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之中無以計時。
昏昏沉沉,陰陰暗暗的空間內張寶仁盤坐在地,以自身清明,對抗著無窮的惡念侵襲,默默的守衛著大門。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他感覺到雙目再次變得輕松舒暢之時,便睜開了眼睛。
經過了一天的平複沉澱,雙眼已經從第三次激烈的改造中恢復了過來,或者說已經習慣,已經適應,神通突飛猛進帶來的變化。
終於可以開始第四次修行了。
站起身來稍微的活動了一下,揉了揉有些發僵發冷的肢體,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節小竹筒。
拔開塞子,裡面透明的液體上正飄著兩片青翠欲滴,銀光流轉的柳葉。
在來地獄之前,張寶仁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把自身的所有家當,特別是用於修行的秘藥“清明葉”,全都帶了過來。
因為秘方上也沒有記載,在不立即使用“清明葉”的時候,將之從被吸收了精華的湯藥中拿出來會有什麽個副作用。
張寶仁也不敢胡亂施為,於是就把自家的水壺給截了半截,把這東西連湯帶水的裝在身上。
將竹筒放在地上,捏出了其中的兩片在這地獄中十分突兀的翠葉,葉骨的銀光和邊緣的五彩霞光還是那麽的璀璨奪目。
這是最後一份用作「隔垣洞見」修行的秘藥,同時張寶仁心中也有著預感,這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修行。
此次之後,當有分曉。
柳葉沾在眉上,隨著葉片上的彩光與銀光逐漸暗淡,雙眼也感覺到了久違的清涼與癢意。
張寶仁也在同時進入了“真我之境”,以高速運轉的意識,冰冷的心靈,超凡的思維,一點點地雕琢著,眼球內外最後的構造…
眼球內部的結構變得更加的複雜、完美、穩固,使之可以更多的觀察到種種色彩,信息的同時,本身還與空間之力有了很強的相性。
同時,在另一個視界,在更為真實,更為本質,涉及到靈的視界中,眼球那一道似銀光,似鏡光又是如同劍光的光芒。
明暗不定,發生著非常激烈的變化。
時而光芒大盛,好像能夠照破大千,照見萬古,時而又黯淡的微不可覺,好像是要熄滅。
但是細看卻發現這並非是熄滅,而是向更深層次的內部縮進或者是向外擴張。
好像是要與雙眼,與肉身進行融合…
其實也不能說是融合,靈光本來就是肉體精神在某一種層面上的映照,它們本身就是相關的,就是一體的。
這應該是進行一種更為深層次的靈肉合一。
隨著眼球與靈光在同一個位置不同的層面,以共同的節奏不停的張弛蠕動,真與幻的界限逐漸被模糊。
兩者之間的聯系也更為的深入…
一道仿佛雷霆一般的轟鳴聲忽然在張寶仁心中炸響,將之驚醒。
他睜開了雙眼,一道如鏡如劍,映徹大千的光芒在眼中一閃而逝。
嘴角微微翹起,漏出了一抹真摯的笑容,第二門神通「隔垣洞見」終於大成了。
雖然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但還是由內而外的感覺到了高興。
「隔垣洞見」和「斬三屍」相比,隻用了一次超凡材料,製了一次藥,而且還沒有那幾年的苦修。
這並非是「隔垣洞見」這門神通容易修行,事實上這門神通修行的難度還要難上去多。
之所以看上去比「斬三屍」簡單了,快了那麽多,還是因為在修行「隔垣洞見」之時,
有著「斬三屍」大成之後的“真我之境”加持。 事實上讓張寶仁現如在估計,要是不依靠“真我之境”,想要單憑靠自身來將「隔垣洞見」修至大成。
至少得需要十幾到二十幾片“清明葉”。
不說其他,單就死灰和‘空心楊柳葉’,‘五彩神牛淚’獲得的難度相比,絕對不是一個量級的。
張寶仁不由的有些感歎道,“幸好第一個神通就是可見鬼神、擁有強大適應性…
