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魏王,你怎能如此狠心,置我於死地?”信陵君一邊策馬疾馳,一邊詛咒。
此時的信陵君,完全沒有了公子的風度,惶惶然如同喪家之犬,臉孔扭曲,不成人形。
毛公、薛公、侯贏三人緊閉著嘴唇,沒有說話。此時的信陵君正在火頭上,誰要是說話,就是找不痛快。
然而,仍是有人問話,這就是心直嘴快的朱亥了。
“公子,我們真要去魏營?”朱亥終於忍不住了,試探著問道。
“怎麽?你怕了?你怕死?”信陵君眼睛一翻,厲芒閃爍,目光如劍,在朱亥身上刮來刮去,恨不得把朱亥刮碎。
“怕?我朱亥還未怕過呢。”朱亥一愣,隨即胸一挺,極是自得,他膽量過人,生就一顆豪膽,這輩子還沒怕過。
“只是,我們這幾個人去魏營,還不給剁碎了?”朱亥把隨行之人一打量。
跟著信陵君的,除了毛公、薛公、侯贏和朱亥這四人外,還有四個心腹門客,到眼下沒有拋棄他的門客,也算難得了。
加上信陵君和魏爽,一行共計十人。
憑他們這區區十人,去魏營,還不給晉鄙剁碎了?那可是整整二十萬魏軍,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足以把信陵君一行人淹死。
“你要是怕,就莫要跟來。”信陵君正在火頭上,朱亥的置疑,讓他很是生氣。
“公子到哪,我就跟到哪。”朱亥的忠心勿用置疑。
“公子,我們到了魏營,該當如何做?”侯贏知道信陵君對朱亥多有成見,不再如往昔那般信任朱亥,忙轉移話題。
信陵君之所以不再如以往那般信任朱亥,是因為秦異人的離間計見效了。
“是呀,我們得謀定而後動。”毛公和薛公忙附和一句。
他們也是心中沒底,這事一定要有好的謀劃,要不然,就是萬劫不複。
“你們不消擔心,這事我已經有數了。”信陵君一裂嘴角,冷笑道:“晉鄙這老匹夫,就是一條忠犬,忠於魏王,一點不把我放在眼裡,本公子早就在琢磨他了,對他的性子一清二楚。此人雖然忠心衛主,卻是愚蠢。”
說到這裡,略一停頓,道:“我若去了魏軍,看上去是死路一條,卻不盡然,只要我利用得好,必然可以死中求活。晉鄙一見到我,不會在第一時間殺我,必然要羞辱我,取笑夠了,才會殺我。這就是我的機會。”
盯著朱亥,道:“到時,我會想辦法把你弄到身邊來。晉鄙一定會先繳了你的雙錘,這不要緊,你袖中還有一柄金錘,晉鄙一定不防,你趁勢擊殺他便是。”
“殺晉鄙?”朱亥一張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攏。
毛公、薛公和侯贏也是步了朱亥的後塵,三人張大了嘴,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集體失聲。
這太瘋狂了!
晉鄙是魏國的上將軍,位高權重,信陵君要殺他,這本身就足夠瘋狂了!
更別說,信陵君要在魏軍軍營中堂而皇之的殺晉鄙,還有比這更瘋狂的嗎?
“咕咕!”朱亥、毛公、薛公、侯贏四人嘴裡發出一陣怪異的響聲,如同打鳴的公雞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真要殺?”過了老半天,朱亥這才反應過來,仍是一臉的不信之色。
“我的話,你不聽了,是不是?”信陵君狠狠瞪了一眼朱亥:“是不是想投秦異人了?他是秦國王孫,我是落魄公子,朝不保夕,你是不是要離我而去?”
此時的信陵君如同瘋狗,不可理喻,亂咬人,竟然對朱亥如此說話,這是他不再信任朱亥的標志。在此之前,他雖然不信任,卻是埋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這話太傷朱亥的心了,朱亥委屈得緊,虎目中淚光閃爍,很是氣憤,道:“公子,我朱亥的忠心,天地可鑒,若公子不相信我朱亥,隻管打殺便是,我絕不還手。”
“你以為……”信陵君眼睛一瞪,眼裡凶光閃爍,就要發作。
毛公忙攔住,道:“公子,萬萬不可。朱亥忠心耿耿,絕不會有心。”
薛公忙壓低聲音,在信陵君耳邊輕聲道:“此行所謀甚大,無朱亥不能成呀。”
魏軍軍中就是虎潭虎穴,藏龍臥虎,晉鄙當了多年的上將軍,必然會有一批死士追隨他。若是晉鄙被殺,這些死士反撲,沒有朱亥鎮場,信陵君他們必然是凶多吉少。
信陵君猛的醒悟,強忍著怒氣,道:“這次暫且饒過你,若是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他的怒氣剛剛壓下,立時被另一件事勾得怒火萬丈。
“得得!”一陣急促的蹄聲響起。
“有人。”信陵君眉頭一掀。
“蹄聲雖然急促,卻是緊湊,富有節奏,沒有亂象,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朱亥的耳音極好,雙耳一豎,聽得明白。
“會是誰呢?”信陵君預感到不妙,道:“不會是追本公子的吧?誰會追本公子?”
