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之所以要滅巴蜀,是因為聽從了司馬錯厚築國力的建議,原本以為拿下巴蜀之後,可以使秦國的國力更加強大。然而,等到秦國擁有巴蜀之後,方才知道這種想法是多麽的可笑,因為巴蜀是險山惡水,不僅不能給秦國增加實力,反而還要消耗秦國的人力物力財力。
這讓秦國頭疼不已,曾經一度,秦國朝中有人提議放棄巴蜀。秦昭王並沒有采納這一建議,而是把他的愛子,嬴煇派到巴蜀去坐鎮,就是希望嬴煇把巴蜀治理好,增加秦國的國力。
秦異人冷不丁提到巴蜀,嬴煇心中大驚,他在巴蜀乾的事兒他自己最是清楚,要他不驚都不成。
秦昭王把嬴煇這副火燒屁股似的表情看在眼裡,大是意外,瞄了嬴煇幾眼。
“異人,老三在巴蜀乾得不錯,把巴蜀治理得很好,巴蜀修水利之事就不必了。”秦昭王早就被嬴煇的馬屁拍得很舒服了,立時為嬴煇唱讚歌。
“聽到沒?巴蜀之富甲天下,就是關中都比不了,哼,還修什麽水利,虧你想得出來。”嬴煇如同打鳴的公雞似的,脖子一梗,得意洋洋的道。
“當真?”秦異人眼中精光一閃,沉聲問道。
“那還用說!”嬴煇脫口而出,信心十足。
“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有半字虛言,秦法無情。”秦異人卻是步步緊逼。
“異人,這事你就冤枉老三了,老三是真的乾得不錯。”秦昭王早就無數遍聽嬴煇說過。他把巴蜀治理得如何如何好。跟花兒似的。又為嬴煇幫腔了。
“大父,容我問三叔幾個問題。”秦異人卻是沒有就此打住。
“好吧,你問吧。”秦昭王心想這事嬴煇乾得不錯,秦異人就是要問也不出個所以然來。
“據我所知,岷江肆虐,凡岷江所過之處洪災遍地,而岷江未流經之地又是旱災不斷,三叔。你是如何治理岷江之災的?”秦異人眼中精光一閃。
我們一提起巴蜀,就會想到著名的讚譽之詞“天府之國”。其實,這是在李冰修建都江堰之後的事。在此之前,巴蜀因為岷江成災,一半澇,一半旱。岷江所流經之地是洪水成災,而岷江未流經之地又是旱災不斷。
直到李冰修好都江堰,成都平原這才成為天府之國,成為中國著名的糧倉之一。
而此時,李冰還未入蜀。更別談治理岷江了,秦異人這話問到最為緊要處。
“這……就那麽治理的。”嬴煇一愣。想了想,糊弄了一句。
這話是嘀咕之語,明顯的底氣不足,這與嬴煇平時的舉止截然不同,秦昭王眼裡掠過一抹詫異。
不僅秦昭王覺得意外,就是范睢、白起、司馬梗這些了解嬴煇的人也是驚訝,打量著嬴煇,想要瞧出原委。
“三叔,你身為巴蜀之地的郡守,如此說話,太有愧你這郡守之職。”秦異人更進一步,道:“究竟是如何治理的?”
“老三,你說,你是如何治理岷江的?”秦昭王也起疑了,忙附和一句。
“我派人治理的。”嬴煇愣了愣,接著糊弄。
“是誰?”秦異人還沒有問,秦昭王就問出來了。
“是……”嬴煇嘴巴張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人,即使是說謊,也不是那麽利索。
“如何治澇?如何治旱?發民夫幾多?費錢糧幾多?費時幾多?所施水利途經哪些地方?”秦異人問得更詳細了。
“我身為郡守,豈能管這麽細務?自有下人去做。”嬴煇額頭上見汗了,一梗脖子,爭辯起來。
“哼!”秦昭王冷哼一聲,道:“有你這樣做郡守的嗎?就是寡人,對秦國的細務也是了若指掌,賦稅之數、口眾之數、良田之數……寡人無不知曉。”
作為巴蜀的郡守,口口聲聲把巴蜀治理得很好,卻是不知道治理岷江所發民夫之數、所費錢糧之數,這著實讓人無語,由不得秦昭王不怒。
“我……又不善這些……”嬴煇額頭上的冷汗已經順著臉頰滴下來了,沾濕了衣衫。
“我問你,你究竟有沒有治理岷江?你若不說,我這就派人去巴蜀徹查,若是查出你說謊,那就是欺君之罪,秦法饒你不得。”秦異人眼中精光一閃,沉聲逼問道:“眼下正是大秦要一統天下之時,最需要的就是糧草,若是謊言欺君,危害之大不可估量。”
秦昭王本想阻止秦異人逼問,轉念一想秦異人說得對。眼下秦國要一天下,最需要的就是糧草,若是嬴煇說謊,那對秦國的危害很大,比起叛國還要可怕。
可以想象一下,此時的嬴煇口口聲聲說把巴蜀治理得花團錦簇,要糧有糧,要錢有錢,等到一統之際,要從巴蜀調錢糧時,這才發現巴蜀並沒有錢糧,那後果不需要說的,會全面打亂秦國的謀劃,甚至會貽誤戰機。
