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秦異人的話剛落音,只聽一片驚呼聲響起,聲音之響亮,如同雷鳴似的,差點把殿頂給掀飛了。
不僅來自山東之地的讀書人、飽學之士驚訝莫銘,就是秦國的大臣也是震驚不已。
就是范睢、王翦、黃石公、尉繚、李斯、韓非、范增、蒙武、蒙驁、蔡澤這些顧命大臣誰個不震驚?
要知道,在古人心目中,聖人是至高無上的存在,神聖無比,人人都得尊敬之,不得有不敬之語。
即使不接受他們的觀點,行事之法,也不能如此直接,說聖人是用來踩的,這話太過驚人了,誰能不震驚?誰敢不震驚?
“君上,你說笑的吧?”范睢愣了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忙提醒秦異人。
要是這話被傳開了,秦異人一定會被罵為狂妄之輩,會背上罵名,范睢是一番好意。
“是啊,君上說笑的。”王翦他們忙附和,以此來減輕這事的嚴重性。
“是說笑的,是說笑的。”朝臣和來自山東之地的讀書人、飽學之士無不是讚成。
一統天下是不世偉業,秦異人能完成如此偉業,很是令人敬仰,他們對秦異人不乏敬佩之情,不想讓他背上罵名。
然而,他們的好意白費了,只聽秦異人道:“寡人沒說笑。”
“這……”范睢一窒,忙道:“敢問君上這話如何解?”
原本以為秦異人是說笑的,哪裡想得到。秦異人竟然直承他不是說笑,好意白費了。那麽。以范睢的才智,不會想不到,秦異人如此說,必然有其原委。
“你們一定很奇怪,寡人為何說出如此狂妄之言,是吧?”秦異人站起身,掃視殿中人,眼中精光一閃。道:“寡人就為你們釋疑。”
無不是伸長脖子,瞪圓眼睛,死盯著秦異人,想要弄個明白。
“淳於越,你提到先王,也就是聖人,你可知何為聖人?”秦異人並沒有直接釋疑。而是衝淳於越問道。
“這……”淳於越萬萬沒有想到,秦異人會問他問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些發懵。
“君上,
才德全盡謂之聖人。”淳於越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忙說明何謂聖人。
“嗯。”殿中人無不是大為讚成這話,這也是當時最為流行的關於聖人的解釋了。
“錯!”秦異人卻是斷然否決。
“啊!”又是一片驚呼聲響起,個個一臉的難以置信,如同見鬼似的。
“才德全盡謂之聖人”,這是當時對“聖人”最為流行的定義。也就是“止於至善”,也就是說沒有比聖人更完美的人了。
就是如此令人信服的解釋。到了秦異人嘴裡竟是錯了,誰能不驚?
“大錯特錯。”秦異人還特的補充一句。
這話如同雷霆似的,轟在所有人的心坎上,個個被雷得如同木樁似的。
“在你們的心目中,三王五帝周公是謂聖人,是吧?你們可知,他們為何成為聖人?”秦異人眼中精光閃爍,反問一句。
三王五帝功莫大焉,對華夏的貢獻極大,是公認的聖人。然而,至於他們為何成為聖人,還真能把人給問住。
“君上,三王五帝之所以為聖人,是因為他們有大功於世,為後人頌揚。”淳於越想了想道。
“你這話雖是有理,卻是不夠準確。”秦異人卻是搖頭,道:“你隻知他們的成功,卻不在他們為何成功。他們之所以能夠成功,是因為他們有著敏銳的洞察力,能夠把握時代的脈絡,知道該如何做才能還天下安寧,一句話‘與時推移而為功’。”
後人都在讚揚三王五帝周公,是因為他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造福於民,儒家更是把他們奉為教條,一個勁的宣揚要“法先王”。
然而,儒家卻是沒有看到他們為何成功,要不然的話,孔孟也就不會主張“克己複禮”,要求恢復周公那一套過時的政治理念。
“三王五帝之時,有他們那個時代所的脈絡,有他們那個時代的需求。然而,三王五帝與我們眼下所處的時代已經差點好幾千年,我們這個時代的脈絡已與他們那個時代大為不同了。”秦異人扳著手指頭細數起來,道:“三王五帝時,華夏不過中原那麽大一塊地方,而眼下的大秦疆域遼闊,是其數百倍;三王五帝時的口眾稀少,而眼下大秦的口眾眾多,不下兩千萬,是三王五帝時的數百倍。已經山河巨變,若是我們再法先王,用三王五帝之法來治理我們這個時代,一定不會成功。”
“有理。”范睢、王翦、黃石公、尉繚、李斯這些具有卓越政治智慧的幹才大為讚成這話,無不是重重點頭。
當然,不是每一個人都具有他們那樣的政治智慧,不少人大為搖頭,不以為然。
淳於越大聲辯駁,道:“君上,不法先王,無以為治,當今天下歸一,必行先王之法,方能令天下安寧。”
此人的迂腐是出了名的,抱著聖人之法不放。
“沒錯,聖人之法不可廢。”立時響起一片附和聲。
如此想法者不在少數。
“淳於越,寡人問你,你三歲時所穿袍衫需布幾尺?”秦異人卻是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再發一問。
“兩尺。”淳於越很不想回答,卻是不得不回答,因為他很想弄明白秦異人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你七歲時所穿袍衫需布幾尺?”秦異人再問。
“三尺。”
“十歲呢?”
