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時辰前

　　初陽從東方升起，溫暖的陽光照耀在這養心殿中。

　　楊鴻手拿著一本志怪記，悠然的躺在龍椅上看著，長發隨意的散在身側。

　　溫暖的陽光照在了書上，投射的影子覆蓋在他的臉上，靜靜地翻著書頁。

　　“吱！”

　　一道聲音從殿前傳來，門被推開了。

　　“殿下，蘇安老將軍求見。”

　　進來一個老太監，低著腦袋小心翼翼的拱著手說道。

　　老太監尖細的聲音讓楊鴻皺了皺眉頭。

　　“讓老將軍進來吧！”

　　他將書本隨意撇在案上，伸了個懶腰，用慵懶的語氣說道。

　　太監供著手臂，小心翼翼的退出了殿門。

　　見太監離開後，楊鴻伸手緊了緊腰間的玉帶，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拿起“奏折”，端坐在了龍椅上。

　　“咳咳……臣蘇安拜見君上！！”

　　幾聲咳嗽從門外傳來，隨後便是一陣虛弱但有力的聲音。

　　蘇安拄著拐杖，慢慢的走到了殿內，微微的彎腰，伸手拱了一禮。

　　“蘇老將軍，請坐！”

　　楊鴻看見蘇安虛弱成這樣，皺了下眉頭，連忙說道。

　　話音剛落，一個小太監伴著一把椅子放到了蘇安身後。

　　“咳咳……，謝陛下賜座。”

　　蘇安將拐杖靠在了椅子上，緩緩的坐了下去。

　　蘇安坐下後，也不說話，只是用那雙渾濁的眼睛，靜靜地看著楊鴻。

　　“蘇老將軍為何一直盯著朕看，可是朕臉上有東西嗎?！”

　　楊鴻抬頭見到蘇安看著他，不由得皺了一下眉，開口問道。

　　“陛下不看臣，又怎知道臣在看陛下呢?”

　　蘇安呵呵的笑了幾聲，淡然的反問道。

　　“蘇老將軍如此態度，就真不怕朕發怒嗎！?”

　　楊鴻緊盯著蘇安蒼老的臉龐，怒聲說道。

　　蘇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瞥了一眼楊鴻。

　　搖頭笑了笑，隨後便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楊鴻。

　　只是他的眼神卻透露出了一種意思，你發怒又能如何?

　　我蘇安也不是吃醋的，今天老夫若在這裡收到半點傷害，明日大軍臨城。

　　蘇安就這樣，傲慢的看著楊鴻，甚至還將自己的鞋子脫了下來，扔到了殿上。

　　傲慢，無禮，持功自傲。

　　這是楊鴻對現在蘇安所作所為的印象。

　　以往在楊鴻記憶裡，對蘇安的印象是威嚴，守禮，謙虛，和善。

　　雖然往日裡蘇安有些無禮，但卻從未像今日這般，如此的放肆，不守禮法。

　　往日蘇安也只是在自己犯錯誤時，教訓頂撞自己兩句罷了。

　　楊鴻很難想象，為什麽今日蘇安會這麽無禮，甚至可以說放肆。

　　現在的蘇安，已經不是往日那個威震四方的將軍了，僅僅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罷了。

　　宮內隨便一個侍衛，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打倒他。

　　雖然，楊鴻很想讓侍衛拿下蘇安，教訓一頓。

　　讓他知道皇權不可藐視，但他也知道他不能。

　　因為這老者的手上可是握著大周一半的兵權。

　　“唉……”

　　楊鴻心中歎氣，似乎是在發泄自己心中的無奈。

　　“既然老將軍喜歡，那就隨老將軍吧……”

　　說著，楊鴻拿起了案上的玉簡，看了起來，也不去理會這蘇安。

　　“陛下……長大了……”

　　蘇安見楊鴻這樣，

嘴角向上勾勒出一絲笑意。　　“罪臣蘇安，請君上恕罪！！”

　　說著，蘇安從椅子走到了大殿中間，重重的叩拜下去。

　　蒼白的長發垂落在地面上，幾聲重重的悶哼聲傳來，蘇安額頭緊緊貼著地面。

　　在沒有身前這個叫楊鴻的男子命令，他不能抬頭。

　　“老將軍，方才是在考量朕?”