輔助秘藥所需要的超凡材料隨處可見、最後可以獲得‘真我之境’的「斬三屍」。”
“當然也可能這並非是運氣…”
搖了搖頭,然後就要體悟實驗「隔垣洞見」大成之後所帶來的變化…
首先最為直觀的感受就是眼部變得十分的舒適,眼中的世界好像拭去了一層霧一樣,變得更加的清晰。
比以前還要強出了一大截。
更加奇特的是,「隔垣洞見」的使用變得無比的潤滑,隨心所欲。
以前使用「隔垣洞見」來視物,必須先要開啟某一個閥門,“使用”之後,這才能夠獲得洞破大千的視力。
看過之後“關閉”也是如此。
但是現在,使用這門神通不在是開啟、使用,好像變成了一種本能。
就像普通人看見種種色彩,種種物質那樣理所當然。
使用「隔垣洞見」只需要“看”就行了,看向某一個地方,自然的就會跨越距離,穿過阻礙。
變得無比的舒適靈活。
就像是「隔垣洞見」這門神通已經被固化,無時無刻都在開啟著。
只是在尋常之時,它會沉靜在一個不會有所消耗,也不會太影響自身生活的閥值內。
然後在“看”的時候,會逐漸變的活躍,當然也會視其過程消耗一定的靈光。
如果直視他的眼睛,就可以看見黑白分明的雙眼,清明有光,瞳孔深處有一道如鏡如劍,照破大千的光芒,令人不可直視。
如果在另一個視界來看,眼部同樣是如此。
靈與肉融為一體。
現實與真實世界都變得如一。
「隔垣洞見」這一神通已經徹底與他融合,變成了其身體的一部分。
…
拾起飄落在地上的兩片乾黃柳葉,將之放進竹筒,然後又將其放入懷中。
垃圾不能亂丟,特別是在這個地方。
然後看向面前厚重邪惡的,仿佛還向外浸透血質的黑色鐵門。
這時心中不再有警覺傳來。
於是張寶仁便更為認真地“看”去,隨著靈光朝著眼部湧動,眼前的空間被一道無形的鋒芒分開。
空間變得扭曲混沌,紅色的,看著都覺得瘋狂邪惡的紋路在其中糾纏。
但是卻有一種無形的劍芒在不斷的分割,在一陣膠著過後,眼中的畫面變得清晰…
…一道道黑色的,烙印有紅色邪惡紋路的半透明鎖鏈,在冰冷罪惡的空間中結出了一張複雜的大網。
鐵索上吊著一個個或是可憐楚楚,或是滿面瘋狂,或是死寂無聲,男女老少,高矮胖瘦各種鬼影。
半透明的,好像是能量構築的罪孽之鎖從那些鬼影的腮部穿過,將之束縛住,就像掛果子,穿糖葫蘆一樣,吊在空中,密密麻麻的分不清有多少。
透過嘴巴的縫隙可以看見這些惡鬼的嘴裡黑乎乎的,全都沒有了舌頭。
只能嗚嗚的叫著發出哀鳴聲。
“穿腮拔舌小地獄”,恰如其名。
那些被吊著的鬼影似乎是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一個個活躍掙扎了起來,雙手抓在鐵鏈上,朝著張寶仁的方向嗚嗚地叫著…
張寶仁還未作何反應,突然就聽見了嘩啦啦的聲響,地獄中密密麻麻的鎖鏈上忽然泛起的赤光,然後抽動移動了起來…
惡鬼們的哀嚎聲更重了,只不過比起剛才,現在卻是痛苦的嚎叫。
有些暗淡的、陰冷的、好似血液一般的液體從惡鬼的嘴裡溢出,沾染在了鐵索上,讓鐵鎖上的赤色紋路更加的鮮豔,更加的邪惡…
同時還有一些殘留的“液體”從鐵索之上滴落。
一道好似是虛幻又好似是真實的血浪朝著門口拍擊而來,讓門上的猩紅血跡又濕潤了許多……
鐵索在嘴裡滑動,卻不能掙脫,疼的想要大叫,卻發不出聲響,那慘狀……嘖…雖然是惡鬼,但張寶仁也有些不忍直視。
趕忙看向了別處…
視野又變的廣闊高絕,整個地府都在他的眼中顯化,以空間層面來看,整個地域就好像是一個完整獨立的小空間。
這裡的一切都被扭曲,一切規則都與外界有所不同,就好像是現實世界上的一個創口。
整個地獄被分成了四十五塊,張寶仁和無常們所在的是最外圍、最安全、最與外界規則所接近的空間。
其余四十四個則是真正的地獄,也是它的本體,它的本質所在。
那些黑色的,仿佛能量構築烙印有血紋的半透明鎖鏈,就如同地獄中的規則一樣,貫穿著四十四個地獄中的小地獄,封鎖著無數惡鬼。
這些好像有人類所造成的痕跡,應該就是陰老所說的,地府的改造吧!
