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說護送的人可能不夠,讓我難以置信。我不是不相信他手裡有沒有那麽多貨,而是不相信他有沒有那麽有價值的貨。
一個中級鏢師一次的保費在一百五十兩到二百兩之間,按照我們行裡千中取五的規矩來看,二十個中級鏢師要保的貨物價值應該不低於六十到八十萬兩。在商言商,我和老五是高級鏢師,如果客戶只是單獨請我們,一般就收取百分之一的保費,但是如果客戶需要中級鏢師配合我們的話,保費也是分開記得,最多我們再讓出百分之二的保費。
總之三叔這趟鏢至少要花一萬兩千六百兩的保費,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低價格了。按照他平時那麽小氣的性子真的舍得花這麽多錢麽?
“白銀肯定沒有,但是我可以用絹帛和糧食。”三叔雖然是商人,但是這麽大數目的白銀他是沒本事搞到的,即便是當時流通的開元通寶他也沒那麽多。
“那你準備了多少絹帛和糧食?”我打破砂鍋問到底。
“絹帛兩萬匹,糧食一萬石,不夠的話我還有兩百貫錢,都給你。”
三叔這份保費準備的確定是充足,只是這麽多東西基本上是他全部的家當了,如果都給我的話他又從哪裡搞來貨去倒賣呢?
在我的印象裡商人就是倒買倒賣,把一個地方不值錢的東西倒到另一個地方變成值錢的東西,賺取其中的差價,利潤一般最少是十中取三,最多是十中取五。如果三叔真能舍得花這麽多錢給我們保鏢,那他要送的貨物至少值四十萬兩。
“三哥現在發達了,這趟是什麽貨這麽值錢。”送鏢的第一準則就是要知道自己送的是什麽鏢,就好像軍人在戰場上首先要知道自己為何而戰。
三叔並沒有打算隱瞞這趟鏢的真實情況,他只是小聲的在我耳邊說了八個字:“高祖賜帛,以市甘珍!”
甘珍指的是鮮美而罕見的食物,在唐朝很多水果都可稱為甘珍,但是能跟高祖聯系起來的就只有一種水果——葡萄。
葡萄最早從哪裡來的我並不清楚,但是相傳高祖時期,當時的宰相陳叔達受皇帝邀請吃葡萄,他將葡萄揣入懷中,說是留給自己生病的母親,高祖感動其孝心,於是賞賜錦帛換取市場上的葡萄。這就是“高祖賜帛,以市甘珍”的典故。這個典故是教化人們孝敬父母,也同時能讓人們想象到葡萄在我們這個時代的貴重程度,據說這是一個你有錢也吃不到的水果。
我自己沒吃過葡萄,但是我聽說這種名貴水果非常不容易儲藏,如果我給三叔運葡萄半道壞了,我也賠不起。
三叔似乎看出我的難處,他給我解釋道:“葡萄正常是保存不了幾天的,但是我已經搞到一種方法把葡萄釀成葡萄酒,這些酒將運往河東的洛陽,河南的鄭州,淮南的豫章,嶺南的桂州這四個地方,具體每家送多少你到了買家會拿出憑據認領,你將酒送到買家手裡就可以了。”
任務聽上去並不難,而且的確是能解決我眼下最大的困境——沒有訂單。
我答應了三叔保鏢之事,並且將所有的安排告訴了五弟馬五。既然朝廷短時間沒有安排,那麽這次保鏢將會成為一場豐富多彩的旅行。
隊伍在第三天便整裝待發了,我將三叔帶來的貨物清點了一遍,一共是整整十桶葡萄酒,雖然都是用木桶裝的,而且有木塞封口,但是那濃濃的葡萄酒味還是無法被完全掩蓋。
我跟三叔說要打開兩桶葡萄酒驗驗貨,
本來三叔想拒絕,但是在我的一再要求下還是盛出兩碗給我和老五喝了。 剛端起酒碗就已經被這清香撲鼻的酒氣所折服,那暗紅的酒色如同戰場上留下的鮮血,讓我對眼前的酒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敬畏。我知道這酒價格不菲,沒舍得一飲而盡,只是細細的抿了一口。
好甜的酒!
甘甜的葡萄香灌滿我的口腔,酒液隨著舌尖到達舌苔,又從舌苔流入舌根,最後順了喉嚨的顫動,全都拜祭了五髒廟。這酒說苦也苦,說甜也甜,苦中有澀,甜中帶酸,讓你一口喝不盡全部味道,隻想再來一口持續這種快樂。
正當我還在品味之時,旁邊的老五已經一口乾掉了一碗酒。我問他喝出什麽味道沒,他說香。
三叔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們:“這就是金錢的味道,你們剛才一人喝了一百貫錢,我會從工錢裡邊扣除的。”
大詩人李白曾說過“人生得意須盡歡”,也說過“千金散盡還複來”,我相信李仙人當時喝的一定不是葡萄酒,不然就以他的酒量,這輩子也還不起一頓酒錢。
離開了長安,我們向第一個目的地出發了。其實長安到洛陽非常近,如果快馬加鞭也就是一天的路程。但是自打神威鏢局少東家王耀祖死在洛陽道以後,這條通往洛陽的官道就鮮有鏢局人出沒了。
也因此讓我們這次保鏢的傭金變得格外豐厚。
我認為這趟鏢最簡單的還是第一個目的地,畢竟我是了解上次劫鏢內情的人,那批殺手早已經被唐門的唐小斬和唐笑笑全部解決了,如今就算再有什麽毛賊也不敢攔我這一票人馬。
可是我錯了,我忽略了我自己的命格——走鏢必被劫。
在我們大部隊快到那個破廟時已經接近傍晚, 正當我們打算在破廟住上一晚時,發現一個人正坐在破廟中間。這個人一隻手拎著大酒壺,另一隻手撐地,在他身旁放著兩把寶劍。他一口一口的喝著酒壺裡的酒,眼睛不錯神的看著我們大部隊進來,並衝著我投來了微笑。
我好久沒見過他了,不知道是喜悅還是驚訝,脫口說出了他的名字——李殤。
李殤竟然是專門等我的,我問他等我做什麽,他直言不諱的說:“討杯酒喝!”
這是我最怕聽到的理由。我自認為把李殤當成了好朋友,好朋友要杯酒喝當然沒問題,就算是一百貫錢的酒說到底咱也可以請一杯。
但是這次帶的酒不行,因為它不是我的東西,而是我的鏢。鏢是鏢師的命,甚至可以說它比命還重要。
如果我陶宇自己的鏢可以隨隨便便拿來送給朋友,那麽未來我身後這些鏢師又會怎麽學我呢?我神威鏢局還能有未來麽?
我問李殤:“如果我不給他酒怎麽辦?”
李殤回答說:“不給就搶。”
這倒是像他說的話。
如果是平時這種情況,老五會第一個上,但是這次不同,對手是李殤,而李殤是我絕不會讓給別人的對手。
我緩緩的拔出了自己的雙劍“青釭”“魚腸”,然後平靜的對他說:“我已經知道你的師父就是我師叔沈常青,你一直用的劍法就是四相神劍,而這一次我希望你認真起來,因為接下來你將看到的是咱們門派從未有過的劍法——真四相神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