這對於追求功業的秦昭王來說,絕對不能接受。
“說!”秦昭王沉喝一聲,如同驚雷炸響。
“……”嬴煇嘴巴張得老大,一張臉憋成了紫色,卻愣是說不出一個字。
對於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嬴煇來說,這等事他哪能在一時三刻圓謊,除了啞口無言外,再沒有別的結局。
“來人。把嬴煇下獄,著廷尉派人入巴蜀徹查。”秦昭王精明人一個,把嬴煇這副樣兒看在眼裡,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嬴煇這是在說謊,在他騙他。
“諾!”鐵鷹銳士前來,把嬴煇押了下去。
此時的嬴煇低著頭顱,如同被輪了一百回的小媳婦似的,平日裡的飛揚蕩然無存。
“逆子!逆子!”秦昭王望著嬴煇的背影。氣得直吹胡子。眼睛瞪得滾圓。恨不得把嬴煇撕著吃了。
他很喜歡嬴煇,對他的話篤信不疑。此時方才明白,嬴煇是在騙他,這太傷他的心了,要他不暴怒都不成。
“呼呼呼!”秦昭王如同奔行了百裡的牛一般,呼呼直喘粗氣,胸口急劇起伏。
“大父,此事乾系甚大。不得不弄個明白,還請大父恕罪。”秦異人雖是與嬴煇有隙,卻也不想把嬴煇怎麽樣,因為那會傷秦昭王的心。就是要治嬴煇的罪,那也要等秦昭王死了再說。可是,這事關系太大了,關系能否統一天下的大事,秦異人不能不如此做。
“異人,你沒錯,沒錯。有錯的是這逆子。寡人竟然……”秦昭王氣得不輕,後面的話都說不下去了。
“君上。今日議事就到此為止吧,改日再議。”范睢見秦昭王氣得不輕,有些擔心他的身體,想要中止議事。
“不!”秦昭王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道:“接著議。巴蜀修水利之事,等徹查之後再議。”
巴蜀太過閉塞,究竟怎麽回事,誰也不知道,唯有等徹查之後,才能做出決斷。
“異人,你說說練兵的事吧。”秦昭王衝秦異人道。
“大父,這事還是讓王翦來說吧。”秦異人衝王翦,道:“王翦,你來說。”
秦異人這是在給王翦機會。雖然王翦大才盤盤,卻還沒有這樣嶄露頭角的機會,王翦大是感激道:“謝王太孫!”
“君上,臣以為,滅國之戰與爭霸之戰截然不同,其練兵也不相同。”王翦開始陳述了,道:“爭霸之戰重在擄掠,能奪得錢糧土地便可;而滅國之戰,重在攻城,佔領。”
戰國百年,打的仗不少,大多數為爭霸之戰。所謂爭霸之戰,就是為的擄掠,削弱對手,而不是滅國,不是為了一統。
滅國之戰,就是把對手徹底滅了,要佔領對手的土地城池,對手的口眾就是自己的子民。
這兩者的區別不小。
“嗯。”眾人大是讚賞王翦所言,微微頷首。
“是以,臣以為滅國之戰重在攻城,練兵就要以攻城為務,要多製造攻城器械。”王翦擁有不凡的政治智慧,把爭霸之戰和滅國之戰的區別看得很是明白。
爭霸之戰就是能有機會撈上一票就撈上一把,沒有機會就算了。而滅國之戰就不行,攻城將是重中之重,製造大型攻城器械,訓練秦軍攻城就成了頭等大事。
“好!”眾人大聲讚歎。
“在這之外,還要讓大秦銳士知道,這是滅國之戰,一旦敵手破滅,其口眾將是大秦子民,是以,不能過多殺戮,要盡可能少殺,最好是不殺。”王翦的政治智慧不凡。
“好!采!”眾人更是擊掌喝采了。
“王翦,你剖析得很好,你以為當練兵幾多?”秦昭王很是讚賞的打量一眼王翦問道。
“君上,臣以為當再練新兵五十萬。”王翦的話很驚人。
“什麽?五十萬?”一片驚呼聲響起,眾人震驚無已。
五十萬大軍那是一個驚人的數字,秦國眼下的總兵力也不過五十來萬。王翦要求再練兵五十萬,這著實太過驚人了。
“王翦,你莫要信口胡說。”白起沉聲喝道。
“是呀。”秦昭王也是認為王翦在胡說。
如此認為的人不少,他們搖頭,不以為然。
“王翦,你就一一道來。”秦異人卻是微微點頭,大為讚同王翦的結論。
若論軍事才乾,興許王翦還不如白起。可是,王翦比白起強的就在於,他有著不凡的政治智慧,他能著眼於全局。他的結論,必然是深思熟慮的,秦異人對王翦有著絕對的信心。
“你說說看,為何要這麽多軍隊?”秦昭王見秦異人支持王翦,隻得同意聽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