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考烈王自以為得計,一通表演弄得平原君沒辦法,最後不得不滿足他的要求,多割些土地城池給楚國。正在歡喜之際,卻見一個身材高大之人大步流星般,朝他而來。
“你是何人?”楚考烈王大是詫異,盯著毛遂,沉聲喝問。
“毛遂,下去!快下去!”平原君一見是毛遂,就知不妙。
以他對毛遂的了解,此人最讓人難忘的不是他的才學,而是他的膽子很大,別人不敢乾的事兒,他就敢做。此時此刻,他對著楚王而去,天知道他會乾出什麽事兒。
“毛遂自薦”這個成語流傳千古,成為美談。然而,毛遂最大的長處就是他的膽子很大,要不然,他敢劫楚王嗎?
“停下!這裡也是你能來的?”春申君臉色大變,衝毛遂喝道。
然而,毛遂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喝斥似,徑走不停,直到在楚考烈王身前三尺方才停下,衝楚考烈王抱拳一禮,道:“楚王,在下是平原君門客毛遂,有一事不明,要向楚王請教,還請楚王賜教。”
“你是平原君的門客?”楚考烈王一雙眼睛死盯著毛遂,臉色極是難看,很不痛快。
身為一國之君,沒有他的同意,誰敢走近他身前三尺?
“大王,他是我的門客,多有失禮,還請大王不要怪罪。”平原君額頭上的冷汗都冒出來了。毛遂如此無禮,這求援一事定然是告吹了。
此時此刻,平原君後悔無已,早知如此,何必要讓毛遂跟著來呢?
“哼!”楚考烈王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不屑的道:“你一區區門客,卑賤之人,寡人念在你初犯,不予計較,下去!”右手一揮,仿佛在攆狗似的。
“大王,毛遂之問只有一句話,還請大王成全。”毛遂不僅沒有退下,反而再進一步,離楚考烈王只有兩尺。
“快,給我拿下。”楚考烈王大吼一聲。
楚國禁衛呼啦啦就圍了上來,把毛遂圍在核心。
“我勸你們莫要亂動。”毛遂右手按在劍柄上,來到楚考烈王身前,相距不過一尺。在如此近的范圍內,楚考烈王已成毛遂的人質了,一群禁衛焦慮不安,卻是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毛遂劫持楚王。
“毛遂……”平原君臉色鐵青,臉孔扭曲,胸口急劇起伏,如同洶湧的波濤似的。
他奉命前來請求楚國出兵,絕對不能亂來,毛遂劫持了楚王,這不是亂來,這是亂來中的亂來,把天捅破了,這次求援一定告吹了。
“大趙休也!”平原君在心裡痛苦的大叫。
“毛遂,君上不計較你的過失,你趕快退下,退下。”春申君額頭上直冒冷汗,生怕毛遂把楚考烈王給剁了。
毛遂卻是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似的,臉上泛起笑容,衝楚考烈王裂嘴一笑。
笑容很是和煦,仿佛春風拂面似的。然而,楚考烈王看在眼裡,就象惡魔的微笑,絕對沒安好心。
“大王,毛遂就奇怪了,出兵不出兵,三言兩語可決,你何故半日不決呢?”毛遂衝楚考烈王問道。
“軍國大事,豈是你區區門客所能言?”楚考烈王當然不會說他這是故意如此,為的是讓趙國多割些土地城池給楚國,大聲喝斥。
“楚國出兵援救大趙,大趙割讓二十城,是何等的真誠,大王貪心不足,意在多要土地城池,何其謬也。”毛遂精明人一個,哪會不知道楚考烈王的心思,一口道破。
楚考烈王是打的這主意,臉上一紅,有些不好意思。
“毛遂鬥膽,敢問大王,還記得懷王之仇乎?”毛遂的聲調轉高,大聲問道,聲音如同雷霆轟鳴,滿殿皆聞。
那些禁衛一聽這話,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眼裡盡是仇恨的光芒,緊握著手中的利劍。
春申君雙手緊握成拳,眼睛瞪得滾圓,如欲噴出火來。
刷!
