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傑恩太過於急切,根本就沒考慮到還有幾萬人的鎮子怎麽可能撤得了,又怎麽可能來得及。
在葛瑞絲叫人幫忙把他弄到自己家裡後不久,街道上就傳來一陣隆隆的馬蹄聲。
隨即幾聲淒厲而絕望的尖叫徹底把鐵錘鎮的夜空撕碎。
一場毫無征兆的殺戮就此拉開了序幕。
岡迪哈特拉住韁繩把馬停在鎮子主街上,披風如罩,夜色中只有他兩隻眼睛泛著冷冷的光,裡面似乎有團來自地獄的冰焰在熊熊熏騰,讓他整個身影就像忽然蒞臨這個肮髒小鎮的死神。
作為喀特行省總督岡薩科夫的唯一兒子,岡迪哈特並沒有享受到應有的尊榮。
正如維克多所言,他並不是岡薩科夫名正言順的兒子,而是由一個失足婦女所生的私生子。
雖然岡薩科夫因為膝下無子把他找了回去,但這個尷尬的身份卻一直給他帶來莫大的困擾。
受人嘲諷和取笑是經常的事,這也導致他的性格由原本的開朗善良變得越來越陰暗偏執。
好強的他自然經常把那些明裡暗裡對他冷嘲熱諷的人揍得鼻青臉腫。
但這樣的發泄並不足以減輕他內心的憤懣和無奈。
他最終選擇遠遠逃離那個本不屬於他的家庭。
從軍做了一名騎士。
但他無法改變自己的血脈,強硬的岡薩科夫自然也不允許自己唯一的兒子混跡在一群沒有前途的**中間。
依靠他父親的影響力和人脈,岡迪哈特入伍半年就被提升為副統領之職,在駐守庫洛城的龐森將軍麾下成了一名基本沒有用武之地的先鋒官。
按理說他本應該對父親的安排有所感恩,但他卻為自己始終無法擺脫這個可惡陰影而耿耿於懷。
受這種畸形心理的影響,他變得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成功。
渴望自己能建功立業博取最大的榮光。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洗刷掉自己不堪的出身所帶來的恥辱,讓那些敢嘲笑自己的家夥永遠閉上那張臭嘴。
這種渴望毫無疑問地變成了他內心最大的欲望,從而指引著他所有的努力和付出都朝著這個唯一的方向。
他以超強度的訓練竭力把自己這具軀體錘打得趨近完美,擠出所有的時間來提升自己的劍術和騎藝,並在別人都睡覺的時候還不斷研讀各種兵法和謀略書籍。
因為他明白,要想獲得別人難以企及的成就,就必須比別人更要舍得對自己殘忍。
他在軍中自然成了一個異類,在別人的眼中,他自然成了一個瘋狂自虐的家夥,因此同等級的軍官基本上都與他沒有任何來往。
當然,他也不屑於把精力花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交際應酬上。
在他眼中,這些整天不是喝酒就是聚眾賭博的家夥雖然看上去很是悠哉,很是享受。
但無疑都是一群毫無鬥志的廢物。
他自己如此,對待自己的部下當然也是嚴苛。
受他統管的先鋒縱隊從原來的兩千人編制,很快被他折騰到不足千人,淘汰了一大半。
這些剩下來的手下,自然被他調教得令行禁止,言出必從。
甚至就算是岡迪哈特的頂頭上司杜尚統領也無法直接調動這批人,必須得先經過岡迪哈特的點頭才行。
他就像一隻隱藏在黑暗中不停打磨自己利爪的雄獅,在默默地等候著時機。
時機一到,自要一鳴驚人。
因此,
當礦場BAO動的消息剛擺到龐森將軍的案頭,岡迪哈特就如同嗅到了肥美獵物的氣息,早已苦候良機多時的他當仁不讓地立馬請求出戰。 畢竟喀特行省近十年來都沒有發生過任何戰事,作為經過岡迪哈特地獄般訓練的先鋒縱隊成員,自然早就和他一樣被憋到在路上遇到棵樹都要放倒的地步。
衝進鐵錘鎮的隊伍很快如洪水一般漫溢開來。
很多還不知怎麽回事的鎮民猶自翹首而望,但下一刻他們的腦袋就已經滾落到了地上,張開的眼睛裡只是一片愕然……
岡迪哈特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在他的眼中,這些低賤而愚蠢的平民有著某種讓他異常討厭的原罪。
而現在,他正好借著剿匪的名義把這些賤民殺個精光。
亂匪在自己面前逃之夭夭,這實在是令他極為沮喪和煩躁。
但這種煩躁並沒有讓他陷入思維混亂。
反而很快就給他帶來了靈感:“讓這些該死的家夥逃走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若今天就被我一網打盡,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剿匪有功的小功勞而已,我何不乘亂把事情盡量搞大些?亂匪製造的慘禍越慘重,就越能讓我的功勞顯得重大,如此一來,接下來對亂匪的追剿自然得交給我來負責,這可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追剿呢!只是那道詭異的藤障得好生查查究竟是怎麽回事!”