他不會懷疑朱亥的耳音,既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很可能是衝他來的。然而,他卻是納悶了,這是誰呢?
趙軍?不可能的事。只要離了邯鄲,趙軍就不會追殺他,因為趙國自顧不暇。
不是趙軍,他還真想不明白了。
“是秦軍!”
就在這時,朱亥一臉的驚訝。
“秦軍?”
“秦軍怎麽來了?”
信陵君一行是秘密出城的,他們的動向,誰都不知道,秦軍怎會出現在這裡?
“是異人公子。”朱亥的話更加讓人震憾。
“秦異人?他怎會來?”信陵君想不明白了。
他的行蹤極密,就是他身邊的人都不知道,秦異人卻是追來,他要不奇怪都不成。
“有人告密!一定有人告密!”魏爽突然間,扯起嗓子驚呼一聲。
信陵君的動向如此機密,卻給秦異人知道了,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有人告密,舍此不會有第二種可能性,信陵君陰沉著臉:“是誰?是誰?”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朱亥身上。
這些人裡面,就朱亥與秦異人的關系最近,秦異人多次表現出要招攬朱亥的意思,這讓信陵君早就在懷疑兩人之間有見不得人的勾當了。
他絕對想不到,這是秦異人猜出來的,他不怪到朱亥頭上就不正常了。
“魏無忌,休走!”秦異人的喝斥聲響起,只見秦異人率領兩百多人飛也似的衝來,殺氣騰騰,一副不把信陵君弄死不罷休的樣兒。
“公子,快走!”毛公忙催促。
“秦異人,你怎生知道的?”信陵君卻是一拉馬韁,略微放緩,大聲問道。
要不把告密的人找出來,他絕不罷休。
這不是昏頭了嗎?問秦異人,秦異人會告訴你嗎?
“本公子能掐會算,扳著指頭一算,就知道你此時此刻會出現在此地。”秦異人才沒有做好人的覺悟。
“你……”信陵君扭過頭,瞪圓眼睛,死盯秦異人,沒有放過一點細節。
只見秦異人的目光從他的門客和毛公、薛公和侯贏身上掠過,就是沒有看朱亥,正眼也沒有瞧上一眼。
“朱亥,果然是你!”信陵君猛的扭頭,衝朱亥怒吼一聲。
“公子,什麽是我?”朱亥徹底糊塗了,一張巨口闊嘴張得老大,跟血盆海口似的。
“就是你走漏的消息,莫以為本公子不知。”信陵君沉聲喝道。
“不是朱亥。”秦異人已經聽見了,為朱亥辯解一句。
“公子,你聽見了嗎?異人公子說不是我。”朱亥正找不到分辯之詞,忙以秦異人說事。
秦異人為朱亥分辯,那是沒安好心,朱亥如此一說,就是越描越黑了。
“你們演得真好,可惜,本公子的眼睛是雪亮的,絕不會信!”以信陵君的想法,這是秦異人和朱亥串通好了糊弄他。
“朱亥,好好好!虧得本公子視你為手足,你卻如此背叛本公子。你走!你滾!”信陵君吼得山響。
“公子!”朱亥一聲大吼,如同驚雷炸響,震人耳膜,眼淚再也忍不住了,順著臉頰滾了下來:“朱亥之心,可表天日!若公子不信,朱亥就挖出來給公子瞧瞧,是不是黑的?”
“朱亥,魏無忌走投無路了,你跟著他是自尋死路,離他而去吧。”秦異人大是歡喜。
為了得到朱亥,秦異人是費盡了周章,終於到了二人反目之時,秦異人仿佛已經在想著朱亥向他效忠的事兒了。
“公子,不論你信不信,朱亥問心無愧。”朱亥衝信陵君一抱拳,道:“公子,快走。朱亥這就去攔住他。”
也不管信陵君說話,一拍馬背,揮著一對巨錘,對著秦異人他們就衝了上來。
“哼!”信陵君冷哼一聲,臉扭到一旁,譏嘲道:“還假惺惺的作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只見朱亥衝上來,手中巨錘對著秦軍銳士就砸了下去,一個秦軍銳士躲閃不及,給砸成了肉餅。
“朱亥,你這是何苦呢?”秦異人臉上變色,大聲喝斥,道:“魏無忌棄你,而不是你棄魏無忌,你何苦執迷不悟?”
“異人公子,我敬你,叫你一聲公子,可我這錘不認得你。”朱亥淚水大滴大滴的滾落,道:“我朱亥重信義,一諾既出,五嶽為輕,雖然公子多有誤解,我朱亥絕不能在公子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棄公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