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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在黎明之前呼喚我》番外202 亂星海引愁緒
  山洞既被山石鑿穿了一半,供二人移動的空地便更減少了半簾。栩恪望著不曾斷絕的山雨心中犯愁,照這個樣子下去出山的事必然又要推延,可僅憑食用野果度日也不知還能再堅持幾日。

  五皇子同樣望著外面,道:“我記得你說這雨來勢洶洶,必然不得長久的。”

  栩恪強笑道:“正所謂天有不測風雲是也。”

  “我還記得你昨日說,今晚保證可以睡上軟榻的。”

  “所以說人有旦夕禍福。”栩恪咬咬嘴唇,回擊道,“你也別總埋怨我,你不是真龍血脈嗎?你讓雨停下不就萬事大吉了?”

  “你!我是管不了老天爺何時下雨,那也好過你輕易許諾失信於人!這場雨就是上天為了懲罰你才降下的。”

  “是上天告訴你的嗎?它既要懲罰我,怎麽連帶著你也跑不掉,要跟著一起挨罰啊?孰知不是你做了什麽天理難容的事才害我跟你一道困在山裡啊?”

  “天理難容的是你!哪有賽馬場上投擲暗器的道理啊?簡直卑鄙至極!若非我騎術卓越,馬受驚了將我閃下馬背怎麽辦?要不是你惹惱了我,我又豈會騎出這麽遠來?”

  “若不是你將我往死路上逼,我能出此下策嗎?那日北門外野場見面,從始至終都是你不肯放過我不是嗎?”

  “咱們萍水相逢,我那是不肯放過你嗎?”五皇子聲音越來越小,嘟囔道,“不過是看不慣李胤塵罷了。”

  “看不慣他你就遷怒於我,你才卑鄙!”

  “說起來,你怎麽會瞎了眼給他做侍從啊?”

  “什麽叫我瞎了眼啊?我怎麽就瞎了眼了?話不投機半句多!”栩恪嘟囔著起身走向別處。

  “你別看他面上與世無爭,一副清高的樣子,其實最是心胸狹隘、忘恩負義的那一個。就譬如說是昨日見到的那個玄音吧,從前在北涼打仗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北涼收復後論功行賞本可以任職五品都尉,最後上書推辭,這才作罷。若非李胤塵相逼,誰會放著堂堂都尉不做,卻肯留在他身邊做個小小侍從?對出生入死的弟兄尚且不肯有福同享,何況是他人呢?”五皇子道,“良禽擇木而棲,以我之見你該趁早離開宸王府才是。”

  “那敢問五大爺高見,何處才是良木呢?”

  “若你有意繼續做侍從,希哥那裡自然是不二之選。”

  栩恪自然不會聽從五皇子的勸告,隻當是滿足自己的好奇,這才追問道:“何以見得?”

  “正如之前所說,我自小身邊沒什麽朋友,所見者無非同住於宮中的兄弟姊妹而已,於是越發了解他們的為人。二哥三哥隨彬彬有禮但性子寡淡,不易交心;希哥雖然平日裡沒個正形,說話做事不分場合顛三倒四,打心眼裡其實是個專情不二的人。他身邊的搖光便是例子,他二人雖是主仆但卻情同手足。況且我還知道希哥心裡一直有個姑娘,由是任旁的什麽紅袖綠腰、粉黛蛾眉他全然不多看一眼。此等至情至性之人才值得相投。”五皇子也不管栩恪是否聽進去了,繼續道,“待我來日封王,也方便跟希哥要你過來。”

  栩恪忽然抬高聲音道:“看——”

  五皇子既行至栩恪身邊,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茫茫夜空中,竟有一片明亮閃爍的星星。栩恪見五皇子看得出神,感慨道:“從前在城南不必為來日憂心的時候,夜夜都是這樣漫天星星閃爍。”話音剛落,五皇子即抓住栩恪的手腕跑去外面厚實的草地上躺下,

四周皆是下過雨後蒸騰著的泥土夾雜青草氣息的鮮香,目光所及處的夜空似綴著點點繁星的穹窿將大地籠罩。這是連時間都靜止了的地方,只有耳邊時而響起的蟬鳴在訴說著生命仍在繼續流淌。  五皇子忽然道:“若我並非身為皇子,真想躬身丈量每寸國土,賞遍世間春蘭秋菊。”

