個人聊聊也是不錯，朕的兒子就在後殿，你去帶他走吧。只要他能夠平安的活著，你就不再欠我天羅皇室的了，這最後亡國氣運就送你了！”天羅皇帝說著高舉雙手，天上那忽明忽暗的龍形氣運似乎也隱有所感，一聲淒厲的嘶鳴之後漸漸縮小。

　同一時間，無數雙眼睛望向天空，當氣運金龍發出最後一絲悲鳴時，所有人的心中不自覺的升起一股同情。但這點感覺頃刻間就消散乾淨，能夠得到的也不過是一聲歎息。

　緊接著，一些早就盯著的修士開始向皇宮急奔，生怕去完了撈不到好處似的。

　萬玉容低頭望向天羅皇帝掌心處那條微縮的龍影，其面帶微笑的瞄了一眼，眼神中一刹那的溫柔像是在看子孫後輩一樣。但隨之就乾脆的將其交給了萬玉容。

　後者伸出左手，輕輕將龍影托起，左手小臂金光浮現，龍影緩緩下沉鑽進了皮膚，一條淡金色的淺淺龍形紋身從拇指處浮現。也許是這亡國氣運太過微弱了，所以隻佔據了拇指處一小段皮膚，不知情的人絕對發現不了，甚至就是發現了也未必會有人將其與氣運金龍聯想到一起。

　“你不跟著我走嗎?我雖然實力不強，可安排兩個普通人平穩的生活還是能夠做到的。”

　天羅皇帝搖搖頭，此時的他，沒有皇帝氣質的加持顯得那麽平庸，可在平庸中又多了一絲絕決，一絲孤傲。

　萬玉容突然間有個想法，如果當初天羅皇帝沒有接過皇位，也許他的成就會比現在更高吧！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天羅皇帝雙手負後，挺胸抬頭似乎從未這麽高傲過，他這一刻擁有了自己決定命運的能力。

　“朕就不走了，也幫你擋擋那些不壞好意的家夥。”

　萬玉容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多言轉身便朝後殿行去，推開寢宮，看到的是一名尚不足十歲的幼童，膚若凝脂、眼若燦星，亡國的暮氣沒有丁點感染到他。相反從他臉上還看到了一絲孩童不該有的成熟。

　“你為什麽不走?”萬玉容神色古怪的問道。

　“母妃殉情了，臨死前曾經告訴我，所有人都拋棄了父皇，我不能再那麽做，否則父皇就太可憐了。”稚嫩的童音讓萬玉容一時間不知道該接什麽話。

　可憐嗎?那麽多妃嬪皇子公主，可最後只有這麽一個之前沒聽說過的皇子留下，也夠可憐的。不過萬玉容此刻也理解為何天羅皇帝會以這個孩子的安全為條件送他氣運金龍了。

　也許就是那句話吧，國之將亡，必有妖孽！

　這孩子未來會是妖孽嗎?

　萬玉容僅僅是稍作停頓，便伸手將孩童打橫抱起，接著從后宮竄上宮牆，打算遠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身在半空中，孩童努力探出頭朝皇宮最後看了一眼，他看到了一道道黑影竄進前殿，說起來也許沒人相信，但那一道道黑影的長相與氣息就那麽深深的烙印在孩童的心裡。

　……

　前殿，天羅皇帝端坐在龍椅上，看著前面相互敵視的十幾個邪派修士，突然間笑了，“朕聽說亡國之君的身體很適合煉屍，哪怕用來養蠱煉寶都是絕佳材料， 你們看朕這一身能用來做些什麽?”

　眾邪派修士面面相覷，還從來沒有見過如這般鎮定自若的受害者。

　當中一名似乎最讓人忌憚甚至隱隱有敵意的修士邁步抱拳笑道:“某家扼道山厲煞，欲借陛下之軀煉製本命屍。”接著也轉頭朝眾邪派修士拱手道:“還請諸位同道高抬貴手，今日之事來日必有償還。”

　扼道山的名號抬出來果然很有用，一時間眾邪派修士都遲疑了起來。

　皇帝在上面看著好笑，眼神越過眾人望向殿外，廣闊的天地已經沒有了他翱翔的空間，孩子，希望你能夠比朕過的更快樂。

　伸手在龍椅扶手上一拍，早已經分布在宮殿之下的炸藥被引爆，刹那間血肉分離，天羅皇帝用他的方式捍衛了自己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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