因此,看著手下把一個個無辜的平民砍死刺死,他的心情開始變得好了起來。
“住手!她又不是匪徒!”
隨著一聲震徹雲霄的怒吼,一個男子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握著一根通火鐵釺,怒氣衝衝地單手一挑,一下就把一個騎兵手中的長劍磕飛,原來這個騎兵正要砍殺一個嚇得已經忘記了自己有腿的女子。
這男子自然不是別人,正是聽得滿街慘叫聲而匆匆奔過來的布裡斯。
那被他救下的女子回過神來,嚇得連滾帶爬地躲在了布裡斯身後,卻正是葛瑞絲。
原來她正打算去找布裡斯說說傑恩的事。
布裡斯所引起的異動在一片混亂中自然格外突出,一下便讓遠處的岡迪哈特來了興趣。
那個跳下馬把自己佩劍撿回來的騎兵正要朝布裡斯發起攻擊。
“退下!”
已經趕過來的岡迪哈特大聲喝止了他。
但這個騎兵顯然不甘心:”統領大人,這人定然是個亂匪!“
岡迪哈特冷冷一笑:“這還用說嗎?敢攻擊帝國軍人,自然就是亂匪!”
布裡斯聽得血管似乎都要根根迸爆:“你們都眼瞎嗎?連鎮子裡的人也殺!”
“嘖嘖,典型的亂匪口吻,因為只有亂匪才敢這樣辱罵帝國軍人!“
岡迪哈特就像一隻無聊的獅子在戲弄著一隻可憐的兔子。
似乎只有激起這隻兔子最徹底的憤怒並因此而瘋狂,才能讓自己高興一點。
布裡斯雖然是個鐵匠,卻不是個蠻人,更不是個傻子。
這短短的幾句話,已經讓他明白自己身處何種處境。
顯然鐵錘鎮已經成了這個冷血統領的獵物,這場屠殺不過是他在為自己的戰功作弊。
而自己,顯然已經被這個家夥選中為他用來練手的玩物。
果然,岡迪哈特很輕松地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只是雙腳剛落地時眉頭皺了一下,似乎對地上的汙血弄髒了他的靴子感到極為不快。
他並沒有急著動手,而是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布裡斯。
布裡斯因為方才正在打著鐵,還沒來得及披上外衣,光著膀子的他顯得格外壯實,皮膚在火光下泛著紅潤的光澤,結實的肌肉以非常完美的比例勻稱地分布在全身各處,呈現出一種雕塑般的質感。
岡迪哈特清楚地感覺到了這具軀體中所蘊含的力量。
讓一向自詡身材極佳的他,都不免對這副堪稱完美的身軀生出了些許的妒忌。
進而覺得自己在身體的鍛煉上還有很大的發揮余地。
而布裡斯也一樣警惕地打量著他。
他在意的不是岡迪哈特的相貌和身材如何,而只是關注這個可惡家夥的眼睛。
曾經有個討厭的家夥告訴他,面對凶猛的野獸,勇敢地直視它的眼睛才可以讓自己保持足夠的清醒。
因為對手眼神的變動,能最清楚地反應出它的真實意圖,從而可以讓自己在第一時間采取最正確的應對措施。
當然,後來那個討厭的家夥告訴自己,這只是他被一條惡犬追趕後的感悟,實際效果以一條被咬爛的腿做了最好的證明。
但是此刻,布裡斯卻真覺得自己是在面對一條來自地獄般的惡犬。
那看似平淡且充滿鄙夷的眼神中,潛伏著魔鬼般的殺戮欲望。
這種欲望顯然打算毫無拘束地釋放出來。
而自己自然是他的首選目標。
一念及此,布裡斯也不作它想,知道自己想要安全地躲過這一劫,除非先把這個歹毒的家夥殺死!
“去死吧!該死的混蛋!”
怒火被完全點燃的布裡斯,舉起手中的鐵釺就朝岡迪哈特直戳而去。
看似魯莽笨拙,全身的勁道卻拿捏得非常巧妙,足下更是呈前弓狀。
這無疑是最明智的一種試探性的進攻姿勢。
這讓他能集中全身力量壓抵在鐵釺上,卻又不至於目標閃躲落空導致自己失去身體的平衡而一下就被對手反殺。
“呵呵,不錯嘛,看來果然是個有經驗的亂匪!”
岡迪哈特在欣賞之余,不免又故意給布裡斯製造了一點心理上的壓力。
“放你(完美分隔專用)M的狗屁!”
布裡斯沉著應戰,嘴裡卻自然也不甘示弱。
畢竟有個家夥說過,就算打不過,罵怎麽也得佔點上風才是。
只是他沒料到,自己這句很尋常的罵人髒話,卻如同一根燒紅的鐵釺直戳進了岡迪哈特的胸口。
讓他頃刻間氣得原本英俊的臉龐都扭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