　　楊鴻放下手中的奏折，身子前傾打量著跪著地面的蘇安，語氣中有了一絲埋怨。

　　“是，君上。”

　　說著，又是幾聲重重的悶哼聲，從蘇安身下傳來。

　　“唉……老將軍先起來吧！”

　　楊鴻走上前去，將蘇安從地上扶了起來，並拍了拍他身上沾染的灰土。

　　“這是為何?老將軍為何這樣考量朕?”

　　楊鴻扶著蘇安慢慢的坐到了椅子上，語氣埋怨的問道。

　　“以前陛下行事衝動，好義氣用事。可現在經臣所看，陛下您終於學會理智隱忍了。”

　　“陛下，您長大了。不會義氣用事了。”

　　蘇安抬起頭來，用渾濁的眼睛看著楊鴻的臉龐。

　　“這……”

　　楊鴻剛想說什麽，但卻被蘇安那充滿懷念是聲音打斷。

　　“陛下可知道，當初先皇那個令朝中半數大臣惶恐的想法。”

　　蘇安抬著頭看著眼前的楊鴻，淡淡的說道。

　　“當初朕雖然才出生，但這麽多年了，倒是也有所耳聞。”

　　楊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輕輕的點了點頭。

　　楊鴻不禁問道，“朕記得，父皇的想法不是沒能實行嗎?”

　　“呵呵……”

　　蘇安坐在椅子上，眼中有著幾絲追憶，呵呵的笑了幾聲。

　　“陛下，當真以為先皇未能實行?”

　　隨後，蘇安捋了捋自己的白蒼蒼的胡須，慢慢的說道。

　　“當初，先皇在明面上未能實行，但暗地裡卻組建了一隻令人惶恐的情報組織。”

　　蘇安沒有理會楊鴻震驚和興奮的臉色，而是自顧自的說道。

　　“先皇駕崩前幾日，將這個組織交到了臣手上，讓臣自行發展它。”

　　說著，蘇安歎了口氣。

　　雖說當初先皇把這個名為錦衣的組織交到了自己手上。

　　讓自己自行發展這個名為“錦衣”的組織。

　　但蘇安卻一直未曾插手過組織的任何事情，也未在組織中培養自己的親信。

　　他很清楚，一旦自己逾越了這條界限，那些家夥第一個殺的便是自己。

　　自己只不過是名義上的主人罷了，他們真正忠心的是這皇權。

　　先皇當初的話語，不僅僅是恩賜，更是警告。

　　朱雀，青龍，白虎，玄武這四副面具，共同掌管著這個名為“錦衣”的組織。

　　哪怕到現在，蘇安也不知道這四副面具下的人是什麽樣子。

　　“陛下，今日錦衣該歸位了……”

　　蘇安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了那枚令牌和一本書， 交到了楊鴻的手中。

　　楊鴻皺著眉頭，眼中有著一絲深思，接過了令牌。

　　同時把書墊在令牌下面，仔細端詳著令牌。

　　或許是錯覺，在接過令牌的那一刻，楊鴻竟從蘇安的眼中看到了一絲解脫。

　　“老臣告退，咳咳……”

　　蘇安拱手轉身離去，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楊鴻看著蘇安的背影想要說什麽，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來。

　　只是蘇安的背影在楊鴻看來，比前幾年老了好多。

　　“唉……”

　　楊鴻歎了一口氣，重新坐到了案前，翻開了那本記載著錦衣職位的書冊。

　　時間一點點過去，楊鴻呼出一口氣，把書合上了。

　　“林叔……”

　　楊鴻看著殿內的那處陰影，心中那些質問的話語，終究還是未能說出口。

　　“唉……這空缺的惡鬼面具交給葵葉吧……”

　　楊鴻歎了一口氣，俯在案上寫完了一封信，扔到了陰影中。

　　隨後便閉上眼睛不再言語，像是在沉思著什麽。

　　畢竟被自己信任的人，騙了十幾年的感覺並不好受。

　　“鴻……殿下，對不起……”

　　一道沙啞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便再無其他聲音。

　　大殿外面的天色陰沉了下來，像是要下一場大雨。

　　楊鴻靜靜地坐在龍椅上，看著殿外黑壓壓是雲層，呢喃道。

　　“葵葉……別讓朕失望，這次你若完成了……”

　　“這錦衣第五位統領，惡鬼的位置……給你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