“五尺。”
“如今需布幾尺?”
“七尺。”
秦異人和淳於越一問一答,引來一眾人個個睜大了眼睛。打量著秦異人,這穿袍衫與所議國事有啥乾系?
“淳於越。如今的你還能穿兒時用兩尺布所做之袍衫嗎?”秦異人再發一問。
“不能。”如此明顯的事兒,還要在這裡相問,淳於越大為不屑,不住裂嘴角。
“為何不能?”秦異人又問。
“嗤!”淳於越譏笑一聲,道:“如此明白之事,君上何須多問。”他已經不屑於回答了。
“你所說的明白之事,無非就是你的身胚更加高大了,兒時兩尺布所做之衣已經不合你的身胚了。你明白這個理。為何就不明白三王五帝之時的事兒已經不適合於今日今時?”秦異人這才給出結論,道:“三王五帝時猶如你兒時,如今眼下時局猶如眼下的你,你可懂?”
“妙!妙!妙!”秦異人話剛落音,一片讚揚聲響起,不少人微微頷首,大為讚成。
這比喻非常形象。三王五帝時代,是華夏的發端時期,很多東西處於萌芽狀態。到了戰國時代,可以說已經很有成就了,疆域更廣了,口眾更多了。
“這……”淳於越很想反駁。卻是找不到詞兒來反駁。
他要想反駁,除非他承認他眼下還能穿上他兒時用兩尺布所做的袍衫。
“大秦要想治理好天下,就是要踩在聖人的肩上,如此方能站得高,看得遠。深謀遠慮,天下才會安寧。成就更大的功業。”秦異人擲地有聲,道:“而不是如你淳於越所說,法先王,不顧先王所做之事對與否,一咕腦兒的照搬過來。聖人成功的經驗,大秦可以借鑒;聖人的教訓,大秦要吸取,這才是正確之法。”
“好!”一片叫好聲響起。
經過秦異人這番解釋與說服,很多人已經轉過彎來了,大為讚成這說法。
“三代之法就是分封,分封的可怕後果,你可知?”秦異人衝淳於越,道:“分封的第一不利,不利於天子製約諸侯。諸侯有土地城池口眾,有錢有糧,他們可以為所欲為,不聽從天子的號令,更有人起兵與天子對戰。這是周室舊事,這是周室衰敗的一個重要原委。”
分封製不能有效控制諸侯,因為諸侯有土地城池,有口眾,有錢有糧,就可以建立軍隊,有了與天子叫板的實力。
在東周之初,周天子與諸侯之間發生過戰爭,結果是周天子大敗,因此事使得周天子的威信大減,不鳥天子的事兒層出不窮,就這樣,周天子就不能製諸侯了。
“二不利,不利於廉潔,不恤國人庶民。”秦異人扳著手指頭,道:“周公建雒邑,負成王會諸侯,一是為了查治績,二是為了收取各諸侯的貢賦,也就是禮物。周室視禮物之輕重來定諸侯之忠心與否,這會失察,那些別有用心之人就會以此來蒙蔽天子。淳於越,你是飽學之士,當知此等事不知幾多吧?”
“是,很多很多,可以說是層出不窮。”淳於越很不想回答,卻不得不回答,因為這是事實。
“天子要收禮物,諸侯就要仿效,我收你收,到了最後,一切禮法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就成了盤剝,不恤民情了。”秦異人感慨一句,道:“山東之地疆域比大秦廣,口眾比大秦多,最終卻是為大秦所滅,原委為何?因為他們盤剝無度,賦稅不定,隨時可以更改,國人庶民度日艱難。淳於越,你是齊人,你可知齊人是如何痛恨此等之事嗎?”
“知曉。”淳於越額頭上的冷汗流了下來。
秦異人說的是實情,誰都得承認這是真的。如此盤剝,就是從周天子開始的,周天開子要收禮物貢賦,諸侯能不收嗎?
上行下效是也!
“分封製的第三個不利之處, 就是沒有才智之士出人頭地的機會。”秦異人臉一肅,沉聲道:“你們之中,不是所有人,也是絕大部分人有無用武之地的悲哀吧?”
“是呀。”一片轟然響應聲響起,如同雷鳴似的,不少人更是搖頭惋惜。
“你們再看看朝堂上,范睢、黃石、尉繚、蒙驁、韓非、李斯、蔡澤、范增,他們都是山東人,他們之所以入秦,是因為大秦有他們施展才華的用武之地。大秦之所以能給他們提供用武之地,是因為大秦實行的是郡縣製,而不是分封製。”秦異人指點著范睢他們道。
范睢、黃石、尉繚、蒙驁、韓非、李斯、蔡澤、范增他們不是秦人,卻是在秦國被重用,就是因為秦國沒有進行分封製,而是郡縣製,有才者可以被重用,無才者只能靠邊站,不會出現“站著茅坑不拉屎”的現象。
這太有說服力了,淳於越身子一躬,道:“淳於越明白了,大秦當廢分封,立郡縣。”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