楚考烈王猛的站起,一雙眼睛瞪得滾圓,比起牛眼睛還要大,恨意難泄,雙手緊握成拳,不住揮拳頭。
“如此奇恥大辱,寡人豈能忘?”過了好一陣,楚考烈王一聲怒吼,眼角開裂,鮮血流了出來。
瞧他這副模樣,好象有人挖了他的祖墳似的。
事實上,楚懷王之死與挖了楚考烈王的祖墳沒有差別,那是楚國歷史上最為恥辱的事了。
這事得從張儀說起。
張儀是蘇秦的師弟,師從著名的隱士鬼谷子,習縱橫學。下山之後,與蘇秦“瓜分天下”,蘇秦願入秦,張儀願在山東出仕。張儀回到魏國,準備為父母之邦魏國效力,求見魏王。
魏王召見他的時候,正好孟子在場,孟子是一學霸,以王道天命自居,不把別的學派看在眼裡。一言不合,便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當然不把張儀這個後輩放在眼裡,多有不敬之言,這激怒了張儀,張儀大罵一頓孟子,把孟子氣得當場吐血。
有了這事,魏王為了討好孟子,就把張儀轟走了,張儀自此絕了在魏國出仕的念頭。
張儀周遊列國,來到楚國,又發生了一件事。張儀被人汙蔑,說他盜了和氏璧,被打得皮開肉綻,不成人形,肋骨也給打斷了。回到住處,張儀的夫人就埋怨他,說他整日裡東遊西逛,也不找個正經事兒做,這不給要打成這樣了?張儀就指著自己的嘴巴,衝他夫人說,只要我的三寸不爛之舌還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後來,張儀離開楚國,去了秦國,當上了秦國丞相,意氣風發,天下側目。
這時,楚國害怕了,以為張儀要報仇了,惶恐不安。然而,出乎楚國的意料,張儀來到楚國,不僅沒有報私仇的想法,還與楚國結好,這令楚國大是歡喜,尤其是楚懷王,他兒都是歡喜的。
這鋪墊打好了,張儀就開始了他那“騙死人不償命”的勾當,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楚懷王。
張儀詭詐多智,在中國歷史上要找出一個比他更能騙人的人,還真是找不出,“騙死人不償命”這話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他真的騙死人了,被他騙死的是楚懷王。
張儀第一次騙楚懷王,說楚國與秦國交好,秦國割讓商於六百裡之地給楚國。楚懷王大喜,果然與秦國交好,派人去秦國受地。張儀裝病不出,讓楚國使者見不到他。三月之後,張儀終於不再裝病,見到楚國使者,說割讓的是六裡之地,不是六百裡之地,弄得楚國使者沒辦法,隻得回楚國去見楚懷王。
楚懷王大怒,發誓要殺了張儀。
張儀又來了一次讓人驚掉下巴的舉動,他再次來到楚國,楚懷王一怒,把他下獄了。張儀卻是打點楚懷王的寵妃鄭袖,借鄭袖之力出獄了。再次見到楚懷王,張儀又開始忽悠了,忽悠得楚懷王很是歡喜。
後來,楚懷王竟然被張儀騙到秦國去了。
秦國立時把楚懷王軟禁了,楚懷王在秦國鬱悶而死。
這事說起來讓人難以置信,卻是事實,是張儀這張舌頭太過厲害了,竟然把堂堂一國之君,楚國的國君給騙死了。
楚懷王客死秦國一事,是楚國的奇恥大辱,楚人一提起就會咬牙切齒,恨不得報仇雪恨。為此,屈原寫下了《召魂》一文,召楚懷王魂歸故裡。
毛遂一提起這事,楚考烈王怒火三千丈,直貫頂門,臉色大變,臉孔扭曲,如同一隻受傷的凶獸。
“大王未忘懷王之恥,何不與大趙一道,共抗暴秦?”毛遂眼中精光一閃。
“好!寡人準了!”楚考烈王想也沒有想,重重點頭,一口答應。
“這……”平原君看在眼裡,奇在心頭,嘴巴張得老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費盡了口舌,遊說了半天,沒有一點兒作用,楚考烈王的要價越來越高,高得趙國無法承受。毛遂三言兩語,就說動了楚考烈王,平原君幾疑是在做夢。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平原君用手一掐大腿,一股疼痛襲來,證明這是真的,不得不信,毛遂竟然成功了。
“平原君, 大楚這次發兵,不要趙國的土地城池,只要報仇。”然而,還有讓平原君歡喜的事兒,楚考烈王竟然不要土地城池,願意白乾。
“君上英明!”一片歡呼聲響起,出自一眾禁衛之口。
楚懷王之仇,楚人都知道,沒有一刻忘記,做夢都想報仇,要這些禁衛不歡喜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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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都城,大梁。
魏安厘正在發怒,亂砸亂摔東西,滿地的碎片。
“魏無忌啊魏無忌,你好大的狗膽,你竟然奪了寡人大軍,寡人要誅你九族。”魏安厘王吼得山響,口水亂濺,就象噴泉似的。
信陵君殺了晉鄙,強奪二十萬魏軍,這對於魏安厘王來說,那是天大的禍事,讓他怒火三萬丈,天天罵,卻是天天生氣,越罵越怒。
要知道,信陵君差點成了太子。後來養客自重,吹噓出一片美名,讓他名重天下。魏安厘王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早就想除掉他,只是一直沒有機會。他好不容易逮住信陵君竊符這事,準備殺掉信陵君,然而,信陵君狗急跳牆,殺了晉鄙,強奪二十萬魏軍,這對魏安厘王來說,是天大的禍事。
信陵君暗藏雄心,二十萬大軍在手,那是如虎添翼。更要命的是,他不是打敗了,他是打勝了。若信陵君挾戰勝之威回國逼宮,這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