  栩恪即帶著幾分恍惚看向他,多年前的一個月夜,長萋也曾對她說過相同的話,她不禁開口回道:“即就是看不到,單是想一想也是好的。”五皇子有些意外地側臉看向她,不論怎麽想在人縱情暢想的時候,說這樣一句話不免也過於低沉消極了些。至於栩恪,看著五皇子的臉,竟從他眉眼之間看出了長萋的影子,她想要再多看一眼,盡管心中明白他們根本不可能是同一個人,思念卻讓她衝昏頭腦。

  “長萋?”五皇子見她表情奇怪,心中憂慮於是喚道。

  字字如匕首一般刺進栩恪心中,她連忙轉過頭看著天,壓住心中的哽咽,用輕快的語氣道:“明天必是個晴天!”

  又一日,清晨。

  五皇子原本還沉浸在香甜的睡夢之中,忽然覺得有濕冷液滴砸在臉上,於是驚叫著從地上跳起。自從昨日被鳥糞命中過後,他就牢牢記住了這心頭一空的感覺,伸手指揩了臉上的液滴,好在這次是清亮的,與水無異。

  等等,水……

  “薑長萋!”五皇子縮在旁邊一棵樹下,對著地上還在睡覺的栩恪高聲喊道,“別睡了!你都要被水衝走了還睡呢!”

  栩恪無精打采地費力睜眼,都是夜裡勾起心緒左右睡不著惹的禍,她眼前好似蒙著一層霧,什麽也看不清楚,待了片刻才終於好些。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她連忙同五皇子一樣縮在樹下。

  “有人可說了今天必是晴天。”五皇子陰陽怪氣道。

  “是誰!竟敢信口雌黃當真是不怕老天爺在上……”話既順口說了,她才覺得不對,於是改口道,“不過所謂天有不測風雲,也不是不可以諒解。”

  五皇子正色道:“這雨若斷斷續續下上他幾日,一直在山裡將就著總不是辦法吧?別的不說,就我這身衣裳都穿了好幾天沒換了。”

  “別說換衣裳了,先想想吃的問題怎麽解決吧。頓頓野果吃得我渾身沒勁兒。”栩恪說著還是轉身擺好爬樹的架子,“你在下面接著。”她囑咐了五皇子,而後上樹摘果。及至栩恪在枝頭爬好,準備將手裡的果子扔下去時,下面樹葉茂盛看不見五皇子仰頭與她呼應,於是高聲道:“五大爺!你在幹嘛!”

  並不聽五皇子回話,栩恪心中莫名地惴惴不安起來, 於是翻身從樹上滑下來查看,只見五皇子正和一民婦裝束的女子對話,看見栩恪來,於是歡歡喜喜將栩恪拉到民婦面前,介紹道:“這大娘家就住在這山裡,今日要進城去賣些東西,說肯帶咱們二人一同進城!”

  栩恪與那民婦偶然對視一眼,在山裡也待過兩日了,除過起先遇見的那一幫盜匪之外,從沒見過什麽村人經過。況且一來便找上五皇子,這讓她心中愈發生疑。她在臉上露出坦蕩蕩的笑,道:“不知大娘要去城裡賣些什麽啊?”

  民婦即揭開掩住竹籃子的布,露出裡面整齊擺放著的雞蛋,道:“家裡養的母雞攢下了這些雞蛋。”民婦說罷,又將籃子蓋好,露出不耐煩的神色,道,“你二人到底要不要出山?老婦我還有急事趕著去做呢!你們若不急可別耽擱老婦我做事!”

  五皇子連忙道:“別啊大娘,你都答應了我要帶我們出去的,怎麽能出爾反爾呢?”

  “到底是你身邊這位朋友放心不下我,怎倒要怪我出爾反爾?”民婦說罷趕著要走,還是五皇子在一旁挽著胳膊不撒手,一邊皺眉對栩恪道,“你就別問東問西了,好容易找著個活人!”

  “誰肯信我,隻跟我一道出去!老婦我沒工夫跟你們在這兒磨蹭!”

  “長萋!快點啊!”

  栩恪似沒將他們的話聽進去,仍站在原地無動於衷,在那二人膠著之時,她伸手拔出五皇子腰間佩戴的短劍架在那民婦的脖頸處,他二人頓時愣在原地。栩恪用雙眼緊逼那民婦,壓低聲音道:“說!究竟是什麽人派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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