接著,沒等再繼續看下去,整個人就忽然從大千世界盡收眼底般的高超狀態中跌落。
張寶仁一手扶著有些發昏的額頭,一手扶著冰冷的地面,未知神秘世界中的吸引力太大,讓他都差點忘了靈光的損耗。
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腦袋,張寶仁心中不由得有些不知該怎麽說的念叨。
「隔垣洞見」這門神通厲害嗎?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就神通大成之後的具體表現來看,和「斬三屍」相比,有著明顯的強大體現。
它的表現方式簡單而又變態,基本上只要消耗靈光,就什麽都能看,什麽都能看清。
理論上來講無論是不知多少裡外的皇城,天涯海角,還是星星、太陽。
甚至於各種陣法、禁製,不同層面的視界、世界,都是可以看清看見的。
「隔垣洞見」的視野暫時沒有任何的上限。
但前提是得有那麽多的靈光。
可問題是張寶仁的靈光太過淺薄了。
在剛開始修煉「斬三屍」神通時,每前進一點,每強一點,靈光就會有著非常顯著的提升。
不知是「斬三屍」本身就有的作用,還是第一門神通才有的變化。
當他修煉「隔垣洞見」之後,對於靈光的增長就變得十分的淺弱,只有當眼部發生本質的改變的時候才有了一點增強。
最後當「隔垣洞見」大成之後,相較於原本的靈光總量才增益了兩成。
以‘廣元拂塵三型’為標準,「斬三屍」大成之後可以全力使用十次,但現在又修成了一門神通,使用次數卻隻增加了兩次。
“真我之境”和「隔垣洞見」又都是耗能大戶,導致他的靈光基本上就沒有寬敞過。
也幸好「隔垣洞見」之後,在不亂看的情況下,對於靈光的消耗有所降低。
不然他可真就要欲哭無淚了。
稍微恢復了一陣,張寶仁對剛才的神通運用做出了大概的估算,“嗯,「隔垣洞見」大成之後,因為修煉而使用‘真我之境’可消耗的靈光便自行恢復了。
所以剛剛看清地獄,大致消耗掉了‘廣元拂塵三型’十次總和,總的來說…還行吧。”
還行吧?這麽輕易的就看破了經過改造的鬼王領域,然後還是這麽個評價,讓人知道了估計得啐他一臉。
…
…
了解過了新修成的這門神通之後,便凝神靜氣,意識沉入到了心底。
一本土黃色的無字天書從虛無中浮現,一頁一頁翻開…
三尊形色各異好似神靈一般的張寶仁……一雙明亮深邃和張寶仁雙眼一般無二,瞳孔深處有著如鏡如劍光芒的雙眼……然後停到了一張空白之頁。
一點金光從白紙之上浮現,一閃而逝,一道玄妙莫測好似古籙,好似神符的符號出現在紙上。
同時,張寶仁體表如同月光一般的靈光上暈開了一抹金輝,心底多出了無數複雜難明的知識,無數蘊含無窮奧妙的符號結構……
許久之後張寶仁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新神通並沒有學會,腦海中的知識還是如同天書一樣。
現在靈光消耗過甚,還需要等恢復之後,才能以“真我之境”來快速的理解、學習。
他剛才只是稍微地將腦海中多出的那些信息梳理了一二,不然突然一大堆知識被突然的塞進大腦中,那種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但是這一新神通的名稱已經知曉,其曰……「縱地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